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官職十分複雜,一般來說都分爲寄祿官和職事官,寄祿官隻是規定官員的品級和俸祿,而職事官才官員真正要幹的活,而且職事官前面一般要加一個“判某某”、“知某某”、“權某某”等等,比如軍器監這個職位,一般都是判軍器監,簡稱爲判監,沈括自然也就是沈判監。
“蘇判丞,本官之前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之前因爲連日的大雨,使得陰幹的弩臂受潮無法使用,這才使得床弩的生産數量達不到要求,甚至下個月還會減少,這是天災,非是人力所能及!”隻聽裏面一個中年人渾厚的聲音爲自己争辯道,看來這個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沈括了。
“這些都是借口,本官負責每月清點武器入庫,現在少了二十具床弩,必須讓弓弩署把缺口補上,否則等到上頭要調撥武器時,本官從哪裏找來二十具床弩?”這時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高聲道,他也有自己的職責所在,自然不能馬虎。
“蘇轼?他怎麽在這裏?”趙顔這時終于聽出來裏面的聲音是誰了,竟然是之前在西園雅集上有一面之緣的蘇轼,隻是他記得蘇轼好像在登聞鼓院擔任一個閑職,現在怎麽竟然來到了軍器監,難道他就是那個新上任的軍器丞?
看到趙顔已經猜出軍器丞的身份,旁邊的黃五德也立刻笑道:“啓禀郡王,新任的軍器丞正是那個以詩詞名動京師的蘇轼,軍器監掌管着軍隊的武器裝備制造,可謂是十分重要,所以重組軍器監這件事也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前段時間歐陽相公向陛下推薦了蘇轼,陛下也覺得該給這位大才子一個展示自己才能的機會,所以就讓他擔任了軍器丞一職。”
趙顔聽到這裏卻是心中感慨,他穿越之後對曆史的影響已經初見效果,不但讓軍器監提前重組,同時也影響了沈括和蘇轼的命運,在原來的曆史上,他們兩人可沒有在軍器監任過職。不過讓趙顔感到有趣的是,原來的曆史上沈括與蘇轼有關系可并不怎麽和睦,甚至可以稱之爲死對頭,把蘇轼整的死去活來的烏台詩案,就是沈括最先舉報的,這也使得後世人對沈括人品的評價降低了許多。
大廳裏的争吵仍然在繼續,趙顔越聽越感覺有趣。同時也不禁感到命運的奇妙,沒想到因爲自己的原因,使得沈括和蘇轼這對死對頭竟然提前在一起共事,而且聽剛才他們争吵的樣子,看來兩人之間的關系也和原來曆史上一樣糟糕,隻是希望他們的私人關系不要影響到軍器監的正常運轉。
想到這裏,趙顔邁步進到大廳裏,隻見廳中兩個年紀都不大的官員正在争辯的面紅耳赤,其中那個年輕一些的長臉青年正是蘇轼,而在他的對面則是一個留着短須的官員,隻見對方大概三十出頭,中等身材臉色黝黑,額頭上已經隐現幾絲皺紋,看起來好像比實際年齡大一些,但也更顯得成熟穩重,隻是現在也被蘇轼氣的不輕,胸口劇烈的起伏不定,看樣子兩人已經争吵了相當長一段時間了。
“哈哈,本王都在外面聽了半天了,兩位還沒有吵完嗎?”趙顔剛一進來,立刻大笑着開口調侃道,其實他也聽出來了,兩人争吵的事情誰都沒有錯,隻是一個遇到了天災,一個是職責所在,誰都不肯相讓,所以才鬧成這個樣子。
“郡王殿下,您……您怎麽來了?”蘇轼看到進來的趙顔也是一愣,旁邊的沈括并不認識趙顔,聽到進來的這個少年竟然是一位郡王時,也同樣十分驚訝,他們兩人雖然知道軍器監有一位未露面的顧問,但并不知道顧問其實就是趙顔。
“陛下有旨,廣陽郡王從今日起擔任軍器監的顧問一職,希望兩位多多配合殿下,勿使陛下失望!”這時黃五德開口把之前趙曙對趙顔的任命傳達出來,然後向趙顔行了一禮就離開了,畢竟他這個大間諜頭子也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
“原來傳說中的顧問竟然是郡王殿下,那可太好了,您快來幫我們評一下理,看這件事我們誰對誰錯?”蘇轼沒想到顧問就是趙顔,當下也是大喜道,雖然兩人僅僅見過一面,但蘇轼卻對趙顔的畫技十分推崇,雖說那天趙顔毆打王诜的事情有些莽撞,但卻也不失爲性情中人,可惜他沒有李公麟的臉皮那麽厚,這段時間一直沒敢冒昧去拜訪。
“下官沈括拜見郡王殿下!”沈括這時也明白過來,當下上前向趙顔行了一禮,然後又看了一眼旁邊氣呼呼的蘇轼道,“之前的連日大雨導緻晾曬的弩臂受潮無法使用,這是天災非是人禍,弓弩署中的工匠們已經盡力了,但這個月也隻能拿出八十具床弩,下個月可能還會更少,所以還請郡王體諒!”
