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玉乃是當年威震燕雲十六州的楊六郎之孫,他父親楊文廣更是帶兵滅掉了西夏,如此的家世出身,他若是沒有一點本事才是怪事,撻不也敗亡在他的手中倒也不冤!”耶律仁先臉色沉重的開口道,在說到自己的兒子撻不也時,他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悲痛之色,幾天前他接到兒子兵敗自殺的消息,雖然表面上他表現的十分冷靜,但是背地卻是痛哭了一場。
聽到兄長提到自己的侄子撻不也,耶律智先臉上也閃過幾分悲痛之色,也許在别人看來,自己眼前這位三哥在兒子自殺之後依然表現的十分堅強,可是他卻發現這才僅僅幾天時間,自己三哥臉上的皺紋一下子增加了許多,白頭發也更多了,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蒼老了十歲。
“三哥,那接下來咱們怎麽辦,是直接攻打古北口爲撻不也報仇,還是繼續攻打其它的州府,逼得古北口的宋軍回援?”耶律智先在悲痛過後,很快就再次開口道,畢竟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一切都要以國事爲重。
“宋軍不會再給我們攻打其它州府的機會了,若是我們離開檀州,恐怕古北口的宋軍會立刻撤離,到時或是從背後襲擊我們,或是直接逃離,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所以現在對于我們來說,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派兵打下薊州,然後回身攻打古北口,看來宋軍已經做出決定,準備在古北口與咱們決戰了!”耶律仁先目光平靜的開口道,隻是語氣中卻帶着一股肅殺之氣,無論是于公還是于私,他都決定要把楊懷玉率領的大軍全殲在戰場上。
聽到要與宋軍在古北口決戰,耶律智先卻變得有些猶豫,過了片刻這才開口道:“三哥,自從宋軍改良了火器之後,戰鬥力早已經今非昔比,而且又占據着古北口這道天險,咱們的兵力雖然占着一點優勢,但是想要殲滅宋軍恐怕也不是一容易的事吧?”
“呵呵,四弟你的顧慮也很有道理,若是放在以前,恐怕我還真不敢與這麽與宋軍決戰,但是你不要忘了,大宋的那位年輕皇帝在國内搞什麽變法,結果把國内搞的民怨沸騰,各地都有不穩之勢,現在雖然暫停了新法,但大宋國内的局勢遠不如以前穩固,國力也有所衰退,所以這次我準備對宋軍圍而不打,逼着宋軍主動攻打我們,反正咱們耗得起,但是大宋卻是耗不起!”耶律仁先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道。
“原來如此,正所謂上兵伐謀,有三哥你在軍中坐鎮,我看宋軍是在劫難逃了!”耶律智先聽到這裏也不禁稱贊道,對于自己這位三哥,他可是一向都十分佩服,隻是同時他卻又有些擔心,因爲三哥現在已經被尊爲尚父,若是這次再立下這麽大的功勞,恐怕朝廷将賞無可賞了,這對一個臣子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看來等以後自己得找時間勸一勸三哥,讓他做好急流勇退的準備。
兩天之後,耶律仁先親率大軍攻打薊州,結果等他們的大軍到達薊州時,這裏的宋軍守将早就得到楊懷玉的命令,提前帶着守軍退走了,畢竟他們不退走也不行,因爲之前楊懷玉隻留下一千将士守城,以一千對十萬,根本沒有任何僥幸的機會,所以還不如直接把薊州讓給遼軍,減小不必要的損失。
薊州陷落之後,楊懷玉率領的大宋一下子被封死在古北口,留守在後方的王韶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也是震驚的無以複加,他一邊把這個消息上報朝廷,一邊親自趕到燕州,也就是之前被打下來的遼國南京析津府坐鎮,收攏後方的宋軍防止耶律仁先的大軍南下,不過因爲留守的宋軍有限,所以王韶最後也隻收攏到一萬餘人的軍隊,借助城池勉強可以自保。
王韶寫的加急奏折飛速發往京城,送信的使者絲毫不顧惜馬力,一路上也不知跑殘了多少匹馬,最後終于到達京城時,信使也累的大口吐血,随後王韶的奏折被快速送進宮中,這時已經是三更時分,趙顼卻還在燈下批改奏折,結果當他看到王韶送來的奏折,得知楊懷玉的大軍被遼軍截斷後路時,整個人也是震驚的站了起來,然後急命幾位宰相進宮議事!
