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李諒祚從兀刺孩城逃脫的第十天了,他帶着手下殘破的兩千人馬向西一路狂奔,即怕被遼國人追上,又怕被宋軍追上,所以他們這一路幾乎沒有怎麽休息,也幸好他和手下的将士都習慣于騎馬,有些人甚至可以在馬上睡覺,所以趕路的速度倒是極快,李諒祚估計就算身後有追兵,恐怕也追不上了。
“陛下,已經跑了這麽多天了,不如我們休息一下吧?”正在這時,李諒祚旁邊的一個瘦小的騎士開口道,卻是女子的聲音,這個騎士正是随李諒祚一起逃命的梁皇後,現在她也穿上了一身铠甲,若是不仔細看的話,還真看不出來她是個女子。
這位梁皇後雖然是個漢人,但他們家族在西夏生活多年,早就被同化爲黨項人了,無論男女都習慣騎兵射箭,所以别看她是個女子,但是在騎術上卻絲毫不比任何人差,這也是她能夠随同李諒祚一起逃出遼軍包圍圈的主要原因。
“不行,看這天氣好像馬上就要下雪了,我們帶的幹糧也快吃完了,若是被大雪困在路上,恐怕隻有死路一條,所以我們必須在下雪之前找到一處村鎮,到時即可以躲避風雪,又能補充一下食物!”李諒祚卻是想都沒想就拒絕道。
“可……可是這附近好像也沒有什麽村鎮啊?”梁皇後再次開口道,她畢竟是個女子,一連十天策馬狂奔,而且還吃不好睡不好,現在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點,再不休息一下的話,她擔心自己會被活活的累死。
他們經過這段是西夏的西北地區,距離興慶府已經很遠了,本來西夏的人口就大部分集中在興慶府附近,西北這裏一向都是人煙稀少,他們這一路狂奔也沒有見到幾個村鎮,所以梁皇後才會如此問。
“放心吧,西北這裏雖然人煙稀少,但是每年冬天時,北方的遊牧部落都會南下來到我們的西北這裏越冬,畢竟相比之下,他們放牧的北方更加寒冷,之前我已經計劃過了,按照我們的速度,應該已經進入到那些部落的越冬營地了,隻要遇到一個部落,我們就安全了!”李諒祚十分自信的道,他身爲西夏的皇帝,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西夏内部的情況了。
李諒祚在與梁皇後說完上面的話後,立刻就把前面可能有部落營地的事情通告全軍,這讓本來已經疲憊不堪的西夏殘軍也都是精神一震,他們這段時間除了身體上的勞累外,精神上也一直緊繃着,若是前面能夠找到一處部落的營地,那就可以好好的休息放松一下了。
不得不佩服李諒祚對西夏各地情況的熟悉,就在天空中飄起細小的雪花之時,前面探路的騎兵飛快的回來禀報,他們在前面西北方向發現一處部落的營地,距離他們隻有兩裏左右,而且看營地的規模并不是很大,估計隻是一個千餘人的小部落。
這個發現再次讓李諒祚等人精神一震,然後飛馬向那個部落殺去,對于他們西夏來說,這些部落并不屬于自己的百姓,甚至有時這些部落還會四處搶掠西夏人,因此李諒祚也沒必要手軟,遇到他們也算是那個部落倒黴了。
兩裏的距離對于騎兵來說幾乎是一閃而過,很快李諒祚他們就看到一片被栅欄包圍着的部落營地,現在天都已經快黑了,營地裏的帳篷裏都閃着火光,甚至他們還能聞到一股烤肉的香味從營地中傳出,這讓又累又餓的西夏人更是激動不已。
“殺!”随着李諒祚的一聲令下,他身後的兩千騎兵飛射而出,睡眼之間就已經殺進了那個毫無準備的部落中,這時那個部落才發現了這支突然出現的西夏騎兵,部落裏的男人再想反抗時,卻已經晚了,一匹匹戰馬在營地中馳騁,一個個身穿着羊皮襖的牧人被殺死,其中有男人、老人和孩子,唯獨年輕的女人被留下來,至于等待她們的将是更加悲慘的命運。
草原部落的命運本來就如同浮萍,說不定哪天就會從這個世上消失的無影無蹤,李諒祚的兩千騎兵很快就把這個不足千人的小部落清剿幹淨,整個營地中遍地都是屍體,至于那些活下來的女人則被趕到一處羊圈裏,這時李諒祚才與梁皇後一起進到營地中,然後住進一處最大最幹淨的帳篷裏。
