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如此舒适的季節裏,營指揮使王旦卻感到心情十分沉重,這天夕陽西下,他像往常一樣拖着疲憊的身軀從城牆上走下來,身後是他手下的兩千多兄弟,在夕陽的照射下,使得這些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隻不過這些人也和他一樣,一個個都累得直打晃,手上臉上乃至全身都是泥土,看起來像是剛從泥堆裏鑽出來一樣,手中的工具全都被當成了拐杖,一步一搖的向營區走去。
“将軍,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一個月内就想要把坍塌大半的升龍府城牆修建起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正在這時,隻見一個滿臉大胡子的将領緊走幾步,來到王旦的面前大聲道,一雙銅鈴般的大眼也滿是焦急之色。
“将軍,周大胡子說的不錯,咱們根本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把城牆修建起來,而且咱們白天這麽拼命的幹活,晚上根本恢複不過來,萬一那些交趾餘孽趁着咱們筋疲力盡的時候殺過來,那咱們可能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時隻見又一個年輕的将領走來道,這個将領雖然滿臉泥土,但從依稀可辨的五官上可以看出來,這個年輕的将領應該長得很俊秀。
這個俊秀的将領話音剛落,另外又有三個将領圍上來對王旦表達自己的不滿,這五個人正是王旦手下的五個都頭,其中有四個與他一樣是從軍校畢業的,唯獨周大胡子不是,但他也是通知戰場上拼殺才升到現在這個位置,不過雖然出身不同,但他們五個全都受不了上頭這個讓他們修補城牆的命令了。
“好了!”王旦這時忽然一瞪眼大聲道,然後掃視了一下眼前的這幾個心腹手下,這才緩緩的開口道,“我何嘗不知道上頭的這個命令有些強人所難,不過你們忘了軍校裏是怎麽教的?咱們都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上頭既然下了這個命令,自然有着必須做到的道理,所以什麽話也不要說了,讓夥夫做點好吃的,然後大家吃完早點休息,争取明天多趕一點工!”
“是啊,咱們是軍人又不是勞役,這些活本來就不該咱們來幹!”這時那個周大胡子還是有些不滿的小聲道,他不是軍校畢業的将領,在紀律方面自然比不上其它人。
“就你話多!”王旦聽到這裏狠狠的瞪了周大胡子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其它幾個一臉無奈的都頭,當下再次開口道,“不過命令雖然要服從,但也要根據實際,一會魏王殿下會召集我們這些營指揮使議事,到時我會提一些意見的,另外我估計其它的幾個營也快受不了了,到時咱們一起聯合起來,應該會讓魏王殿下改變想法。”
聽到王旦最後的話,周大胡子這些都頭總算是松了口氣,他們本來是越州的駐軍,卻忽然被魏王趙颢接管,然後就被命令集結起來趕到已經殘破不堪的升龍府,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來到升龍府後,趙颢竟然讓他們修補城牆,說是要與交趾餘孽在這裏決一死戰,而且給的工期還特别短,根本不可能按時完全任務,這也讓所有将領都十分的不滿,隻是礙于趙颢的身份,下面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說話之時他們終于回到了營地,因爲升龍府太地殘破,這裏也隻剩下三千多居民,根本無法容納他們這一萬多人的軍隊,所以王旦他們也隻能在升龍府的廢墟裏紮營。不過剛到營區,王旦身後的不少将士就立刻躺在地上起不來了,這段時間爲了完成上面的命令,他們真的可以稱得上是拼命幹活,已經有不少将士因太過勞累而病倒了,再這麽下去的話,恐怕等不到交趾餘孽來攻打,他們就得先累死一半。
“别躺在地上裝屍體,都起來活動一下再慢慢坐下,然後喝點熱水,這樣明天才不會起不來!”王旦強打着精神高聲對手下人吩咐道,太過勞累時也不能立刻倒下休息,否則會對身體造成傷害,這是他在軍校中學到的知識。
