轉運司來了兩個不能拒絕的人,一個是小高的紅顔知己,一個是德高望重、曾經占領過轉運司的範子夷。
李清照乖乖的勾着範子夷的手臂,走了進去,如同孫女伺候着爺爺一樣。
高方平當然得到消息了,這次沒有玩消失,出迎鞠躬道:“範老辛苦,日前我因……公務外出而不在,您不要責怪啊。”
範子夷才不信這犢子呢,不過念着胡須回憶了一下,如今城外那幾十萬次序井然的人,那真是比他爺爺還牛些,于是念着胡須道:“小高相公無需爲了公事而道歉,老朽惶恐。”
“你惶恐個蛋。”
當然這句高方平隻敢在心理說,公開說出來要被鄙視的,高方平一向喜歡在李清照的面前裝1逼。這不是對李清照有目的,而是一種習慣使然。
“範老請坐,易安也坐。“
進來後高方平更裝,扶着老範坐下,然後親手給老頭上茶。
見這個纨绔子弟有些改觀,範子夷非常高興,緊跟着發現内堂的木人樁上面,捆着一個超級大美女,範子夷便又有些不高興,顫抖着手指着道:“不可玩物喪志,大宋的時代精神,并不是真的是青樓文化,要謹記。”
汗,老範竟然直接判斷菊京被綁這裏是“高方平在玩”,而不是審核案。
老範這麽說了之後,李清照也面色古怪,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又偷偷掃了一眼蒼井那因爲捆綁而被突出的胸脯。覺得小高真的是太猥瑣啦。
“咳……這就不容範老操心啦,您肯定有更重要的事。”高方平岔開道。
“坐,小高你也坐下,别老站着晃蕩,讓老朽眼睛花。”老頭的要求仍舊很多。
高方平一陣郁悶,隻得坐了下來。
“範老留在江州不走,想必是爲了現在沸沸揚揚的公屋問題?”李清照害怕他們又吵起來,于是引導進入了正題。
範子夷點頭道:“就是爲了這事。否則我範家已經習慣了奔波,習慣了不受人待見。”
高方平老臉微紅,說道:“範老,有事說事,你不要找到機會就帶節奏,提及範家如何如何,這是一種名聲和輿論的綁架。”
老範也老臉微紅,說道:“坦白地說,老夫有點失望。分配公屋給百姓是好事。這不難看出來你小高是個有想法的人,在處處學習我爺爺的作爲。”
高方平翻了翻白眼。
老範又道:“但是這其中,作秀撈名聲的成分實在太大。老朽不信,你能以這麽廉價的成本,建設出那麽多的公屋來供給民衆。不要爲了撈取民聲就走入邪道,大量的犧牲朝廷利益去撈取你之聲望,這是投機取巧行爲。”
“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你不在江州,不知道我的能力,你怎麽知道我不能用低成本建設出公屋來?”高方平反問道。
範子夷道:“這個問題先不論。你的确有才華有能力,但是方平啊,你有沒有想過,你把價格壓得如此之底,你能做到而别的官僚不能做到,這會帶來什麽問題?最直接的後果是,這個方案不具備可執行餘地,别人做不到又不想承認他們無能,于是他們幹脆就不做,會群體性的抵制你,前人走了如此多的彎路,我家爺爺爲此病死在他鄉,難道還不夠喚醒你?”
李清照插口,爲高方平說了句話:“範老,也未必有想的那麽嚴重。高兄他一向就這風格,一路走到今日,也未必有誰能夠真的爲難他。”
範子夷道:“老朽隻是希望他更出彩,希望他在真正有底氣前,更加低調一些。”
“我同意範老的說辭。”
老常也這個時候來了,推門走入的時候道:“他高方平就一個特點,非常極端。他能把一件正義的事蒙羞,進而充滿了變數。譬如天子廟口,譬如現在的公屋。他若把租金提升一個檔次,既讓老百姓能負擔,又讓官府可以盈利有稅,同時維持住地主士紳階級的一定利益,讓他們不反彈。那你小高就是一代名臣,實實在在的青天。可惜這犢子他總能把一件好事,用極端的方式做的充滿争議。”
高方平文绉绉的道:“你們都不了解我,不了解真相。我正是要極端,這根本不是多少的錢的問題,是解放思想的一個問題,既然是鬥争,就要反差,要尖銳,要有家。沒有家庭指望城外的那群人愛國?而沒有一個穩定的住所,一無所有的他們何來的‘家的感覺’?這是歸屬感,而不是錢的問題。若是他們沒有信心,他們不信任我,他們沒有對江州的歸屬感,雖然不至于起大亂,但是風氣一變要想在撿回來就難了。那時他們的思維也會變,對江州沒有歸屬感的後果是什麽呢,是他們吃光了江州的糧食後,到明年春暖之際一轟而散,再次成爲流民,去造成其他地方的危機,而我江州的各項建設卻陷入無人可用的局面。這叫錯位。”
李清照好奇的聽着。範子夷微微一愣,陷入了一些思考。
常維道:“幾百文錢的價格差距,它又能有多少的歸屬感差距?這也隻是你高方平一個人的判斷。你判斷的對錯與否先不來理論。現在隻問你,你知道胡市的新文章寫了什麽?”