不一會的功夫,就有侍從給他們送來熱水,李諒祚與梁皇後簡單的沐浴了一下,等到他們出來時,整個營地裏已經打掃幹淨,隻是時不時還能聞到一股血腥氣,他們的帳篷前也升起一堆篝火,一隻剛剛洗剝幹淨的肥羊被架在火上更在炙烤,很快就散發出誘人的味道,至于其它的将士,也都在各自的帳篷門前開始烤羊肉。
等到羊肉被烤熟之後,侍從将上面最肥美的部分割下來送到李諒祚夫婦面前,等到他們吃了第一口後,其它的将士這才開始用飯,這段時間他們一路逃亡,餓了也隻能啃幹糧,甚至最後連幹糧都沒了,這時也都是餓的要命,因此剛一開飯,一個個都像是餓死鬼似的撕扯着羊肉大嚼起來。
李諒祚與梁皇後同樣很餓,本來他們還想在将士們面前保持威儀,不過等到吃了第一口羊肉後,就再也顧不得其它了,先是李諒祚伸手抓起羊肉大嚼,随後梁皇後也同樣如此,可憐一對帝後這時竟然像是幾個月沒有見過肉似的,吃的滿臉都是油膩。
好不容易吃完了這頓難得的晚飯,李諒祚再次召集将士又給他們打了打氣,無非也就是等把宋軍趕走後,他們這些人都将得到封賞等等,不過下面的将士也不傻,對于能否趕走宋軍也都抱有很大的懷疑,因此聽到李諒祚的這些話也并不是特别興奮,直到李諒祚宣布把部落裏抓到的那些年輕女人都賞給這些将士時,氣氛才變得熱烈一些。
看着那些将士跑去哄搶那些女人,李諒祚這才與梁皇後回到帳篷,不過剛一進到帳篷裏,他的臉色也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梁皇後知道他的心意,當下開口安慰道:“陛下,外面的将士随我們從興慶府逃出來,然後又敗于遼軍之手,銳氣早就被磨光了,因此他們之前的反應也很正常,所以陛下也不必放在心上。”
聽到梁皇後的話,李諒祚的臉色也終于好看了一些,當下也是開口道:“我知道,外面的将士能夠在這種時候還緊緊的跟随在我身邊,說明他們都是忠貞之士,我也不會因爲這些些小事而怪罪他們,隻要我們到了黑水鎮燕軍司,就可以接管那裏的數萬人馬,到時有了這批人馬,咱們也就有了翻身的本錢!”
“陛下,雖然有些話不好聽,不過我還是覺得咱們要小心一下耶律重元,之前他答應出兵相助,可是還沒等他的援兵到來,宋軍就攻破了興慶府,萬一他也和耶律浚一樣趁火打劫,那可就糟糕了!”梁皇後這時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開口提醒道,自從在遼軍手中逃脫之後,她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畢竟别看之前他們曾經幫過耶律重元,但是像他們這些人之人可不會有什麽真正的感情,隻要利益足夠,耶律重元恩将仇報也是很正常的事。
李諒祚聽到梁皇後的話後也是沉默了片刻,最後皺着眉頭開口道:“皇後你說的這些我也考慮過,耶律重元是個老狐狸,絕對不可相信,不過别看他現在好像在遼國西北路那裏過的很逍遙,其實那是耶律浚實力未複,所以才沒去理會他,但隻要耶律浚騰出手來,肯定會第一個滅掉他。”
說到這裏時,隻見李諒祚頓了一下接着又道:“對于自己的處境,耶律重元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隻靠他自己肯定無法抵抗整個遼國,所以他急需一個盟友,而我們剛好是他最好的選擇,所以我認爲耶律重元應該不敢對我們出手!”
李諒祚的分析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不過梁皇後聽到這裏卻不禁皺起眉頭來,因爲她總感覺李諒祚的分析好像有什麽問題,但是一時間卻又想不出來哪裏有問題。
看到梁皇後苦惱的樣子,李諒祚禁不住上前将她攬在懷中笑道:“好了,現在想這些還有些太早了,咱們還是早點休息,盡快趕到黑水鎮燕軍司那裏,隻要接管了那裏的軍隊,咱們也就有了自保的本錢,到時耶律重元就算是有什麽想法,恐怕也不敢擅動了!”
梁皇後這時也實在想不出哪裏有問題,聽到李諒祚的話也隻得點了點頭,隻不過他們并不知道,耶律重元那邊的确發生了一些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