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爲如此,所以薛甯兒一直認爲趙顔雖然精通畫道,但是在詩文方面卻有所欠缺,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她苦思一首能夠配上這幅畫的詩作時,趙顔卻輕聲吟出一首小詩,初聽時感覺好像很普通,但若是細細一想,卻又發現這首小詩極有意境。
“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遙知不是雪……”隻見薛甯兒也是輕聲的這首小詩的後兩句重複數次,當下也是心有所感,最後更是鼻子一酸,竟然流出兩行清淚。
趙顔吟的這首《詠梅》是多年後王安石變法失敗時所作,通過對梅花冰清玉潔的描寫,以此來表達自己雖然身處的環境十分惡劣,但依然保持着高潔的品格,與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有着異曲同功之妙,不過這首詩聽到薛甯兒耳中,卻簡直是對她雖然出身青樓,但卻不染凡塵的贊賞,這讓薛甯兒一時間像是找到知己一般,眼淚更是流個不停,似乎是要将這些年受到的委屈都發洩出來。
看到薛甯兒眼淚流個不停,趙顔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他剛才隻是看到畫上的梅花,又想到之前在花園裏發現梅花的經過,覺得王安石的這首詠梅十分貼切當時的景象,所以不由自主的吟了出來,但沒想到薛甯兒竟然被一首詩給弄哭,說起來當初他給曹穎背詩時,也把對方給弄哭了,難不成隻要自己一背詩,女人就會流眼淚?
這首詠梅讓薛甯兒自傷身世,暗自垂淚了好一會兒,這才忽然想起來這裏是趙顔的書房,急忙站起來向他賠禮道:“郡王恕罪,小女子一時感傷身世,實在有些失禮了!”
“薛行首不必多禮,說起來也是本王的錯,沒想到一首小詩竟然勾起了薛行首的傷心事!”趙顔這時也終于開口道,他倒不是不想問薛甯兒以前的經曆,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是對方不想說的話,那自己貿然詢問就會顯得太失禮了。
聽到趙顔的話,薛甯兒似乎也有些欲言又止,臉上的神色變幻了幾次,卻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最後拿着畫來到書桌前,親自研墨提筆,把趙顔的那首詠梅題在了畫上,隻是在寫這首詩時,她的眼淚卻又止不住流了下來。
詩題好了,隻見薛甯兒低下頭擦了擦眼淚,再次向趙顔行了一禮道:“多謝郡王爲小女子贈畫賦詩,隻是小女子現在心情激動,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就此告辭了!”
薛甯兒說完之後,站起來就要離開,她現在的确是心情很亂,特别是在面對趙顔時,薛甯兒更感覺自己的心跳的很快,所以本能的想要盡快離開。趙顔也沒有阻攔,當下也是站起來,客氣的把薛甯兒送到門外,而且還讓小豆芽幫自己送薛甯兒回去,免得她在内宅找不到回去的路。
出趙顔的書房,被外面的冷風一吹,薛甯兒本來激動的心情也慢慢的開始平靜下來,想到剛才自己在趙顔面前失态的樣子,也不禁有些害羞。不過這也不能怪她,本來趙顔的畫就已經讓她大爲贊歎了,結果最後的那首詠梅更是一下子引發薛甯兒的心事,更讓她心情激動的不能自已,恐怕換做是任何一個女子,都會在那種情況下失态。
薛甯兒抱着畫想着自已的心事,小豆芽走在前面引路,不過走了沒多遠,薛甯兒忽然緊走幾步趕上小豆芽,然後一臉微笑的開口道:“豆芽妹妹,你侍奉郡王多長時間了?”
小豆芽剛才被薛甯兒誇了一句,現在對她也很有好感,所以聽到薛甯兒的話後,也是微笑着回答道:“我是随四姐兒陪嫁過來的,第二天就被分到郡王身後,算起來也有半年多了。”
“原來如此。”薛甯兒聽到這裏點了點頭,然後又露出一種羨慕的表情道,“郡王詩畫雙絕,而且平時待人也十分的和氣,豆芽妹妹能夠常常在郡王身邊伺候,真是讓姐姐我感到的羨慕。”
單純的小豆芽聽到連薛甯兒這樣風光無限的行首也羨慕自已這個小丫鬟,興奮的差點跳起來,甚至立刻就把薛甯兒當成自已最好的姐妹,十分熱情的開口道:“郡王對我們的确很好,不過我覺得他對薛姐姐你也很不錯,比如剛才郡王抱着你回書房,我跟着郡王這麽長時間,也隻見過郡王上次抱了四姐兒一次。”
薛甯兒聽到小豆芽又提起剛才趙顔抱自已的事,當下也是臉色一紅,緊接着又聽到趙顔隻抱過王妃曹穎和自已,更讓她忽然感覺心中一甜,同時也有些竊喜,隻不過這種喜悅并沒有持續太長,因爲她想到自已與曹穎在身份上的巨大差距,這讓她也是歎了口氣,若非生活所迫,又有哪個女子會願意過上這種以聲色娛人的生活?
