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群鹽商是人精。他們已經看明白了目下的情況,常公并不是他們的“包青天”,食鹽的問題在當下是基本無解的。
老常給他們交底了:這事老夫鬥不過豬肉平。你們有兩條路,一是就此默認江州的情況,高方平是有底線的人,拿走了你們現在的利益,隻要他緩過氣來,會以其他的方式彌補你們。
如你們不接受這個路線,就隻有第二條路:進京告禦狀。現在目下這個節骨眼上,告倒豬肉平的概率有,卻不大。一但告了而又整不倒他,你們就洗洗睡了。他瑕疵必報,未必會請你們喝茶,但是對于他那麽有錢、那麽有權、那麽無下限的流氓,要整死你們他有的是辦法。
“個中得失,各位且自己衡量。”
老常在提刑司内不是升堂,而是擦屁股,展開了一場規模巨大的“司法調解”。
是的,司法調解不止後世才有,不是說去了高等巡回法庭後就一定會有司法判決,漢人的傳統中調解才是主流。
事實上老常當然可以強行宣判高方平踐踏律法。然而大宋不是後世的訴棍天下,不會出現一個聯邦法官法槌一敲後,床破總統的政府令就停止、進入無止境訴訟環節的情況。訴棍當然喜歡那樣的環境,因爲不論是政府的律師,還是聯邦法官的律師,都可以有一大群參與進去、拿着高薪在聯邦最高法院進行轟轟烈烈的撕逼。
那個過程,他們兩邊的人都是用國家财政作爲經費的,這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冗官問題,并且讓他們看起來都很忙碌很負責,沒有屍位素餐,國會老爺也就找不到機會削減他們的經費。
在大宋,老常敲下法槌後,隻代表他會和高方平兩個人去皇帝的跟前扯犢子,而不影響小迷糊他們吃鹽巴。
這群傻不愣登的鹽商終于醉了。在老常交底之後,他們都認爲老常是個業界良心,老常和他們說的是實話,上京告狀代價真的不小,通過各種關系需要送給蔡京的錢就是一個天文數字,而且不一定告得赢,這就是一個實際的經濟問題,而不是律法問題。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在資本的眼睛裏,一切問題都是經濟問題。這在以前的蔡倏時期也會發生,唯一不同的是蔡倏隻是要錢,那麽給他送去就解決了。現在最緻命的是:錢送去之後高方平說我不差錢。
他自己不吃,他也不許别人吃,就有這麽霸道。
麾下敢收錢的那群公務員已經被他害死掉了,所以現在的江州一切規矩都不同。當有一天送錢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用他們參與編修的大宋律也無法綁架官府的時候,但凡資本,都會對此徹底抓瞎的。
現在叫任何的阿彌陀佛和無量天尊都沒用,叫“惟大光明”的話還有被請去喝茶的幾率,于是,鹽商中的代表話事人,隻能退而求其次,對常維道:“那便請明府代爲牽頭,咱們想和他小高相公,進行一次友好的協商。”
“這就對了。老夫從不吝啬在不收錢的情況下,幫助一下諸如你們這樣的混蛋。給予你們一個說話機會、說錯了後不至于被大魔王捉去害死,就是老夫的操守和職責。除此之外呢,現在我什麽都做不了。你們真的應該慶幸當時沒有跟着撤離江州,否則早哭暈在茅廁了。”老常念着胡須文绉绉的說道,“我實驗過,用曾經在孟州的老方法對他高方平進行勒索,他的骨幹都已經被我抓了一至兩個,然而現在被打臉了,他不但從司法上找到了證據,撤銷了老夫的決定。更加猥瑣的在什麽地方呢?”
