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瞧好!”
楊志一抓馬缰躍馬飛出,順場跑了兩圈熱身後,便和徐甯戰在了一起。
槍來槍往,火星四濺,一時殺得難解難分。
戰了五十回合,體力消耗很大,卻不分勝負。
雖然高方平不懂武藝,但明顯感覺得出來,真要戰的話勝負恐怕也快了,徐甯必敗無疑。
楊志本事有,和一線高手林沖戰五十回合不分勝負,那還是處于林沖急于殺人立下投名狀的時候。
而說到馬戰,高方平能明顯看出,将門之後畢竟是将門之後,對戰馬的駕馭功底,楊志還是明顯高于徐甯的。
繼續猛沖猛殺,轉眼一百回合過去,雙方汗流浃背,卻依舊勝負不分。
“停!”
某個時候高方平叫道。
于是雙方停下。
楊志下馬抱拳:“徐指揮武藝超群,若是堅持下去,楊志處境不妙。”
徐甯老臉微紅:“我你平手,何來處境不妙之說?”
“謝大人擡舉。”
楊志還是很給徐甯面子的。
沒辦法楊志就這德行,他這一生都在讓,都在忍,就算在梁山時候,他也不同于其他人擁有很耀眼的戰績可以炫耀。
楊志又卸下甲胄,來至高方平近前單腿跪地:“小人是否還用得?”
“你且看看我的親兵,再告訴我你的想法。”
高方平笑着吩咐:“戰陣演練。”
徐甯當即揮動令旗,瞬間之内校場黃沙漫天,分爲甲陣乙陣,沒有一匹戰馬妄動。
整個校場都是踢刨和嘶鳴。
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箫殺之感,讓楊志吃了一驚。
醞釀過後,驚天動地的騎兵集群沖鋒陷陣的動靜,看得楊志久久無法把口閉下來。
演練結束。
楊志汗流浃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何?”高方平問。
楊志再次跪下道:“這是真正的精銳,早先楊志狂妄,小瞧衙内了,衙内在外名聲不佳,但世人都已走眼,衙内既能練出此等精兵,慚愧,楊志對衙内已經無用,告辭。”
他恢複了落魄态,低着頭打算離開。
高方平也沒有挽留,遲疑片刻道:“楊志,你被家父摔碎的玉器價值幾何?”
楊志愣了愣:“乃是全部的賣刀所得,五百貫整。”
高方平對身邊随從道:“去帳房取五百貫給楊志,賠償他損失。”
“這……使不得。”楊志連忙搖手。
高方平道:“高家不欠你,但也無權糟蹋你。刀是家傳的刀,我相信那刀在楊家将手裏,沒少飲蠻子血,大宋其實很需要那樣的刀,我有個理論是,要喝敵人的血,喝了後,下次見到敵人就不怕他們了。”
“壯志饑餐胡虜肉,談笑渴飲匈奴血,就是這樣說的。額,趕緊的拿了錢去,把刀贖回。”
聽他這麽說,
楊志趕緊有些無地自容。
“好個壯志饑餐胡虜肉,談笑渴飲匈奴血……”
着男裝打扮的李清照又來了:“哎,想求高兄墨寶真乃天下第一難事。聞說,人隻有在追求、忙于事務之際最爲神采飛揚,果不其然,高兄隻有在做事的時候會顯露心聲。”
汗。
這家夥怎麽老實神出鬼沒的?
關鍵是,小高能用“兩個女人四隻乃”此等金句折服他,那幹嘛還盜用詩詞去侮辱絕世才女?
這原本是想對着,一群軍旅老粗反正也不懂,就拿出來忽悠鼓勵一下,卻不小心被她聽到了。
李清照先對楊志拱手,“楊壯士武藝精純,清照佩服。”
楊志受寵若驚,躬身道:“不敢。”
李清照湊近楊志低聲道:“此衙内不是你想的那衙内,他會識人用人,若楊壯士想要一展報複,不辱沒楊家家風,那清照建議聽衙内的,帶着你楊家的刀再來,那時想必會有意料不到的效果。”
“多謝指點。”
楊志總算知道今天問題出在什麽地方了,鞠躬後去了。
“額……休息半日,散了。”
徐甯見才子才女的在這裏影響軍務,惱火歸惱火,卻敢怒不敢言。
這尼瑪一個是太尉爺的公子,一個是當朝宰相的兒媳,難道把這兩“閑雜人等”趕走?
所以老徐隻得散了軍陣,閃不見了。
這下校場清靜了。
李清照道:“所以關于‘壯志饑餐胡虜肉,談笑渴飲匈奴血’,還是沒有典故,沒有前因後果前後文嗎?”