就在薛甯兒想着心事之時,忽然前面引路的小豆芽卻停了下來,這讓她也是一愣,急忙止住身形,這時她才發現,從自已前面的小路上竟然走來兩個美貌的女子,其中左邊那個女子年齡稍大一點,整個人看起來神采飛揚,而右邊那個女子雖然年紀較小一些,但容貌卻是清麗脫俗,氣質更是高貴無比,薛甯兒雖然相信自已的容貌還要勝過對方一線,但是在氣質上卻是無法相比。
“小豆芽拜見公主,拜見四姐兒!”看到前面的兩個女子,小豆芽立刻一臉高興的迎上去開口道。後面的薛甯兒聽到小豆芽的話,也立刻明白過來,看來那個年長一點的女子應該是壽康公主,而那個美貌的女子肯定就是趙顔的王妃,也就是出身于将門第一世家的曹穎了。
“民女薛甯兒,拜見公主,拜見郡王妃!”薛甯兒這時也走上前行禮道,雖然身份懸殊,但既然自已在人家的府上作客,而且又在這裏遇上,她自然也不能太過失禮。
曹穎和壽康公主看到薛甯兒行禮,兩人的臉上并沒有露出什麽意外的表情,而是彼此對視一眼,然後這才由壽康公主道:“原來你就是名滿京城的那個第二行首,倒也的确是花容月貌、我見猶憐,難怪三弟也要留你在府上暫住呢?”
聽到壽康公主誤會了自已和趙顔的關系,薛甯兒立刻臉色一紅,當下爲自已辯解道:“公主誤會了,小女子隻是仰慕郡王的才華,所以才厚顔登門求畫,蒙郡王不棄,終于同意給小女子作了幅畫,并不是公主誤會的那樣。”
“哦,你手中拿的就是三弟給你畫的畫像嗎,可否讓本公主看一下?”壽康公主這時忽然再次開口問道,臉上也露出一種十分感興趣的表情,至于她身邊的曹穎,卻一直都是表情冷淡,似乎對薛甯兒并沒有什麽興趣,但目光卻時不時的掃過薛甯兒絕美的容貌。
聽到壽康公主想看自已的畫像,薛甯兒也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雙手将畫呈上去道:“公主請看,郡王的畫技出神入化,小女子也是十分的傾慕!”
壽康公主微笑着接過畫,然後輕輕的打開,旁邊的曹穎雖然極力想要做出一幅冷淡的模樣,但是眼睛卻禁不住往畫紙上看去,本來她看到畫紙上如同仙子谪落凡塵的薛甯兒時,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反應,薛甯兒本來就很美,再加上趙顔的畫技,有這樣的效果也很正常,但是當她看到畫紙上一角的那道詠梅詩時,卻不禁臉色微變,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壽康公主這時也注意到畫上的這首小詩,當下禁不住輕聲的吟誦出聲,同時整個人也呆愣了一下,最後轉而一笑道,“畫是好畫,詩作更是不俗,絕對可以算是一幅傳世的佳作!”
壽康公主說着,重新把畫卷好遞給薛甯兒,以她對趙顔的了解,根本不相信畫上的詩是趙顔作的,而是認爲是對面這個薛甯兒所作,這讓她不禁生出幾分惜才之意,畢竟一個女子能夠寫出這樣絕佳的詩句,也算是十分不容易了。
薛甯兒接過畫作後,當下也是松了口氣,再次向壽康公主和曹穎行禮告别,然後這才與小豆芽匆匆的離開,自始至終曹穎一句話也沒有說,但越是這樣,薛甯兒越是感到一種沒來由的心虛,好像是偷了人家的東西似的?
小豆芽送薛甯兒回到她住的廂房外,這才轉身離開,而薛甯兒則将自已的畫像抱在懷裏,然後輕輕的推開房門,但是就在她剛走進房間,卻忽然看到房間中站着一個人,這讓她先是一愣,緊接着有些焦急的問道:“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