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顔說完,邁步就離開了老蘇瑪這裏,老福看着趙顔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在老蘇瑪疑惑的目光中也跟了上去。本來很正常的一件事,怎麽郡王就是不願意呢?
趙顔的别院與上水莊隻隔着一條河,這條河名叫清水河,河西是趙顔的别院,河東就是上水莊,河上有一座石橋連接,平時郡王府的人經常通過這座橋去上水莊,但是莊子裏的佃戶若是沒有郡王府的允許,很少會越過這條河來到河西。
之前趙顔曾經兩次路過上水莊,第一次是來别院時,車隊從上水莊中間的街道經過,第二次是聽到災民與村民對峙,于是他跑去調解,不過這兩次趙顔都是匆匆而過,對上水莊并沒有太深的印象,隻記得街道兩側那些低矮的茅草屋頂,以及滿大街光着屁股玩鬧的小孩子,一個個髒兮兮像個泥猴似的。
這次是趙顔第三次來到上水莊,也是第一次認真的打量着這個全都是自己王府佃戶的村莊,隻見這座莊子面積并不大,一條東西向的街道貫通整個村莊,莊子裏的人家大都居住在這條街道兩側,趙顔大概看了一下,整個莊子絕對不會超過兩百戶人家。
“老福,上水莊一共有多少人口?”趙顔随口問道,現在馬上就要吃午飯了,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内個老頭坐在莊子西口上的磨盤上曬太陽,一群不知疲倦的小屁孩正在打鬧,至于村子裏的青壯則是一個也沒有看到。
“啓禀郡王,整個莊子裏共有一百八十一戶,男女老幼加在一起共有九百一十三人,不過前段時間的暴雨把一戶人家的房子給泡塌了,一家五口被砸死了三個,隻剩下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半大小子,所以現在莊子裏應該是九百一十人。”老福躬身回答道,對于上水莊的情況,他也是在時刻關注着。
聽到上水莊也因水災死了人,趙顔不禁歎了口氣,上水莊這裏的地勢較高,受到的水災并不算嚴重,但就算是這樣還是死了三個人,由此可知開封城和其它那些受災的州府,又在水災中死去多少人,哪怕是他提供的疫病防治之法救了許多人的命,可是那些直接死在水災中的人,趙顔卻是無能爲力。
趙顔這次來上水莊并沒有隐藏身份,身邊除了老福這個王府管家外,周圍還有幾個王府的護衛,再加上那天趙顔處理災民時,不少上水莊的村民都見過他,所以當他剛一到上水莊,立刻就被村民認了出來,結果本來在村口曬太陽的老頭眨眼之間都消失了,小屁孩們也被院子裏伸出的一條條手臂拽回了家裏,當趙顔想找個村民了解一下情況時,卻發現整個大街上就隻剩下他和老福等人了。
“郡王勿怪,佃戶們都沒見過什麽世面,又擔心言語間沖撞了您,所以全都躲了起來了。”老福看着空蕩蕩的街道,有些尴尬的向趙顔解釋道。
趙顔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後世他在村子裏支教時,遇到過有個縣長下鄉視察,結果村子裏的百姓也同樣都躲了起來,幾乎就是眼前這副情景的翻版,看來雖然相隔一千年,中原百姓怕官的傳統并沒有太大的改變,也不知道這應該是百姓的悲哀還是政府的悲哀?
不過按照後果官員下鄉的橋段,趙顔身邊應該有個村支書之類的地頭蛇相陪才對,結果趙顔剛想到這裏,就看到上次見過的莊頭王七從街道的另一頭氣喘籲籲的跑過來,見到趙顔立刻行禮道:“小人……小人王七見過郡王!”
“不必多禮,本王隻是想了解一下上水莊的情況,剛好缺一個向導,王七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吧!”趙顔估計也沒有其它村民敢出來,隻能讓這個莊頭王七幫着自己介紹了,隻是不知道這個王七有沒有弟弟,若是有的話,那趙顔隻能爲對方默哀了。
“能爲郡王效勞,是小人的榮幸!”王七點頭哈腰的讨好道,臉上的油光随着他的笑容一閃一閃的,晃的人眼睛發花。
王七先是把上水莊的情況介紹了一下,主要也就是人住戶與人口,這個剛才老福已經介紹過了,然後王七又引着趙顔來到清水河邊,指着河邊的田地介紹道:“郡王請看,清水河邊的田地雖然不多,但是卻最爲肥沃,而且又方便澆灌,所以莊子裏的佃戶都是用來種菜,成熟後送到城中去賣,一個算起來可比種糧食劃算多了。”
趙顔聽到這裏看了看河邊的田地,果然發現田地中有些殘存的菜葉,不過更多的是之前河水漫上來時留下的淤泥,當下趙顔指着這些菜地開口道:“王七,今年的水淹了菜地,可是我看現在這些菜地裏并沒有修整,難道你們下半年沒打算再種菜嗎?”