聽到王旦的話,周大胡子等幾個都頭也都強撐着站起來,然後連踢帶罵的讓人起來活動一下,王旦看到這裏也放下心來,扭頭去了夥頭軍那裏,本來是想吩咐他們做點好吃的犒勞一下兄弟們,不過夥頭軍根本不用他吩咐,人家已經做好了兩葷一素的三道菜,另外還有蒸好的大米飯,這已經是軍中能夠提供的最好夥食了。
當下王旦把手下的将士叫起來排隊吃飯,聞到飯菜的香味,這些累得半死的将士總算是恢複了幾分活力,一個個把手臉洗幹淨了,打好自己的飯大口吃了起來,等到吃完飯時,天色也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将士們把飯碗一扔,鑽到營帳裏很快就呼噜聲響成一片。
别人可以休息,但是王旦卻不能,吃過晚飯後,他加衣服也來不及換,立刻趕到了升龍府原來王宮的位置,相比其它地方,這片原交趾國的王宮還保存的不錯,之前被當成是升龍府的城主府,不過趙颢來了之後,原來的城主就隻能搬出去了,這裏成爲趙颢臨時的住處。
這次趙颢來升龍府一共帶了一萬三千人,其中三千人是他從京城帶來的禁衛,由一個營指揮使負責統領,剩下的一萬人則是從越州當地調集而來,分别由四個營指揮使負責,王旦正是其中之一。
當王旦來到趙颢的住處時,發現其它四個營指揮使也都來了,趙颢卻還沒來,隻是除了那個京城來的高指揮使外,其它三個指揮使也都和他一樣滿身泥土神情疲憊,事實上除了京城來的三千禁衛負責日常的警戒外,剩下的一萬本地軍隊全都投入到修補城牆的勞作之中。
“蛋子,你們那邊完成多少進度了?”王旦剛一進來,就見那個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碗的獨眼龍就對他高聲叫道,這個獨眼龍姓曹,是王旦在軍校時的同窗,而且巧的是在進入軍隊時兩人也分在一起,幾次都是同生共死,彼此間的感情也最爲深厚,蛋子則是他在軍校時的外号。
“别提了,都已經過去十天了,我那邊拼死拼活卻還隻完成一成,你們怎麽樣?”隻見王旦一屁股坐到曹指揮使的旁邊道,然後端起茶碗大口的喝了起來。
“一成,那你們可真夠拼命的,我那邊估計也就隻完成半成多點,現在隻剩下二十天,就算是累死我們也完不成啊!”這時隻見坐在曹指揮對面的将領哀歎一聲道,這個将領個頭不高,但卻極爲精悍,他手下是四支隊伍中唯一的火器部隊,玩起弩炮、火炮、手雷之類的火器十分在行,但是讓他們拿起鐵鎬幹活卻比不上其它的軍隊了。
“啞巴,你那邊怎麽樣?”這時曹指揮使向坐在王旦對面的高瘦将領問道,這個将領姓巴,偏偏又不喜歡說話,所以就得了個啞巴的渾号,而且他也是軍校畢業的将領,隻是比王旦他們低一屆,但彼此也在軍校中見過面。
“一成!”巴指揮使果然不愧有啞巴之名,惜字如金的吐出兩個字道,現在的他雖然也是滿臉的疲倦,但是巴指揮使卻依然坐得筆直,看起來好像是杆标槍一般。
“那慘了,咱們四個分别負責四面的城牆,總進度加在一起也沒達到一成,看來咱們得向殿下解釋一下了。”曹指揮使這時撫摸了一下自己獨眼上的皮套道,他這隻眼睛是在當年攻打燕雲十六州時被一個遼軍射瞎的,若非王旦拼死替他擋了三箭,恐怕他已經死在戰場上了。
“嗤~”正在這時,忽然隻見那個坐在首位,一直沒有開口的高指揮卻是輕笑一聲,然後好像有些不屑的掃了王旦等人一眼,他出身于将門高氏,也就是高太後的娘家,雖然他不是軍校出身,但因爲一直在京城任職,所以在面對地方上的将領時,不禁有種高人一等的感覺,這也使得他與王旦等人并沒有什麽交往。
“笑什麽笑,别以爲姓高就可以高人一等,要是讓你這種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來做我們的事,恐怕你連半成都做不完!”看到高指揮使不屑的表情,曹指揮使立刻一拍桌子怒道,别人怕高指揮使他可不怕,畢竟他也是出身于将門曹氏,雖然是旁支,但憑借着身上的軍功也不是高氏的人可以輕辱的。
“姓曹得,你不過是個旁支,像你這種人曹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别以爲曹家真的會爲你出頭!”高指揮使聽到曹指揮使的怒罵,當即也是怒火萬丈的道,他還真沒把對方這個曹家旁支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