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陸瑾岚都跟着祝钰施藥,而晚上回去還要坐在那炭爐中間熬上三個時辰的藥,陸瑾岚雖不是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閨閣女子,可是一天下來也是累得夠嗆。
陸瑾岚初時以爲祝钰是故意捉弄她,可是每次回屋,一看到那一桶溫熱的蘭湯,她又覺得自己不該這麽揣測祝钰。
不過說來也奇怪,每次雖累得全身酸痛,可是一泡入那浴桶中,那種酸痛之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連精神也跟着放松下來,也不知那蘭湯中到底放了什麽解乏的香料藥草。隻不過,每次都會不知不覺睡着,再醒來已然是一兩個時辰以後了。
陸瑾岚隻當是自己太累了,倒也不當一回事。
過完這三天,便是端午節。陸瑾岚起了早,梳洗過,尋了在六記齋時的舊衣穿,見梳妝桌上有針線盒,便尋了幾根彩線,繞成長命索,系在腕上,看了半晌,方覺自己的長命索繞的太醜,隻是低歎一聲,便将袖子拉下遮掩好。
一出門便見祝钰立在院中,一身白衣玉冠,衣帶随風,陸瑾岚呆了一刻,方想起有句詩,“清風朗月,辄思玄度。”
祝钰見她呆愣,笑道“怎麽了?見我儀表不凡、風度翩翩、清新俊逸,看上我了?”
陸瑾岚一窘,忙否認道“不是,我沒有。”
“好了,我就随口那麽一說。跟現在的你開玩笑着實沒趣味。”祝钰抖抖衣衫,一旁的韓伯遞上了一面小巧的雲紋銅鼓。
“走吧。”祝钰将那銅鼓丢給她,銅鼓看似不大,卻出奇的沉,陸瑾岚手上吃重,連忙抱好。昨日與那龐正吃飯,便談及今日要去徐水河做法。龐正應了祝钰要求,在城郊設了焚坑,專門焚燒那些已經捕撈上來的魚蝦,一時間城裏彌漫地都是烤魚的香味。有不少貪嘴的孩童乞丐想要偷偷嘗上一口,都被看管的差役驅逐。而差役們被熏得受不了,各個懷裏踹了不少肉脯肉幹。
岸上的魚可以這樣做,可是那河裏的魚蝦總不能全然撈起也焚殺了吧。龐正皺了半天眉頭,期盼的目光又将祝钰照耀半天,最後祝钰才悠悠說道,可做法降之,可是……
一句可是,龐正自然心領神會,又是一小匣,對于該花的錢他一向大方,更何況,他可是打聽得清清楚楚,這祝钰不僅在官家面前吃得開,那些朝中權貴也是奉其爲上賓,他又怎敢屈居人後。
陸瑾岚跟在祝钰身後,先去見了龐正,那龐正一早便将那一幹人準備妥帖,浩浩蕩蕩的馬車隊伍迤逦數十米。祝钰見後隻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便領着陸瑾岚上了馬車。馬車穿城而過,似乎有意吸引衆人眼光。
果然,一入徐水河邊,那等着看熱鬧的人早已人山人海。原本這端午,大家都攢着氣力參與龍舟競技的,結果今年因這些個變故龍舟便取消了,所以一聽說今天九霄真人要爲百姓做法驅疫,大家自然興緻高昂,這徐水河邊的人倒比往年看龍舟競技的人更甚,特别是一些平日不出門的碧玉嬌娘、花信少女也嬌俏俏地攜手而來。
難怪祝钰打扮地這麽隆重。還好陸瑾岚穿上了在六記齋的舊衣,遠遠看去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厮。
祝钰讓龐正将那河岸兩旁圍了百米,供桌擺正,青團、粽子、糕點等依次排列,青銅小鼎裏焚香淼淼,一旁還有許多從麗春坊請來奏樂的歌姬樂手奏響雅樂。
祝钰領着陸瑾岚施施然踏入那圍線之内,順着河邊環顧,那河水清冽,水波粼粼,岸旁柳樹依依,倒是十分清爽。
陸瑾岚抱着雲紋銅鼓,跟在祝钰身後,見他沿着河岸散漫地晃悠,也不見開始,那圍觀的衆人早已有等得不耐煩的,大聲叫嚷着幾時開始。
祝钰仍是不急。
“咚——”陸瑾岚頭上一痛,低頭一看卻是一梅子核。一仰頭,卻見那柳樹上不知什麽時候躺了個人,手裏是幾顆吃剩下的梅子核。
“咦?倒是巧啊?”那人悠悠坐起,笑道。
“怎麽,這才幾日就不認識在下了?沒想到姑娘是這般薄情健忘之人?難得我還花贈美人?”那人一副惋惜的表情。
陸瑾岚想起來了,這人是那日同紅蓮一起來的馮公子。
“馮公子,你怎麽在這兒?”陸瑾岚有些好奇。
“我爲何不能在這兒,這是我的家呢。”馮正笑道。
家?是住河邊嗎?
“就是不知這位公子是何人,是陸姑娘的心上人嗎?”馮正笑吟吟地瞧了祝钰一眼,又轉過頭沖陸瑾岚道“說起來,這河邊還真是幽會的好去處,水木清華,景色宜人……”
“不,不,不是,掌櫃喚我來幫忙的。”陸瑾岚急忙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這位公子?瞧來卻不像是那需要幫忙的人呐。”馮正又看祝钰。
“是嘛?”
“那我說,此時我正想喚人幫忙呢?”祝钰笑着答到,不知從哪掏出折扇,輕輕地扇着。
陸瑾岚見遠處的衆人頻頻往這邊看來,不過這馮正被樹枝擋得嚴密,旁人看不真切,隻當她與祝钰密聊。
陸瑾岚怕耽擱久了不好,忙道“馮公子,這位是九霄真人,正打算做法驅疫呢,你看這一片都圍擋了起來……”
話未講完,就見馮正收了笑容,問道“你就是九霄真人?”
“正是在下。”祝钰仍然笑着。
馮正先是徐徐将祝钰打量個真切,半晌方笑道“原來你就是九霄真人。先前還想着這九霄真人是何方神聖?沒想到卻是這般青年才俊。”
“過獎。”祝钰拱手道。
“怎麽,這徐水河惹到你了?你要做法?是将這河裏的魚蝦一網打盡,還是将這河水一洩而空?”馮正懶洋洋地問道。
“這怎麽敢呢?在人家地盤總要收斂些嘛。”祝钰笑。
“是嗎?我還想着九霄真人好不容易來一趟,總要大顯身手才是。”
“不過是給那些人做做樣子,反正要做的你不都做了?我來不過給你正正名罷了。”
“這樣啊,這麽說來我還得多謝閣下手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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