“呵呵,你們兩也不必再吵了,剛才本王已經在外面聽了半天了,你們都有各自的道理,所以就算是鬧到官家那裏,也是分不出什麽對錯。”趙顔笑呵呵的讓兩人停下争吵道。
“郡王,非是我故意與沈判監争吵,而是武庫那裏每月入庫的各種兵器都有定額,若是少了一些,到時上面調撥武器發現不夠,肯定會怪罪到下官的頭上,所以也請郡王爲下官做主!”蘇轼也十分的無奈,之前在登聞鼓院擔任的隻是一個閑職,這并非他的本願,現在好不容易得到一個擁有實權的職位,也能讓他借此實現自己忠君報國的理想,可是這才上任沒幾天,就遇到這樣的事,所以他自然不肯輕易同意。
趙顔也知道蘇轼的難處,當下考慮了一下然後又對旁邊的沈括問道:“沈判監,剛才你說弩臂受潮無法使用,難道就不可以烘幹使用嗎?”
趙顔句話問的就有些外行了,不過沈括卻還是耐心的回答道:“郡王有所不知,床弩最複雜的就是弩臂,而弩臂的制作其實和弓臂沒什麽太大的區别,都需要冬天剖析弓幹,春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攏諸材,之後還要要把弩臂在弓匣中定型等等,可以說一張弩臂最少也需要兩到三年,期間每個時節做什麽事,都必須嚴格執行,否則就會損傷弩臂的彈性,可是今年夏天反常的連日大雨,整個開封城淹了大半,弓弩院也同樣遭了災,那些弩臂受潮之後,之前做的準備也全都白費了,一切都需要從頭再開始做一遍,而沒有弩臂,就算是工匠位再怎麽努力,也不能平白造出床弩來。”
趙顔之前在參觀嶽父曹誘的武器收藏時,也曾經聽對方講過弩臂的制造十分不容易,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一張弩臂竟然要經過這麽多道工序,而且還要與天時相配合,否則就無法讓一張弓或弩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不過趙顔對床弩這件事卻不着急,因爲他正在設計的那個武器也與床弩有關,隻可惜因爲他找來的工匠不專業,所以才遲遲沒有進展,若是能夠從弓弩署中抽調一批經驗豐富的工匠,應該可以很快把那件新式武器搞出來。
想到這裏,趙顔向彼此都看不順眼的沈括和蘇轼微微一笑道:“兩位不必再争吵了,本王之所以擔任軍器監的顧問,主要就是因爲本王對軍械一道也頗有專長,比如這段時間我就在設計一種新武器,若是能夠成功,應該可以彌補一些床弩的缺陷,從而大量裝備軍隊,到時軍隊對床弩的需求也就會下降許多,所以你們現在的争吵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聽到趙顔的話,沈括和蘇轼都是一愣,然後同時轉頭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盯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沈括這才有些懷疑的開口道:“郡王,床弩雖然笨重了一些,但它的威力極其驚人,無論是野戰還是守城,都可以稱的上是無上的利器,這樣的武器會有什麽缺陷?”
“沒錯,我大宋對外一直采取守勢,正需要床弩這樣威力巨大的武器,各個軍中都向朝廷伸手索要床弩,而且是越多越好,武庫中根本存不住床弩,怎麽可能會被别的武器所取代?”蘇轼這時也同樣不太相信的開口道,這也是他第一次贊同沈括的話。
“哈哈,既然兩位不信,那不如你們跟本王走一趟,現在那種武器就在城外的别院裏,雖然還沒有完全成功,但是理論上卻絕對可行,以兩位的聰明才智,隻需要見到實物就會發現這東西的好處,到時你們就明白本王剛才的話絕無虛言!”趙顔也是一臉神秘的道,之前他向曹誘索要那架樣子貨的床弩,爲的就是用來做研究,現在除了工匠不過關,其它方面都證實他的想法是絕對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