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趙顔這時并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示意周圍的宮女與内侍退下,隻是這些人都是高太後的心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退下,直至高太後考慮了片刻後,也向那些宮女和内侍點了點頭,然後這些人才終于轉身離開,整個大殿上隻剩下趙顔和高太後兩人。
看到其它人都離開了,趙顔這才再次擡頭打量了一下高太後,然後微微一笑道:“在商議這幾個問題之前,兒臣想問一句,陛下現在在何處?”
“按照我大宋的規矩,陛下登基之後若是太過年幼,自然要交給太後來撫養,所以陛下自然是在向太後那裏。”高太後一臉理所當然的道,在趙顼去世之後,向皇後自然變成了向太後,另外趙傭的親生母親朱氏本來也應該被尊爲太後,隻是高太後卻認爲朱氏出身低微,所以隻冊封她爲朱太妃,而且平時也對朱太妃十分不待見,甚至連趙傭的撫養也被她從朱太妃手中奪走,轉而交給向太後撫養。
“好一個規矩!”趙顔聽到這裏卻是面帶諷刺的道,“若是陛下生母不在,那麽交由皇嫂撫養也很正常,可是陛下的生母朱氏猶在,太後非但不封朱氏爲後也就罷了,竟然還将陛下從她手中奪走,令他們母子分離,太後就不覺得太過殘忍嗎?”
“大膽!你……你竟敢如此與哀家說話!”高太後沒想到趙顔開口就是這麽直接的指責她,當下也是氣的全身發抖,指着趙顔大聲訓斥道。
“兒臣隻是實話實說,當初皇兄去世之前,曾經數次叮囑我要幫他照顧陛下,所以我自然不能對陛下的事坐視不理!”趙顔這時卻是神色傲然的道。
平時他在面對高太後時,都是盡可能的退讓,因爲她是自己的長輩,隻要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就沒必要與她發生沖突,可是今天這件事卻徹底的惹惱了趙顔,雖然他對攝政的大權并不怎麽在意,但他自願交出去是一回事,被人搶走又是一回事,再加上高太後在處理趙傭母子的事上早就讓他感到不妥,種種原因綜合起來,才使得趙顔用如此激烈的言辭當面指責高太後。
“好一個不能坐視不理,不過你的手伸的也太長了,内宮之事自然有哀家做主,還輪不到你一個親王指手畫腳!”高太後這時也從暴怒中平靜下來,當下神色冷厲的大聲道,從趙曙還在位時,内宮就成爲她的禁地,向來沒有人敢對她在内宮的決定有任何異議,所以她雖然平靜下來,但神色卻是更加的可怕,對于趙顔甚至已經有些痛恨了。
“好一個輪不到我插手,看來太後還真是喜歡把别的母子分離,你也是做母親的人,難道看到别人母子分離,你就會感到十分高興嗎?”趙顔這時再次怒吼一聲道。
他的親生母親張貴儀明明就在宮中,但他卻不能與對方相認,本來他自己并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畢竟他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趙顔,但是人家張貴儀卻一直把他當成真正的兒子,每當他生日時,都會想方設法給他送來一些禮物,另外趙顔有了孩子後,據說張貴儀每天都念叨着想來看孩子,可惜宮中規矩森嚴,她又不能與趙顔相認,所以根本不可能見到孩子,最後還是趙顔親自給孩子們畫了畫像悄悄送到宮裏,爲此張貴儀高興了許久,據說那幾副畫像一直被她藏在枕邊,每天晚上都要拿出來看一遍才能睡着。
以趙顔的身份還無法讓張貴儀與他相認,另外還有他的兩位姐姐,以及四弟趙頵,明明都已經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了,但因爲中間有高太後擋着,卻隻能母子分離,以前倒也罷了,可是現在他們的孩子都多大了,宮中的幾個老貴妃思念孫子或外孫,卻連見一面都不可能,這也讓趙顔對高太後愈加的不滿,這次借着這次沖突終于爆發出來。
“你……”聽到趙顔這樣的指責,高太後也不禁氣的全身顫抖,但卻又無話可說,當初她十分霸道的把别人的妃子生的兒女全都歸到自己名下,本來就十分的受人非議,隻是她身爲一國之母,這麽多年也一直沒有人敢當面指責,甚至連趙曙生前都不敢提這件事,可是他卻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最終還是被她名義上的兒子趙顔給當面揭穿,這讓她在憤怒的同時又有幾分羞愧。
高太後氣的無話可說,趙顔發洩出隐藏在心中多年的怒火之後,也沒有再說什麽,結果這對名義上的母子二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誰也沒有再開口,最後高太後終于用沉重的語氣道:“看來你對哀家的怨氣由來已久,難怪以前你對哀家一直不怎麽親近。”
趙顔聽到高太後上面的這句話卻是不禁愣了一下,因爲他十分難得的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一絲後悔,以高太後那種強勢的性格,這讓趙顔簡直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呢。
“它日因,今日果,太後當初做下這些事時,就應該考慮到現在這種後果。”難得在高太後身上看到一絲後悔,這讓趙顔也冷靜下來,緊接着再次開口道,“不過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與二姐他們也不會因此而抓住不放,另外太後若是不放心我,我也可以把攝政之權完全交出來,不過我卻有幾個條件!”
