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钰一出門便喚陸瑾岚租車,說累,不想走。
陸瑾岚瞧着祝钰一副大爺模樣,皺了皺眉,但仍是去相熟的車馬店租了輛驢車,祝钰一見那驢車,不滿意道“我九霄真人幾時淪落到坐驢車的地步了?”
陸瑾岚摸了摸那頭溫順的毛驢,道“又不出城,驢車足以,再說,驢車比馬車要便宜上許多,也不用專門租師傅來趕車。”
祝钰臉色方煮好幾分,扇子呼呼地扇着,道“原來是想省錢,你倒真是呆傻,一會兒到了張家喚他們付錢不就行了。”
陸瑾岚轉頭一想,倒也是,剛想轉頭去換,祝钰攔住她,道“罷了,反正也不差,驢車就驢車吧,兩人同乘一輛驢車倒也是别有一番風味。”
說罷,走到那毛驢旁邊,摸了摸它的頭,又俯身湊到毛驢耳邊,低聲耳語幾句,才起身喚陸瑾岚上車。
陸瑾岚拿了鞭子便想坐在前面。
祝钰見她一副準備趕車的駕駛,道“你知道怎麽去?”
陸瑾岚遲疑道“剛問了車馬行的夥計,說是順着這條街一直走,然後左轉到明祥街,走到頭再右轉……”她剛剛租車的時候已經問好,又讓夥計畫了圖示給她,再不清楚也可問人。
祝钰将折扇合上,笑道“我同這驢說好了,它認得路,不用你驅趕。走,上車吧。”
陸瑾岚瞧了瞧那驢子,并沒有瞧出與平日的驢子有什麽不一樣的,但祝钰既然這麽說想必是施了什麽法術,便應聲坐到驢車的一邊。
祝钰坐了驢車另一邊,吩咐道“走吧。”
隻見那驢子似是聽懂人話,拉着車子便快步走了起來,并不需要鞭子驅趕,走的也是去往張員外家的路。
驢車有些窄,陸瑾岚有些不自在,便忍不住往旁邊縮了縮,祝钰斜了眼看她一眼笑道“穿了男兒裝,心倒還是女兒心,不過,你大可放心,不管是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後,我對你都沒什麽興趣。”
陸瑾岚聽見這話身子一僵,便沒好意思再動。
過了一會兒,她方想起上次她與祝钰的談話,當時因姜九突然闖入,導緻她有許多疑問并沒問出口,若是借着此時,是不是就能弄個清楚明白。
想到此,陸瑾岚先輕咳幾聲,方輕聲道“你總說我是仙身道骨,又說要收我爲徒,剛開始我以爲不過是你诓人的玩笑話,可是這些天我見了你和掌櫃,我心裏也起了許多疑問,我原想着這世間雖有魑魅之物,可這些應與我并沒有什麽關聯,可是最近發生的這些,又讓我覺得我好像并不僅僅是我。你能告訴我,我究竟是什麽人嗎?”
祝钰聽見這話,先折扇展開,眼底的傷感一閃而過,卻又馬上笑道“我以爲你一直都不會問呢?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你本是太白金星的徒弟,因爲犯了錯,被罰下人間飽受七世輪回之苦,所以你才有這仙身道骨,七世過後,你便會重回天庭。巫鸾,是你本來的名字。”
祝钰答得這般明白,倒叫陸瑾岚有些不相信,在心裏思忖半天,又默念“巫鸾”兩字,可是心裏并沒有任何起伏。自己的前身果真是那天上的仙人?
或許是因爲這個答案太過缥缈,陸瑾岚不知道是不是該說服自己信服。
“那芸卿呢?”陸瑾岚想起了另一個名字。
“她?”祝钰先是轉過頭若有所思瞧了陸瑾岚一會兒方道“她是同巫鸾最像的那一世,可惜性子太像,像到連錯犯得都一樣。”
“那她和掌櫃?”陸瑾岚想問得更多。
“她同姜九的事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是姜九害死了她。”祝钰轉過頭,顯然不想就這個問題答得更多。
掌櫃害死了她?陸瑾岚想起那天醉酒之夜,掌櫃明明那麽愛她,怎麽會害死她呢?芸卿,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祝钰見陸瑾岚低聲不語,忽又笑道“我以爲你是對你自己的身世感興趣,但好似你更感興趣的是姜九?也難怪,你不管轉世幾世,都注定會被那個人吸引呢。怎麽,要不要我告訴你姜九的真身究竟是誰?”