曾公亮、陳升之、司馬光和呂惠卿,這四人正是當趙顼當朝時任命的四位宰相,接到宮中傳來的消息也不敢有任何耽擱,坐上馬車就趕到皇宮,趙顼這時已經在垂拱殿等着他們,當四人進來後,趙顼立刻把王韶的奏折給他們四人傳閱,結果這四位相公看完這封奏折後,四人的臉上也全都露出凝重之色,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上次王韶送來的戰報還一切順利,擋在楊懷玉他們面前的就隻剩下一道古北口防線,可是現在古北口防線倒是被攻克了,卻沒想到耶律仁先竟然繞到他們的背後,将楊懷玉他們的退路給截斷了,現在王韶已經與楊懷玉失去了聯系,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與耶律仁先發生戰争了,對此你們都有何看法?”趙顼看到沒有人開口,當下主動開口詢問道。
聽到趙顼的詢問,曾公亮和陳升之兩人都是老神在在的半眯着眼,站在那裏是一動不動,說起來自從王安石變法之後,曾公亮這個老好人主動交權,陳升之倒是想争一争,可卻争不過王安石,最後幹脆稱病不上朝,直到王安石罷相後他才“病愈”,不過對于朝上的事也很少再發表什麽意見。
唯獨隻有司馬光扭頭看着呂惠卿冷哼一聲,然後同樣沒有開口,因爲攻打遼國的提議是呂惠卿率先提出來的,他是堅決的反對,可惜趙顼根本不聽,現在攻打遼國的軍隊出了問題,這種事自然要由呂惠卿出面處理。
呂惠卿也知道自己肯定無法從攻打遼國這件事上脫身,所以最後考慮了片刻,終于站出來道:“啓禀陛下,臣以爲楊懷玉的大軍雖然被截斷後路,但我宋軍的兵力與遼軍相比并不相差太多,再加上又有火器之助,所以足以殺出重圍,陛下也不必爲此太過緊張!”
“哼,呂相公還真是樂觀啊!”呂惠卿的話音剛落,他的死對頭司馬光就一臉冷笑的站出來道,“先不說楊懷玉他們在之前的大戰中損失有多大,光是這麽長時間的征戰,恐怕他帶去的河北軍已經十分疲憊,火器的消耗肯定也不小,在這種情況下,恐怕楊懷玉等人也隻能在耶律仁先的進攻下勉強自保,哪裏還有什麽反攻的實力?”
“這也隻是你的臆測,楊懷玉之前帶領着大軍勢如破竹,遼軍根本無法阻擋他們的攻勢,耶律仁先率領的援軍雖多,但是在倉促之下,恐怕也很難組織起什麽精銳!”呂惠卿再次争辯道,他這時隻能硬着頭皮強挺楊懷玉,否則隻能說明他之前提議攻打遼國的建議是錯誤的。
“哦?那依呂相公的意思,楊懷玉的大軍根本不需要再派援兵,隻靠他們自己就能殺出重圍嗎?”司馬光這時抓住呂惠卿話中的漏洞再次緊逼道,王韶都已經送來加緊的戰報,這說明楊懷玉他們的情況肯定并不樂觀,若是不派援軍的話,恐怕楊懷玉手下的七萬大軍隻能戰死在古北口。
“我可沒說不用派援軍,雖然楊懷玉他們一路勢如破竹,但河北軍畢竟是支新軍,這次也是第一次面臨如此激烈的大戰,就算是有呼延慶這些經驗豐富的将領,恐怕士卒們也會感到疲憊,再加上遼軍的數量又占着優勢,所以爲了保險起見,還是派一支援軍支援才是!”呂惠卿面不改色的開口道,絲毫不爲自己前後矛盾的話而感到臉紅。
“好了,都不要吵了!”這時趙顼終于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把呂惠卿等人叫來是商議對策的,而不是聽他們吵架的。聽到趙顼開口,呂惠卿和司馬光終于停下了争吵,這讓趙顼也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再次開口道,“楊懷玉大軍的後路被斷,再加上耶律仁先也不是易于之輩,所以援軍肯定是要派的,隻是該從哪裏抽調軍隊組成援軍?這才是你們要考慮的問題!”
聽到趙顼問起援軍從哪裏抽調,呂惠卿與司馬光等人都是皺起了眉頭,大宋的軍隊雖多,但大部分都是不能上戰場的廂軍,剩下的三大禁軍中,河北軍已經被抽調一空,西軍的戰力雖強,但需要鎮守西北和西域,很難抽調出足夠的軍隊,至于京城禁軍就不必提了,讓他們上戰場簡直就是送死。所以一時間四位相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