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目下的夫人,前夫就是在永樂軍服役而後犧牲的,很是不喜歡打仗。所以聽後,她嘀咕了一句:“戰争終歸不是事,好戰必亡,再啓宋夏之戰又得死多少人,一将功成萬骨枯……”
“敗家娘們你懂個屁!”種師道戾氣真夠重的,一巴掌就把婦女打閉嘴了。
高方平一陣尴尬,也不方便說什麽,隻得打圓場道:“消消氣,消消氣。”
婦女一陣委屈,然而鄭和卻低着頭裝孫子,悄悄的比劃手勢表示:别和老爺子計較,他就這德行,這輩子就這個念想,對他說其他都是找抽的。
“小高相公,你怎麽說?”種師道對高方平抱拳道。
高方平尴尬的道:“的确我現在官不小了,然而種老爺子似乎把我當做宰相了,這不是還差老遠嗎?”
“我知道你鬼點子最多,别人沒有辦法,你或許有辦法。”種師道說道。
高方平歎息一聲,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作爲老種,其實他真的未必有多不待見西夏,隻是說和西夏蠻子打仗已經成爲了他生命的一個部分,是一種念想。作爲種家軍現今的靈魂人物他已經五十幾歲了,想要一份軍旅生涯的答卷,将來好帶進棺材裏去,作爲一個統帥一生的榮耀。
然而這對于他,真的是一個奢望。
呂惠卿比他牛,比他會鑽營多了,也主持過第四次宋夏戰争,然而現在照樣被弄到不知哪個角落中混吃等死去了,前陣子老呂的兒子好容易出位緩過一口氣,也被蔡京借助張懷素案貶出京去。
夏竦,韓琦,範仲淹,種鄂,曾布,呂惠卿,包括現今的陶節夫,童貫,劉延慶這些人,誰都念想着在宋夏之戰中有作爲,圓滿他們自己的人生。但是誰都沒有結果,所以他種師道也不會例外的。
在高方平的眼睛裏,西夏問題根本就是和遼國的問題,遼國問題不解決,西夏問題就不會有結果。
每次宋夏之戰的背後都有遼國身影。而每次大宋一但取得上風遼國就會外交介入,給以大宋朝廷壓力,于是對朝廷的壓力,就轉化爲西北方面軍的壓力,最終就這樣的耗費無數國力,打了停,停了打。沒玩沒了拉鋸中,關中近乎赤地千裏,漢娃死傷無數,軍費幾近枯竭,遼國卻始終大腹便便的作壁上觀,好一副大國氣派。
西北根本就是政治問題,而不是種師道腦子裏的軍事問題,不接受此點,他種師道永遠也不會赢得他念想中的第五次宋夏之戰!
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若是高方平開啓第五次宋夏之戰,會一月内拿下興慶府,最遲三月就全殲西夏的全部野戰主力。那才叫打仗,做不到就暫時别打。
“占時西夏應該是沒有老爺子你的用武之地了,但是如今北方并不太平。興許五年内,河間府會需要種老爺子披甲上陣,主持防線。”高方平道。
種師道并不糊塗,眯起眼睛道:“你進兵高唐拿下柴家,是否和遼國問題有關。”
“有關。”高方平就說到了這裏。
種師道也很聰明的沒有多問了,他當然不蠢,他沾染柴家的事會死的很難看。
總之聽到有可能經略河1北,老種也就放心了,他隻是不喜歡待在京城,想去砍幾個人爽爽,至于到底是砍黨項人還是契丹人,媽的有毛的區别,有得砍,總比沒得砍要好些。
“但是這個時期,老種相公你執掌馬軍司就顯得相當的重要,皇帝委任了你,你不拿出一些答卷,帶不出一隻能在河間府扛住遼國鐵騎第一波的軍隊,你就是有負官家重托,有負百姓重托了。你走出去看,外面那些灰頭土臉的苦人繳納的稅費,大多用來發你的俸祿以及馬軍司的軍費了。這筆錢如果浪費了,遼國大兵攻到東京來操翻了他們,是個大諷刺有木有?”高方平又嘿嘿笑道。
種師道有些尴尬道:“這個問題你那個奸臣老爹,比老夫的責任大十倍。”
“汗。你要和他比的話,你幹脆轉職昏官洗洗睡了,還念想打仗?蠻族帥軍南下的時候,我那奸臣老爹會帶着皇帝逃跑去南方繼續踢球、換個地方照樣醉生夢死,你有他這麽奔放的下限嗎?”高方平說道。
種師道想了想道:“老夫要是他,先把你這個逆子吊起來打死!”