陸瑾岚沒吭聲。她已經猜到紅蓮與張柏、嚴松的身份,可是姜九,她是一點也猜不到。
她想知道,可是又覺得從祝钰這裏知道似乎對他不太公平。
“你心裏好奇,卻又覺得我若告訴了你,好似我将掌櫃的秘密告訴了你,就像背後說人壞話一樣,總是不好的。對吧?”祝钰識破他的小心思。
“我……”陸瑾岚遲疑。
“算了,這個謎題留給姜九自己告訴你,免得回頭師尊又罵我洩露天機。”祝钰轉頭,似是沒看見她的遲疑。
陸瑾岚低頭,似是有幾分遺憾,又似是松下一口氣。
祝钰低下頭,卻喃喃道“巫鸾,七世情孽,你還沒看透嗎?”
但這句話說得很輕,很輕,輕到陸瑾岚根本沒有察覺。
陸瑾岚隻聽到祝钰接下來的話,“我聽說姜九把《鸾明書》給你了,那是芸卿的遺物,如今給了你,也算物歸原主,隻不過,芸卿三歲即入道,十七歲學成,捉妖除魔,世間鮮有敵手,至于你,我看再怎麽努力,也就學個皮毛。不過也無所謂,讓你學那些,也隻是爲了保你命。”
《鸾明書》是那日下午姜九給她的,隻說讓她先看,說以她的根底前面一些基本的應該不難,若是有什麽不清楚的再問她。
書陸瑾岚隻是粗粗翻過,書被保存的很好,原書的封底被撕了又被細心地重新沾了新頁,上面的字迹娟秀,明明白白寫了隐身法、飛劍術、馭雷術、飛天術、定魂術、往生咒等等各種術法和咒法,隻不過偶爾也會混雜一些法術之外的話,比如“枯燥、無聊”、“餓了、禦火術用來烤雞倒也不錯”之類的注釋。她能猜出書的主人應該是個有趣的女子,沒想到就是芸卿。
至于書上的法術,雖然看着字句簡單,可是芸卿卻連最入門的穿牆術都沒學懂,更别提後面一沓,若是挨個問掌櫃,自己也怕張不開口。
“他雖将這《鸾明書》給了你,可畢竟不是修道之人,誰讓你我這一世有這師徒的情分,你應我一事,我便教你鸾明書上的術法。”祝钰又說。
陸瑾岚猶豫,或許等掌櫃教她更好?可掌櫃若是時常想起那個女子會不會不好。
祝钰見她躊躇不定,笑道,“不會讓你傷天害理,也不會讓你以身相許,原先我欠巫鸾一個原諒,我想讓你替她收着。”
陸瑾岚對這話沒理解,但是好像也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事,略微思考,便答應了。
祝钰見陸瑾岚應了,卻也不再解釋,隻是說道“你将那《鸾明書》拿來,我教你怎麽看。”
陸瑾岚從懷中拿出《鸾明書》遞過去。
隻見祝钰将那鸾明書一抛,那書中小字便似活了一般,先是從紙上施然而動,而後蹦蹦跶跶躍入空中,陸瑾岚剛要稱奇,那一串串字符便晃頭晃腦朝陸瑾岚飛去,轉瞬便消失了,陸瑾岚根本沒有看出那字符是如何不見的,卻隻覺腦中如過戲一般,那些文字悄然便映入腦中。
當然旁人若是注意,隻會覺得驢車上的那少年的神情頗爲奇怪,似是有些癡傻,并不會看到有什麽書與文字飛舞。
時間過得很快,又很慢,便随着“啊——呃——啊——”毛驢的一聲長叫,陸瑾岚發現驢車已停,而天色漸晚,她仍腦中震蕩。
半晌,祝钰将書合上,又撂回陸瑾岚懷裏,打個哈欠道“走吧!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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