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這樣一來被高方平鑽到了空子,除了那個文士外,就所有證人都被排除在外了。那麽在沒有物證的情況下、隻有一個人能作證,别說定秀才的罪,地位最低的小商販的罪也定不了。
大頭百姓們如何能記全,他們也更加不想坑了丁二,這下又有了高方平給的借口,于是當然就紛紛搖頭,不作證了。
高方平環視一圈後,一拍堂木道:“案情到此已然清晰,無圖無真相,無物證,唯一證人之證言,不足以支撐将丁二定罪,憑此依據,江州通判司駁回州衙之判決,丁二無罪。但是本官相信,丁二這小子口齒不清、于公衆場合發表不當言論引發誤會、占用官府資源,這些是存在的,念其有功名之身免除體罰,罰其進入通判司義務勞動三個月,就此定案。書記官記錄,判官存案。”
全部人大爲尴尬,兩年以來,這是江州第一個被通判司否決的判決。他們無數人,偷偷的看向了蔡倏。
蔡倏無奈之下歎息一聲,微微點頭。話說高方平撤銷判決後雖然不算終審,但是這樣的官司是打不赢的,就算打得赢,蔡倏也不會吃飽撐了爲這事進刑部去告狀。
目下已是自由之身的丁二起身,撿起了地上的手袖甩了甩,誰也不理會的揚長而去了。
不等衆人散去,高方平再敲一次堂木道:“春耕臨近,江州之主要精力,應該一切以農耕爲中心,爲一年之生産做足準備。基于此點判斷,爲國朝糧食安全計,本官決定廢止大觀二年江州州衙第三号政令,即響應東南應俸局之号召收集花石。”
全部列席官員紛紛色變。
“你!”蔡倏則是猛的起身怒視着小高。
大頭百姓們紛紛撓頭,一時也不知道這說的什麽意思。
高方平又緩緩說道:“原則上本官不能主張政令。但我有義務對大家解讀通判司行爲。廢止大觀二年江州州衙第三号文告的意思是:你們該幹嘛幹嘛去,自家的事有得忙,就趕緊忙,無需在收集花石一事上服役,無需交錢,也無需浪費時間尋找花石。但凡吃飽沒事的去收集了花石送來的,随便你們,然而沒有所謂的‘選中’,也沒有免稅獎勵。聽明白通判司的決定了嗎?”
到此基本聽懂了,百姓們歡天喜地的吆喝了起來。
“還愣着幹什麽,該滾蛋的就滾蛋,這麽多人聚集在州衙幹嘛,趕緊的,提前修理準備農具,翻土除草下肥,預約耕牛用次,落實種糧。觀察地形地勢,爲即将而來的春雨水源鎖定做足準備。”
高方平這麽說了後,百姓們有了些活力,一哄而散了。
到此大魔王把堂木扔給了蔡倏,起身揚長而去。
高方平走不見後,小蔡一個堂木朝着高方平消失的方向砸過去,戾氣深重的樣子。
其餘全部人低着頭,媽的這下好,神仙開始打架了,到底會誤傷多少人目下還不好判斷。
這個高方平果然戾氣夠重的,來到江州沒低調了幾天,第一次登場就君臨天下的态勢,駁回了蔡倏老大今年第一個判決,并撤銷了州衙的第三号令。這真的是腦子有坑的表現,你說你和蔡家不對付,好歹也對其他政令動手啊,這麽做更像是赤膊上陣,要和以東南應俸局爲首的整個官場肉搏了。
一般人有這權利也真不會下這個令,應俸局是皇家部門,花石綱是爲皇帝收集的,下令不理會花石綱基本就等于被解讀爲不給皇帝面子。然而,高方平這犢子真的這麽幹了,興許朝廷又要爲此騷亂那麽一下了……
回到通判司後,丁二是有點見識的人,抱拳道:“小高相公,您廢止州衙政令之舉固然大快人心,但恐遭他們全體性反彈。我家就在蘇1州,我太知道應俸局的猥瑣之處了。很可能他們會爲此統一立場,罷運花石綱對皇帝将軍。其後他們會對朝廷解釋這是江州通判司,在幹擾皇家花石綱。”
“暫時他們還不敢,這些我心裏有數。既然來了江州,要想做事,是不可能和他們和稀泥的,那是一定會正面剛的。這就叫唯物。總之他們要敢亂來,老子把他們的狗腦子打了掉一地,讓他們的母親來撿回去。”高方平戾氣深重的樣子道。
丁二道:“相公您可真夠兇、真夠奔放的。就是您的計策太極端了,我這次被他們打的真夠慘的。”
“将來我會對你彌補,至于現在趕緊的,讓魯達帶你去山裏,挑最好的腐質土回來通判司,你丁二的春耕也開始了。立即在通判司内布置試驗田,把那批種子播下去,進行水稻科技的攀升。要人你就說,要錢你就來拿,誰幹擾你就來告訴我。我隻要還沒有倒台,就會一路對你開綠燈,三年之後,如果你沒有足夠分量的成果交給我,我就把你交給朱勔調教。”高方平摸着下巴道。
丁二開始有些習慣他的風格了,重重的點頭道,“江南氣候得天獨厚,算是比較适合研究水稻了,效率會比北方高許多。可惜的在于,就算江南也隻能一年兩熟,我聽人說,在更南方的地方,天土之外,有一年三熟的地方?”
