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等待着,等待着姜九出現時,他竟然真得以這種形式悄無聲息出現了。
張柏同陸瑾岚和嚴松一樣似是不相信面前出現的就是姜九,就是掌櫃,走到桌前,上下打量,瞧了半天,才認出這個完全不一樣面貌的就是掌櫃,他高興地跳了起來,想大聲叫太好了太好了,可是看了一眼門外,還是忍住了,壓低聲音道:“真的是?真的是……掌櫃?你怎麽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還,還有這段時間你去哪了,我們快将這天都翻過來了,也沒找到你?”
張柏問出的也是陸瑾岚心中所想,隻是剛剛想東想西、忙來忙去,便一直将這疑問壓在心頭,此時見張柏問了便忍不住盯牢姜九。
姜九低頭瞧了一眼皺皺的手,臉上是琢磨不透的表情,半晌才低聲道:“多勞大家挂心了。我本應該早些回來的,可是這具身體,實在是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結果一拖再拖,竟拖到現在,隻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姜九說到這兒,又擡頭看了看,卻忽問道:“麖呦那家夥呢?還有紅蓮,是不是還同馮正在一起呢。”
陸瑾岚忙應聲道:“他……随便出去逛逛,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至于紅蓮姐,她還在東海,前些日子倒是捎信回來,惦記着掌櫃。”
姜九點點頭,又問:“祝钰呢?”
姜九失蹤這段日子,發生了許多事,此時此刻,雙方都迫切地想了解彼此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事事冗雜,姜九壓了壓額角,明知道不能着急,但仍挑着問道。
陸瑾岚看了眼張柏,張柏已經徐徐講起來。
陸瑾岚突然有些出神,向門口望去,此時,正過了中午,密密的雨絲從未關嚴的窗檐中飛了進來,地上也濕了一片。她默不作聲走到門口,再次掀起簾子,街上更顯冷落,望向空中,仍是陰陰沉沉的,她将暫停歇業的牌子挂上,又将門關上,将半開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終于覺得有幾分安全的感覺。
陸瑾岚回過頭,姜九坐在左前,手裏仍是酒盞,擡頭聽着張柏借着說祝钰的事,将姜九失蹤之後的這些事一一講來,從陸瑾岚入宮、到窮奇突然出現,再到替掌櫃尋藥,說到這時,張柏還道幸虧陸姑娘心細,在掌櫃屋裏發現暗格,拿到了之前的凝血珊瑚之類,要不然就算祝公子想幫忙,也煉不成這靈藥。
聽到這兒,姜九那張陌生的臉突然擡起頭看了看陸瑾岚,目光中似是有波光湧動,張柏說的找藥的事,并不是她,雖然這些事芸卿曾簡單提過,到底沒有講那麽細,她也并沒有覺察到有什麽特别,這時姜九擡頭看他,神色中那一點點難以捕捉到異樣,卻讓她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奇怪的感覺。
姜九聽張柏講完,才收了目光問道:“那藥呢。”
張柏忙道:“原本煉好之後讓麖呦收着,後來想了想還是放掌櫃你房間裏了,我們來來回回在外面跑,生怕有什麽意外,掌櫃放藥那盒子,裏面東西不少,祝钰還一同送來了十幾顆一模一樣的藥丸,都放在一起,不容易被人發現。”
姜九聽罷,點點頭,卻沒有接着往下問,隻是擡起酒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喝完之後,忽道:“算了,先不等麖呦那小子了,你們三個,過來陪我喝一杯吧。”
張柏聽罷眼疾手快從櫃上令取了三個酒盞,放到桌子的一角,那桌子上原本滿滿當當地擺滿了幾盤小菜,還有一碗面,最終姜九隻是略微挑了幾筷子,面裏沒有一定先湯水,一大團面就那麽擠擠地卧在碗裏。
神仙釀,平日裏就算是嚴松和張柏葉很少喝,此時雖然有些奇怪,可是想到畢竟久别重逢,一同喝一杯,倒也無可厚非。
陸瑾岚小心翼翼端起酒杯,腦海中突然想起,那是什麽時候,掌櫃曾問他要不要喝一杯?
四個酒杯清亮地在空中碰響,便各自飲盡。
喝完一杯,姜九便沒有再斟,而是目光沉沉地望着面前三人,慢慢道:“我很高興,我還在,六記齋也在,你們也在。說來可笑,以前當饕餮的時候,身後簇擁着成千上萬的喽羅,身旁是窮奇他們幾個,我也沒有這種感覺,其實想想,我饕餮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其實挺可笑的。但卻就執拗地可笑下去。”
話語之間,姜九的臉,皮膚悄無聲息地發生着變化,臉上就像是糊着一層泥土,慢慢地裂開剝落,終于是那張熟悉的臉,隻是與最初離開的時候又有所不同,曾經幹潔的皮膚上,是小小的疤痕。
他的身子也慢慢由佝偻變得筆直,終于是那個熟悉的姜九了。
自覺自己恢複如常,他才用手摸了摸鼻子,自嘲一聲:“我回來的時候,那倆老頭非要給我糊上一身,說怕以防萬一,其實我自己也能幻化,他們不放心,說怕我身上的味道引起那家夥的主意,非要用這泥灰……”
但三人此時的目光卻是落到姜九臉上和從手臂蔓延至上的傷痕,張柏忍不住道:“掌櫃,你的傷?”
依照以往饕餮的靈力,怎麽可能會在身上留下傷痕,除非……除非是非常嚴重的傷,連他自己都無法催動愈合的傷。
而從頭到尾他還未提及三人最關心的一件事,他身上的傷到底有多重?噬心蠱是不是還在作祟?他身體裏的……那個家夥有沒有,有沒有?
姜九手伏到心間,似是感受那家夥,又注意到三人的目光,緩緩擡起頭,道:“接下來我要同你們講的,便是這件事。諸位,恐怕,你們還得再等我一段時日。”
這句話一出,衆人還未明白是什麽意思,隻見姜九的臉色已是一變,眉頭緊皺,冷不丁坐到闆凳上,已是冷汗驟起。
張柏見此情景,忙上前急道:“掌櫃,掌櫃,你怎麽了?”。
姜九擺擺手,道:“沒事兒,你們先聽我說完。”
姜九壓着從心間湧向全身的密密麻麻的疼痛,皺緊了眉接着道:“窮奇把那家夥徹底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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