聽到趙顔最後的那句話,高太後終于明白了趙顔之前所說的商議幾件事是什麽意思了,原來他是想借着這件事來提條件,換句話說就是一次交易,交易的對象就是自己能夠答應的條件,以及趙顔手中的權力。
想到上面這些,高太後臉上也露出猶豫的神色,不過最終還是開口道:“你有什麽條件可以提出來讓哀家聽一聽?”
“這幾個條件對太後來說并不算什麽難事,第一就是剛才我提到的私事,我與二姐她們與母親分離多年,現在母親她們年事已高,再呆在宮中已經有諸多不便,爲人子女的,自然要爲父母盡孝,所以兒臣想請母親同意,讓我們姐弟可以把自己的母親接到家中居住!”趙顔長吸了口氣開口道,這個條件算是他想到的條件中最簡單的一個,若是高太後連這個條件也不同意的話,那以接下來也就沒什麽可談的了。
高太後雖然強勢,但也并不愚蠢,恰恰相反,她其實是個十分聰明的女人,在剛才就已經考慮到趙顔可能會提這個要求,因此現在聽到趙顔的這個條件也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在剛才她就已經考慮清楚了,現在聽完後隻是略一沉吟就點頭同意道:“我可以同意你的條件,讓張貴儀他們随你們出宮養老,不過你們與哀家依然要保持名義上的母子、母女關系,否則哀家絕對不會同意這件事!”
對于高太後最後的那個附加條件,也并沒有出乎趙顔的意料之外,隻見他聽後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現在隻要能夠把張貴儀她們接出來就好,其它名分之類的根本不重要。
第一個條件終于談妥了,雙方也算是有了合作的基礎,因此隻見趙顔再次提出第二個條件道:“第二個條件也并不難,甚至還可以爲母後增加不少的聲望,那就是嚴懲呂惠卿,清算他自變法以來的種種罪行,雖然我大宋有不殺士大夫的傳統,但以呂惠卿的罪行,最少也要把他流放到南洋,永世不得再回大宋!”
“這個……”聽到趙顔要自己嚴懲呂惠卿,高太後臉上也露出猶豫的表情,因爲呂惠卿是支持她發動奪權的主要支持者,若是這時将呂惠卿流放,那簡直是自斷一臂,萬一趙顔不遵守承諾,在之後發動反撲的話,以她和司馬光等人恐怕很難支撐下去。
“母後,我不知道呂惠卿是怎麽蠱惑您的,不過我卻知道,您的這次奪權并不怎麽成功,别看您現在似乎掌握了主動,但是您不要忘了,朝堂上可不僅僅隻有呂惠卿和司馬光這兩位宰相,另外還有無數的文武百官,以兒臣的威望,鼓動一些人鬧事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萬一朝堂上亂起來,您覺得是您一舉掌權的可能大,還是兒臣重掌大權的可能大?”趙顔這時卻是滿臉自信的開口道。
高太後這次奪權的确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不過他這些年在朝中積累下的名望和基礎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被奪走的,若是他真的和高太後撕破臉的争鬥起來,恐怕還是他的赢面更大一些,更别說他還對軍隊有着無與倫比的影響力,早就立于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