衆人面面相視。
老常敲着桌子斥道:“他用老夫迫害武人的理由,聽說派人去宣州請了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者、打算來教訓老夫。就是那個範仲淹相公的嫡孫範子夷。是的,範老他已經在路上。我是注定要頂雷的,因爲我爲你們說話了。”
“明府之忠勇程度,堪比天地,能孕育出您這樣的人傑來,是大宋好山好水的最大作爲。”鹽商們紛紛抱拳道。
老常念着胡須笑道:“你們把老夫當做大腦殼加以強勢利用,這沒毛病,符合你們的卑鄙心态。你們的馬屁其心可誅,然而老夫聽來也非常受用,我不好意思讓你們多誇贊我,卻不反對你們已經誇贊的。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把生意做大。或多或少的,參與之人都能分到些利益。與此同時相信老夫,把生意做大這個問題上,我大宋沒人能超過他高方平,這是經驗之談。爲你們牽頭磋商的任務,老夫這便接下了。”
老常的話,讓提刑司的官吏們汗流浃背,媽的這難道不是傳說中的大魔王風格?常公他似乎也被潛移默化了……
熊貓撲在院子裏,默默看着忙碌的人們已經好一陣子。在它的世界裏,也不知道人們在幹什麽,但是作爲一個動物,熊貓知道就快要過冬了,并且這個冬天一定很冷。
在與大鵝的鬥争中完敗後,“滾滾”已經很久沒去過南面的院子了,那邊美味的竹子,然而已被大鵝占領了。熊貓隻有拉稀的時候,阿布和張淑清會去那邊弄點竹子來讓補補,其他時候就沒人管了。
阿布在北院藏了些臘肉,熊貓知道地點。然而熊貓有靈氣啊,不敢去偷吃,否則它知道,阿布就不在帶竹子來了。
熊貓還覺得梁紅玉她們的幾條大狗是幾頭超級大白癡,目測它們可以教大鵝做人,卻不去攻打南院搶竹子,簡直是腦子有坑的表現。
在熊貓看來,轉運司之内最蠢的人乃是富安。
皆因不論誰路過,撲街的熊貓都會抓住機會賣萌打滾,有些人會選擇無視,有些人則會摸摸熊貓的大腦殼,還有的人會給點還算不賴的吃食。唯有富安,在熊貓打滾的時候會扔兩個銅錢。
許多人對此驚悚無比,譬如阿布小虎頭她們會揪着富安狠踢幾腳,說他謀殺熊貓,事後熊貓通過賣萌獲得的賞賜,就會被阿布她們沒收。
在熊貓的世界裏,阿布和梁紅玉是奸詐的人,于是她們搶走的錢,就被熊貓認定爲好東西。
于是,熊貓就專門在富安路過的時候才打滾,每次富安都扔兩個銅錢了事,最終便被熊貓偷偷積攢了來了幾個銅錢。
熊貓嘗試過把銅錢吃掉,然而并沒有什麽用,不好吃,然後吃了之後又原封不動的拉出來了。
于是熊貓便不再把銅錢當做吃食,而當做了屬于它的小玩物。
有次熊貓咬着“玩物”上街溜達,路過一個攤位的時候嘴巴一松,錢掉在了地上。那個攤主一副“童叟無欺”的樣子收走了銅錢,給了兩個梨。
熊貓把梨吃掉後又去咬攤主的銅錢,于是被後腦勺一掌,還險些被官府抓了。
現在的差人真的很作爲。好在江州隻有一個熊貓,都知道是官府家的寵物,差人也覺得用偷錢的理由抓熊貓太過分了,于是隻有給放了。
那之後,這個詭異的熊貓學會了“不能亂拿錢”,與此同時,還它懂得了富安給的銅錢可以換取它想要的東西。
于是熊貓天天睡着富安門口打滾,很是積攢了一些銅錢……
蒼井菊京來自東瀛。
她擁有白皙的皮膚、黃金的腰身以及一個肥大的臀部。擁有這樣資本的東瀛女子,通常在大宋都是做特種行業的人。
不過蒼井菊京不是,而是一個生活在大宋市井裏的學者,她在非常努力的學習“宋語”,與此同時她非常的崇拜大宋。
蒼井菊京的住所就在水井斜對面,爲了生活,她每天必須做一些活計。
這天她問老師:“爲何要把我生活的地方叫做市井?”
她那個刻闆的老學究念着胡須道:“水爲生命之本,有水的地方才有人。所以有水井的地方就會有人聚集起來。鑒于我大宋比曆朝曆代繁榮,又因爲一些不當政策,造了過度的土地兼并,緻使大量農人進城,于是人一多便形成了‘市’。唐時長安,市場是專門劃區集中的,因爲人們需求有限,集中控制方面官府收稅。然而唐時規矩在我大宋已經不适用,大宋城市裏的人口太多,需求太大,于是就遍地開花,到處是‘市’,到處是人,也就到處是井。于是便有了‘市井’一詞。”
“老師真是博學,蒼井受教了。”蒼井菊京點頭道。
“你學東西很快,是難得的好學生,可惜乃異族人士,又是女人,在我大宋不可能出位,這是一個遺憾。”老學究歎道。
“嗨。”蒼井乖乖的點頭。
“嗨什麽嗨,你應該回答,學問乃天地正道,未必做官才有意義。”老學究糾正道。
“嗨。”蒼井菊京又點頭道。
“難道在你的世界裏,一切都是服從?”老學究好奇的問道。
蒼井菊京反問道:“難道不服從。在我家鄉,女武士白天打戰,晚上伺候主公,一切都要服從,這是天經地義的。”
老學究一陣惡寒,起身臨出門前又回頭看了蒼井菊京一眼,喃喃道:“你真來對地方了,江州有個大魔王非常喪心病狂,要求治下一切都對他服從,老夫胡市,偏不鳥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