聽到胡市,李清照和範子夷都大大的皺眉,顯然她們也認識大名鼎鼎的胡先生的。
高方平摸着下巴道:“說吧他這次寫了什麽,對我圍追堵截的人多了,不多他一個。”
老常說道:“他說你這人并不勤勞,不能吃苦,嫌貧愛富。說你不體察民間,不愛出門,天天在府裏躲着玩别人的老婆。還說你在熱天,江州的災荒之際喝冰鎮酸梅湯,因此而被範老怒斥。然後他就對大家說了,這樣的一個人,到底從哪弄來的糧食供給幾十萬災民活命的?他高方平又到底用了什麽手段,逼迫饑寒交迫的民衆在非人狀态下服苦役,建設出了鋪天蓋地的房屋?”
說到這裏,老常道:“怎麽樣,他胡市說的還算有理有據吧?”
有個蛋!
當然時至今日,高方平已經懶得去辯駁胡先生的理論了,他作爲一個文學大家,江南名士,他敢寫這樣的文章,肯定會有他的一套邏輯,肯定會有一定的論據引用。譬如高方平在災荒之際耍闊氣,喝冰鎮酸梅湯被範子夷罵,這是真有的事。
拐了盧俊義的老婆賈曉紅來此也是真的。
高方平弄來供應災民的糧食,原則上它還真有些見不得光。
目下的大宋,的确沒人能用如此低微的代價,如此快的速度建設出這麽的屋子來,這是許多人心中的羨慕嫉妒恨,胡市他隻不過用文學的手法,把一些反對高方平的心理話,很有邏輯的給呈現了出來。
高方平對此沒有出聲。
相反是越聽越覺得不對,綁在木人樁上的菊京激動了起來,開始扭來扭去的,她以前是很尊敬胡先生的,覺得那是一個淵博的學者,但是現在聽來,她觀察到的小高相公和胡先生形容的,根本是兩個人。
或許胡先生說的有些問題是真的,但是縱使菊京都已經明白一些關鍵,有時候聽來像是真的東西,往往他不是真的。
隻是限于地位,限于對漢語的掌握還不夠精神,菊京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範子夷考慮了很久,歎息一聲,看向高方平道:“你聽聽,你瞧瞧。這就是老朽擔心會發生的事。你喝酸梅湯我斥了你,我知道你不是想象之中的那種人,這便是老朽要教育你三觀的原因,因爲你得注意影響,防止被人中傷。以便毀了你這樣一個大宋的好苗子。”
老常非常的眼暈,這個不良少年,他總算變爲範老眼睛裏的好苗子了?
鑒于以前高方平纨绔,整天勾引良家婦女這又不是秘密,對此李清照也有些臉紅,不知道這個形式應該怎麽爲他洗地,因爲坦白說,爲了這些李清照也曾經不止一次的想把小高扔茅廁裏吃屎。他真的太可惡了。
高方平微笑道:“在場之人,都記住今天,清清楚楚的記住他胡先生的每一句話。要深刻。某種程度上這種人他就叫訴棍。我從來也不要求他們對我高方平歌功頌德,但是事關民生問題,事關幾十萬人重建家園的問題。他們可以堂而皇之的把百姓的生存問題,利用爲一個政治問題用來攻擊抹黑。是什麽造成了這樣的誤會和輿論呢?”
頓了頓,高方平敲桌子道:“他個人的情緒喜好,重于幾十萬人的生存問題。這并不僅僅是價值觀念的不統一問題,而是良心的泯滅。”
常維攤手道:“有些話他真沒有說錯,你别不服氣。在這樣的呼聲下,我有我的壓力,不能對你的作爲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高方平擡手打斷道:“你不是我領導,所以你說這些我隻當做一個建議,但我肯定不會執行。就那句話,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有能力你就阻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