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岚照例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這兩日雖有人議論張子貴殺人的事,但卻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不管是張家、迎鳳閣還是縣衙,似乎都在有意避免透漏更多的案件細節。
那麽今日,又會有什麽新進展?
今日一早有人瞧見張子貴被張員外家的馬車悄悄接走了,從衙役那傳來的消息是抓錯了人,真兇是一個名喚姚安淳的人。
衆人對姚安淳這個名字并沒什麽印象,有人忽道“不就是城南那個書呆子嘛!”
一提城南書呆子大家似是恍然大悟,當然也有對他确實不熟悉的,便也有人立馬爲其他解惑,這姚安淳自幼愛書癡迷,不僅愛讀書更愛藏書,若是富家子弟有這愛好倒也好,可這姚安淳不過一落魄的教書先生,家裏出了書便别無長物,就連床都沒有,隻有一單薄褥鋪在書堆中。
你若在街上遇上了他,十之手裏都捧了書在誦讀,可惜他雖對書癡迷,但他卻無功名命,連考三次都名落孫山,便有了這書呆子的名号。
就算是了解了姚安淳的生平,那些早已将張子貴案件始末了解的詳詳細細的諸位聽衆仍是不解,這怎麽好端端冒出個姚安淳來,他怎麽會跟這張子貴兇殺案扯上關系?
那說兇手是姚安淳的是城裏有名的包打聽,平日城裏有些風吹草動他都知曉,可是今日他講兇手是書呆子姚安淳,大家都嚷道“你莫不是诓大家嘛,若是這案子是姓姚的做的,那爲何前兩日提都沒提這個人!”
包打聽聽聽見衆人不信他,忙道“我的好兄弟在衙内當差,他親自去抓的姚安淳,這事定是沒錯的。而且,你們知道這姚安淳是什麽人嘛?”
“不就是書呆子嘛?!”衆人哄叫道。
“錯!這姚安淳與張員外家關系可不一般。”包打聽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
早有那忍不住的人問道“怎麽個關系不一般?難不成關系不一般,這人就該是他殺的?”
包打聽見衆人起了興,一雙細眉細眼擠得彎彎的,笑道“我這大清早起來,連水都沒喝上一口,這會嗓子都要冒煙了。”
“夥計,給這貨來壺好茶,再上些點心。”有那不差錢立馬朝張柏嚷道。
“好哩。”張柏應道,便去被茶點了。
包打聽這才清清嗓子,細細将來。
這姚安淳父母早亡,平日裏又鮮有人交際,除了被拿來取笑,自是沒人在意他的家世背景,但其實姚安淳的母親是張員外的一個遠方表妹,這關系不近不遠,隻不過因他母親去世的早,所以平日裏基本也不走動,隻是偶爾張員外想起他這個外甥,逢年過節也周濟點錢糧什麽的,權當做善事,這張子貴平素瞧不起這姚安淳倒也不來往。
但是有一天,這張子貴約了莺莺上街,誰知迎頭撞上了姚安淳,張子貴平素不耐煩他這個窮親戚,剛要趕人,便見這莺莺拿着地上散落的幾張紙細細看着,又問這詞可是他填的。姚安淳話都說不出,隻是點頭。莺莺便笑道“詞還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讓我拿去譜曲吟唱。”姚安淳又是點頭。
莺莺笑問“這人莫不是啞巴?”
張子貴說,“這人哪裏是啞巴,是我遠方的一窮親戚,就知道讀書買書,人都呆傻了,估計沒見過你這天仙般的美人。”
張子貴便讓姚安淳替莺莺填詞,還說若是填得好,城裏老莊書肆的書随他挑。
姚安淳自是忙不疊地應了,而夏至那日,因莺莺興起,便喚來姚安淳填詞,莺莺一邊唱一邊喚姚安淳在一旁改詞,直到後半夜,他還一個人在外屋改詞,而莺莺同張子貴已經歇下了。
誰成想姚安淳卻對莺莺起了色心,竟半夜偷偷溜入二人房間,将迷藥喂給二人,先将張子貴拉下床,而後對莺莺施了那不軌之事,誰想中途莺莺似乎有覺察他索性将人勒死,又将人塞入冰鑒中,臨走時又将張子貴拖到床上,這才偷偷溜走。
待第二天莺莺不見,衆人慌作一團,自是沒人将念頭放在一個老實巴交的書呆子身上,誰成想這幾日官差對屍體進行勘察,對涉案人員進行走訪問詢,方查到姚安淳身上。等去抓人時,那姚安淳都被吓得癡傻了。
待包打聽講完,衆人面面相觑道,“這不可能吧?我倒甯可相信是那姓張的給人殺了。他一個窮書生,再怎麽也不會做這事吧?”
“哪有什麽不可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人不可貌相。你想啊,這姓姚的,連點葷腥都沒見過,那莺莺又是絕色,難免那什麽精蟲上腦?”包打聽“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壺茶,抹嘴道。
“就是,就是。這麽說倒是冤枉了那張子貴。”
“可不是,聽說因這事,那張子貴在獄中都病倒了,整天哭訴對不起莺莺姑娘,倒是個癡情的人。”包打聽又補充道。
包打聽的話一說完,這張子貴妥妥從加害者變成受害者,衆人一溜煙地開始同情張子貴,而對姚安淳是各種不堪入耳的謾罵。
陸瑾岚看着包打聽,總覺得他說得話有什麽不對勁,是因爲這案子轉折得太匪夷所思,還是因爲一個愛書成癡的書呆子隻因一時之欲就變成人人得誅的殺人魔頭?她注意到包打聽似乎面有喜色,一直歡快地吃着點心,喝着茶飲。
他講得這般詳略得當,一個未經審理的案子真得能調查的如此清楚嗎?她心下起疑,卻不好說什麽,隻是盯着那包打聽。
“你不相信兇手是那姓姚的?”不知什麽時候姜九立在他身旁。
“就是覺得那點不對勁。”陸瑾岚蹙眉道。
“那你以爲兇手是張子貴?”姜九又問。
“我不知道。你不是瞧出那人不是……”失了一魂,又被鬼附了身?陸瑾岚搖搖頭。因怕人聽見,她沒說出後面的話。
“這案子……是有古怪。”姜九握着一卷書,瞧着那包打聽,也皺起了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