在種師道的這裏和高家不同,吃火鍋沒啥子氣氛,不用搶,慢慢吃都吃不完,還剩下小半鍋。
酒足飯飽後,種師道給了江南方面聯絡那些卧底的暗号,又承諾,此番派遣畢世靜所部,調集侍衛馬軍司的馬匹,以全騎兵陣容跟随高方平南下江州。
畢世靜所部在馬軍司之内就是标兵,是種師道一直以來傾力打造的尖刀部隊。
在以前的楊都指揮使時期,馬軍司乃是六層的員額四層的空饷。容不得畢世靜不随波逐流,他要是不接受不拿錢,官都沒得做。
種師道上任後,當然知道畢世靜是能用的人,于是那些進一步從西北返京的老兵骨幹,就全部編入了畢世靜所部,以骨幹軍的标準培養。目的是一但有天侍衛馬軍司出征,執行戰時規矩,其他軍官全部靠邊喝茶,畢世靜所部打散進駐後,基本就是一隻勉強合格的部隊了。
這次爲了讨好高方平,老種把壓箱底的家當都交給出來了……
在京還有些時日,高方平找張叔夜述職後,又把調船的文書提交了工部,等候着船運的安排南下。
是的,漕運也歸屬工部水司的管轄範圍。
現如今六部的治權正在慢慢的擴大話,這是因爲蔡京拜相的緣故。因爲六部就是宰相的地盤,六部的治權越大,蔡京的觸手也就越牛。早前一陣子傳言的蔡京想要改軍制,其實就是想把一部分軍政權,從樞密院、三衙,收歸回兵部去。
就像元豐改制時候,把财權從三司收回戶部一樣。這是大宋宰相權利的第一次大幅擴張。少了一個平級的“财相”,卻多了很大一部分權利。将後來,慢慢的還會把軍造監歸進工部,許多的寺、監,歸入六部,相權就進一步的擴大化。
這個時期所謂的三省還在,卻已經名存實亡,基本虛化。那些職務通常是大員死去後用來追封的。尚書省是真正管理六部的地方,但是這個提法現在也沒有了。目下是把中書省和門下省剝離部分出來,又組合,稱爲“中書門下”,也叫都堂,就是朝廷的意思。
以前的北宋呢,宰相叫中書門下平章事,執政就是參政,副相的意思,叫做參知政事。有時候是一相一參,有時候呢,也可以一相多參,就是說參政政事可以有多個。
而現在是兩相兩參制度。都堂分爲“左右司”,掌管左司的叫首相,就是左仆射。掌管右司的叫次相,就是尚書右仆射。這是兩相。
至于兩參呢,就是門下侍郎,以及中書侍郎。
不過現在沒有右仆射,就是蔡京統一管理,然後蔡京兼任門下侍郎,就是真正的宰執一身了。中書侍郎是張叔夜。
左司分管吏部戶部禮部,嚴格來說這是蔡京領導。右司是張叔夜分管,治兵部、刑部、工部。
然而蛋疼的是,張叔夜雖是中書侍郎不管左司,然而他依舊兼任戶部尚書,所以他有時候在蔡京的左都堂辦公。然後張商英時彥官主吏部,更是不鳥蔡京。反過來,兵部是蔡京的嫡系,但是兵部沒有權利。刑部是蔡京的嫡系,所以老張是分管刑部的長官、卻插不進手去。工部在宗澤離開之後,工部也是蔡京的嫡系,然而卻也放在張叔夜的下面。
所以這個時期朝廷的政治很混亂。完全就是相互牽制,相互傷害,相互扯犢子。
蔡京牛的地方在于他和陶節夫關系好。老張牛的在于兼任幾職,同知樞密院事也是張叔夜。
于是乎,如今的船運安排非常緊張,宗澤離任了工部,而高方平此去江州不是平亂,不是緊急軍事任務,所以是的,蔡京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幹涉工部了,于是就算是高方平要調集船運南下,也得排隊等候着那些官僚的低效運作。
工部水司的一個員外郎以攤手的樣子說了:“高大人實在等不了的話,隻有走陸路步行了。”
爲此,高方平在工部水司,對那個員外郎報以了一頓老拳,又把人家的臉打腫了,看得衆人大跌眼鏡。
後來險些被趙鼎捉去開封府,算好梁紅英機智,帶着高方平溜走了。
“媽的黑山老妖一回京就絕對沒有好事,每次那犢子來,就弄得京城一地雞毛。真是屢教不改,工部官員是第二次被他襲擊了。”
趙鼎沒能捉到高方平也隻有歎息,沒有去追了,不用想也知道,那小子跑皇城避風頭去了,開封府在皇城沒有執法權,倒是可以下達正式文書通報皇城司代爲抓人,然而最好别幹這麽蛋疼的事,因爲那犢子肯定和皇帝或者是皇後待一起,誰去這麽幹了,是要被穿小鞋的。
最關鍵的是,鑒于大宋這愚蠢透頂的體制,真把豬肉平抓來,也不能用刑不能判罪,最多隻能教育一番,那有個蛋的用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