高方平神色古怪了起來,搖頭道:“沒有,這不關我的事,這不是我的作品,誰告訴你的你找誰去。”
“你……”
李清照哭笑不得,又想到了美人倒地他置若罔聞、隻關心的說“這不關我的事”。
李清照想了想又問:“你如此才華橫溢大氣磅礴之人,惜墨如金,爲何當初送我‘一個衙内兩隻眼’?”
“不解釋。”高方平這麽回答。
“高兄,兒女私情真是你拘絆嗎?作爲知己,你甚至不願讓清照知曉你的打算。”李清照道,“論年紀,高兄已到了婚嫁階段……”
高方平打斷道:“我還小,有自己的打算。”
李清照道:“難道是事業無成何談成家?”
高方平嘿嘿笑道:“我沒那麽高尚,遇到喜歡的就娶,沒遇到,就再看看。現在我最關心錢不夠用,每天做夢都在想斂财,美女當然也喜歡,但吸引力比錢有些不足。”
李清照頓時笑得前俯後仰:“将來鷹擊長空者,非高兄莫屬。有高兄在,清照越發發現夫君無才,他真不适合做官。對了,清照已經建議他從太學退學。不日便要和夫君提前離京,今厚顔而來,正是告辭。因爲我知道你不會來送行。”
或許李清照這麽做很聰明。
因爲從曆史來說,他那個夫君的确不是做官的料,即使是有才,但人都被他老爹得罪光了,斷難在官場有所作爲。
趙家隻有一條出路,就是徹底踩死蔡黨,可惜他們做不到。
既然這樣,徹底歸隐不失爲明哲保身的良策。
從這裏說,能娶到李清照這樣充滿慧根和靈氣的女人,是他趙明誠八輩子修來的。
“你怎麽說?”
李清照微微發嗔的看着他。
“既如此,我擺酒爲清照踐行,高府的飯菜不佳,咱們去最好的酒樓。”高方平起身。
李清照搖頭道:“隻有沙場之地,能配得上高兄之氣概,沙場難尋,如今就用這校場代替,在這裏擺酒招待我好嗎?”
“好啊。”
……
詩人都是爛漫豪放的。
李清照雖爲女兒身,喝酒還可以,唯獨高方平喝的比較少。
“高兄淺嘗既止是何意?”李清照好奇的放下酒杯。
“我怕喝高了現形,偷摸你然後被一耳光可不是什麽光彩事。”高方平嘿嘿笑道。
“粗鄙是你的一貫風格,然卻世間才人無數,又有誰能真正讀懂你的孤豔?”
李清照又一次被他逗笑了。
“清照過獎了。”高方平笑道。
李清照道:“不過,金句如你者,能以‘一個衙内兩隻眼’卻赢得清照真心誇贊的,世間唯有高兄。果然可以引用高兄高論:說什麽都沒用,看人,注意看他做什麽就好。清照早有論斷,高兄之風華絕代,往往自那些粗鄙和小呆傻間溢出來,真正的才華,橫溢。”
“好吧,咬文嚼字我不如你,随你怎麽講。”高方平道。
李清照當即有所收斂。
高方平岔開道:“什麽時候走,其實也好,如今汴京已是多事之秋,早早離開爲上。”
“就這兩日,我家公公繼續留在朝裏值相。不敢奢望高兄送行,隻是今次之後……不知再見面時,又是何年月。”
李清照停下不喝了,說這句的時候不傷感,卻很留戀。
“你知道夢想的真解嗎。”高方平微笑道。
“願聞高兄見解。”
李清照手攏在袖子裏微微躬身。
“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相聚,但我會在夢中經常見你,于夢中,與你論道,研究詩詞歌賦。辣麽,我在夢中對你的猥瑣就叫夢想。”
高方平微笑道:“此解清照以爲如何?”
李清照半張着嘴巴少頃,失笑道。“甚好甚好,高兄以粗鄙爲風格,卻每每有驚人妙語金句,将來啊,你的夫人一定很幸福,永遠也不會覺得無趣。”
“額,你覺得趙明誠無趣了嗎?”高方平很八卦的樣子。
“有的。”李清照微微躬身,“見過高兄後,其實很難不覺得其餘人無趣。但他是我家夫君,我選之人。從這裏說,數次不請自入騷擾高兄,清照早是不該了。”
高方平聳聳肩道:“沒事,我原諒你了。就像街坊百姓原諒我那麽幹脆。”
“此間少年此間事,咱們十年後再看,高兄,保重。”
李清照起身,飄然離開。
高方平沒在說什麽,朝着她離開的方向微微躬身。
哎。
由她去吧。
因爲莫等閑白了少年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