聽到趙顔的問話,王七立刻躬身解釋道:“郡王有所不知,本來上半年種的菜眼看着就能上市了,但這次水災一來,把大部分的菜都淹了,菜根都爛了,最後河水漫上來,隻剩下一地的爛葉子,下半年莊子裏都打算種蘿蔔,可以窖藏到冬天再拿出來銷售,到時價格也會高一些,隻是現在河水剛退,田地還太粘,需要晾曬幾天才能翻種!”
趙顔聽到這裏點了點頭,前世時他吃過的菜倒是不少,但是對于種菜卻是一竅不通,頂多是在支教時見過學校看門的劉大爺種過菜,也吃過劉大爺種的黃瓜和西紅柿,可惜卻從來沒問過人家是怎麽種的。
接下來王七又詳細介紹了一下菜地和其它的田地,這也讓趙顔慢慢的對上水莊有了一個全面的了解,雖說這方圓幾十裏的土地都是他這個郡王的,但其實大多都是山地和鹽堿地,能夠耕種的土地并不多,這也是爲什麽方圓幾十裏爲什麽隻有上水莊一個村子的原因。當初老福之所以能夠用不多的錢買下這裏,也同樣是因爲土地貧瘠的原因。
上水莊九百多口人,全都靠着租種郡王府這些貧瘠的土地過活,而且據王七介紹,河邊的菜地雖然面積不是很大,每家隻有一兩畝左右的菜地,但是這些菜地卻是各家各戶的主要收入,至于其它田地裏那些微薄的收入,僅僅隻能做幾個月的口糧罷了。
趙顔一邊聽王七的介紹一邊沿着河邊走,就在他剛走到一片比較開闊的河面時,忽然平靜的河水一子破開,結果把趙顔身後的護衛吓了一跳,一個個抽出刀子戒備,結果隻見一個半大小子從河裏面竄了出來,懷裏緊緊抱着一條大黑魚,足有人的小腿粗,粗壯的尾巴不停的拍打着水面,但無論它怎麽掙紮,卻都無法掙脫少年的手臂。
“二蛋,你他娘的找死啊,差點驚擾到郡王知不知道!”看到河裏的半大小子,王七立刻跳出來罵道,不過他雖然罵的兇,其實也是好心,生怕趙顔一生氣怪罪這個叫二蛋的少年,所以才跳出先把對方罵一頓。
“七……七叔,我不是故意的!”這個少年看到河邊的趙顔,一時間也有些發愣,他自然也認得這位郡王殿下,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更沒想到會驚擾到對方,所以這讓他一時間一不知道該怎麽辦,隻是抱着魚立在水中發愣。
還沒等趙顔開口,隻見王七扭過頭對他陪笑道:“郡王您别見怪,鄉下小子野慣了,不小心才沖撞到郡王,不過說起來這個二蛋也是命苦,前幾天雨水把他們家的屋子泡塌了,老子娘和剛成年的大哥都被砸死了,隻剩下他和一個瞎眼的祖母,而且他祖母又生了病,所以二蛋就每天到河裏捉魚賣掉換藥錢。”
趙顔本來就沒打算怪罪,聽到王七的話後,更是有些同意的道:“剛才我聽老福說莊子死了三口人,沒想到就是這個少年的家人,說起來還真是可憐,你叫他上來吧,本王沒那麽小心眼!”
聽到趙顔的話,王七這才松了口氣,立刻招手讓二蛋上岸,對方倒是很聽話,踩着水來到岸邊,然後來到趙顔面前,不過那條魚卻還一直被他緊緊的抱着,搖頭擺尾的看起來有些滑稽。
趙顔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年,發現對方是個很普通的農家小子,長的又黑又瘦,個子也不高,臉上也因爲害怕而顯得有些忐忑,不知道該做什麽,更不敢擡頭看趙顔。
趙顔也知道讓二蛋站在自己面前對他是種折磨,所以直接笑呵呵的開口道:“二蛋,本王叫你上來,是想買你的這條魚,你打算賣多少錢?”
“呃?”二蛋明顯一愣,然後本能的開口道,“十……十文,我要給祖母抓藥,藥鋪的夥計說最少十文。”
聽到二蛋傻愣愣的向趙顔向錢,旁邊的王七恨不得一腳踹過去,這片土地都是屬于郡王府的,名義上土地上的所有東西也都是郡王的,哪有讓郡王花錢買自己東西的道理?
不過趙顔可不像王七想象的那麽小氣,隻見他笑了笑對旁邊的老福道:“給他二十文,另外老蘇瑪養牲口的那個院子裏少個幫手,我看這個少年品性不錯,安排他到那裏做事吧。”
趙顔說完之後,轉身就離開了這裏,老福也急忙把錢給二蛋,然後對旁邊的王七吩咐幾句,也提着魚跟上了。過了好一會兒,王七才反應過來,拍着二蛋的肩膀道:“小子,傻人有傻福,以後你就是郡王府的人了,說不定七叔以後還要巴結你呢?”
幫助一個孤苦無依的少年對趙顔來說隻是舉手之勞,他也并沒有放在心上,隻是他現在正在煩惱曹穎那天和他說的要進城的事,自己躲了幾天,今天必須得給對方一個答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