一年三熟有是有的,然而一個地方在越南,一個地方在海南島,譬如後世類似植物科技一般就選擇在海南去攀升,然而目下那是野人待的地方,高方平是紅人又不是罪人,暫時沒必要去考慮。
“這些以後再說。”高方平又扭頭對楊志道:“帶人在江州城中尋訪,城内絕不能有任何的耕地,不論誰家都不列外。但凡在自家院子裏有耕種習慣的,不論用什麽方法,必須讓他們停止。當然了,建議用錢而不是用拳頭。别把我好不容易積累的名聲給壞了。另外通判司方圓二十丈範圍,不能有農人接近,不許把他們身上的花粉帶到這裏來。”
“得令。”楊志抱拳道。
高方平看向林沖道:“根據丁二的要求,專門劃地給丁二建設密閉棚子。一定要在風季之前完成,嚴加看管後院,除了丁二的人誰都不能進入。否則幾百裏外的花粉都可能被帶來污染種子血統。另外調集滅種農藥,随着天氣逐漸升溫,通判司盡量的杜絕蟲子的飛舞,這些家夥也最喜歡帶着花粉到處亂竄,媽的比流竄犯更可惡。”
關勝道:“我幹什麽呢?”
“你和魯達帶人去挑土,要遠處,高處,山裏密林覆蓋的那種腐土,用來布置後院的田地。”高方平道。
“爲毛不是楊志他們去挑土,而要我和魯大師去?”大胡子不服氣的道。
“因爲你們兩個頭腦簡單力氣大,别懷疑,下一步你們還要去挑糞的。”
關勝兩人一陣郁悶,挑土還成,挑糞的話打死也不幹……
大觀二年江州州衙第三号政令被通判司否決後,那收集花石的文告已經在各縣統一的撤換了。
都變爲了通判衙門的通告:廢止第三号政令。
這是标準做法,然而老百姓誰知道什麽東東是第三号政令。
高方平雖然不能去亂政主張。卻有義務幫助治下百姓理解通判衙門的條令。于是就猶如當初的情形,江州治下但凡貼有文告的地方,都有神衛軍士兵在旁把守,順帶以大嗓門給百姓解釋:無需收集花石,該幹嘛的就幹嘛去。
州衙的力量高方平請不動,所以這個工作由畢世靜所部負責。
氣氛開始變得有些不同以往了,有好多的百姓圍觀,并且他們積極的詢問擔心的、不明白的地方。
畢世靜麾下的大頭兵們是一群粗魯的棒槌,連罵帶吆喝的解釋,有時會扇百姓的腦殼。然而這群家夥的好處是他們接地氣,他們的叫罵百姓完全能夠聽懂并領悟,真個是派些文士來拽文,百姓多數就不明覺厲了。
比方說這個文告起初換一些秀才來解釋的,他們就文绉绉的談理想,談皇權什麽的,順便高深莫測的說兩句官場門道什麽的,老百姓聽得懂個蛋啊,許多東西都被文人解釋的很模糊,那是用來在特殊時候推卸責任的慣有手段。
然而大頭兵來解釋就幹脆了,一掌抽百姓的後腦勺道:“你管那麽多有個蛋用,總之不需要收集花石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