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金古的顧慮在梼杌的一聲反問之中打消了許多,但他并不是驕傲自大之人,所以雖然梼杌這麽說,他仍攤開桌上的一張軍師圖,用手指着圖中的一片區域,正是目前兩軍交戰之地。
“先生,你看,如今兩軍僵持在風嶺關,這風嶺關易受難攻,倒讓大周那些兵,有了喘息之機,我軍連攻三次,都未将其攻破。但風嶺關雖然易守難攻,但是,這城卻是座孤城,我派人探查過,大周的援兵恐怕都在數十裏開外,而這城中已經被我們困了足有七八天的時間,若是再困上幾日,等不來援兵,他們就被咱耗死了。可若是等來援兵,恐怕又要有一場惡戰。”
梼杌也盯着那圖上看,沉吟半晌才道:“陛下,這有何擔憂的,大周的援兵是不可能到的。這風嶺關他們既然想耗,就讓他們耗吧,至于這援兵麽,我倒是有一計。正好前些天我在帳内無聊,配了一些藥,這藥無色無味,但是吃下之後,先是腹瀉不止,而後高燒不退,縱然再強勁的兵,也會被讓他們一個個趴着爬不起來。”
用毒,雖然絕非君子所爲,可是在戰時,也是再尋常不過的謀略,隻不過這尋藥容易,下藥難,耶律金古聽完之後沉思了片刻,方道:“愛卿的方子也不是不可行,隻是這藥如果入了這打周兵之口?”
梼杌撇了一眼桌上的求和書,淡淡道:“這還不簡單,不是有現成的理由麽。”
說着便将那求和書拿起,問耶律金古,“陛下,想如何處置這求和書?”
耶律金古道:“剛剛愛卿不是說了,這求和不成。”
梼杌笑道:“這不成有不成的法。”
梼杌又接着道:“大周既然擺明了誠意,不妨讓我們看看他們的誠意到底有多大,皇上不是想要兩河之地,不如看看他們到底給還是不給。正好趁這段時間讓将士們好好休整一下,下一次正好給他們打個措手不及。”
“既然我們‘同意’這求和,自然也得有使者前去表明陛下的旨意,所以我懇求陛下派我前往,我想我需要去的地方正是二十裏開外的徵陽,他們的援軍的大本營。”
聽完梼杌的計謀之後,耶律金古大聲叫好,“愛卿的計策果然甚好,如此這般,直搗黃龍,讓大周那草包皇帝插翅也難逃。”
梼杌笑道:“不是屬下的計謀好,是陛下統軍有方,我不過提了一點點小小的建議而已。”
耶律金古擺手道:“愛卿不要自謙,若是此次你真的能助我打敗大周,入主中原,加官進爵,你想要什麽我便賞賜什麽。”
“謝陛下。”梼杌躬身謝道,卻并不提前邀功。
耶律金古最喜歡陶吳的就是這點,從來不邀功,也不居功,做起事來卻十足十。
耶律金古忍不住稱贊道:“好極,好極,先生所說甚妙。真是,每次同先生聊完,我的心情就極好。”
……
千裏之外的京城,則籠罩着令人焦灼的氛圍,就連天也時不時飄落些細雨,像是爲着焦灼再撒上一些煩憂。
陸瑾岚掀開六記齋的簾子,街上的人全都行色匆匆,哪怕正是中午十分,街上也并沒有多少人,南桑街上有許多店鋪早就關門了,一旁的包子鋪前兩日也攜家帶口南下去了,臨走之前,那位多嘴大嫂還特意跑上門,叮囑陸瑾岚,“姑娘啊,我知道你家男人不在,可是當今着世道,兵荒馬亂的,還是别等了,早點關門走吧。”
陸瑾岚塞給她一包六記齋的腌菜,讓她路上吃,糧食自然是不能給的,也算謝了她這些日子的關照。待她走了,陸瑾岚也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世道,當真如此麽。
這些日子以來,因爲張柏何嚴松的打探,她自然知道的更多,剛開始朝中還瞞着,向民衆說的也是我軍雖損失慘重,但仍是險勝,所以請百姓們一定放下心來,不要以訛傳訛,聽信謠言。
但事實上,大周戰敗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一傳十,十傳百,剛開始隻有京中貴胄、朝中重臣知道這消息,但随着戰況愈演愈烈,就算想瞞也瞞不住了。
與之而來便是如今這般風聲鶴唳的局面,人人都說,這大遼要将将大宋滅了,提起當今皇上,也無所顧忌,直罵是昏君。
陸瑾岚對當今皇上也沒什麽好感,這亡國之君當之無愧,但是亡國對她無所謂,她隻是憐憫陷入戰亂的這些無辜百姓,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因此而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面對當今這樣的狀況,朝廷也不是沒有對策,陸瑾岚聽張柏說,好像已經派了使臣談和,陸瑾岚聽了,真覺諷刺,想當初她雖然不知道周王定下所謂的南征北戰的策略時的意氣風發,可是等後來她入宮之後,自然也是聽了,卻沒想到,現在卻因爲連連的敗退,不得不舔着臉求和。
張柏又告訴陸瑾岚,周王之所以求和,也同窮奇不在有關,本來這南征北戰的計謀就是他出的,如今他不見蹤影,而戰事又如火如荼,朝中能帶兵打仗的将領也挑不出幾個,更何況能打仗的兵也沒有幾個,所以大周不敗才怪。
周王也太高估自己,高估大周了。
聽到窮奇還沒有回來,陸瑾岚也有些奇怪,難不成窮奇見計策不成,趁機溜了?但這個想法陸瑾岚很快否定了,就連芸卿也告訴陸瑾岚,窮奇絕對不可能溜走,他一定有更重要的事,不過這對他們也不失爲一件好事,至少六記齋衆人一直緊繃的神經可要松一些。
當然還有一件事,麖呦被派去找祝钰,回來之後告訴她,祝钰和窦淵在一起,還說沒想到這兩虎相争,卻讓窦淵這隻狐狸撿了便宜。陸瑾岚心裏能猜出一二,又想起之前和窦淵、梁攸一同飲酒時窦淵說過的話,當時不以爲意,現在卻見端倪,一隻蒼鷹總會想盡辦法飛的更高。
這些事,有悲有喜,但最令人歡喜的是,掌櫃,姜九,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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