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水莊東頭的一片田地裏,兩幫人正在緊張的對峙,其中背靠莊子的一群人大都是壯年男人,一個個手持着農具站在地頭,大聲的叫嚣着讓眼前的人離開,看樣子是上水莊的人。而在他們的對面,則是一群滿身泥濘的百姓,一個個拖家帶口的,老人的哀求聲與孩子的哭鬧聲響成一片,估計也是從城裏逃難出來的百姓,這群災民中的年輕人也是滿臉憤怒,握着拳頭想要沖上去與上水莊的人厮打,但卻被身邊的家人死死拉住。
“怎麽回事?”趙顔來到這裏時,看到的就上面這副景象,而且看起來馬上就可能打起來,所以他才高聲問道。
随着趙顔的到來,随他一起來的王府護衛立刻将兩幫人隔開,上水莊的佃戶看到趙顔這位主家前來,一個個都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挺胸擡頭的看着對面,而對面那些逃難的百姓卻是面色灰暗,對方出來的這個年輕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這可不是他們能招惹的。
“老福,讓兩邊各派一個主事的人出來,我要問一問是怎麽回事?”趙顔看到雙方并沒有什麽人受傷,這才放下心來吩咐道。剛才王府的人匆忙前來禀報,說是上水莊的人和外面的人快要打起來了,具體的原因還不清楚,趙顔身爲上水莊的主家,自然不能坐視不禮。
老福答應一聲,轉身去和雙方交涉,不一會的功夫,就見從上水莊的那群青壯中走出一個滿臉油光的中年人,滿臉笑容的跑到趙顔面前行禮道:“小人是上水莊的莊頭王七,拜見郡王千歲!”
那群逃難的百姓聽到眼前的少年人竟然是一位郡王,一個個也都是面如土色,有些人頓時想要離開,但是卻又不敢挪動腳步,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這位郡王。不過也有膽大的人,最後老福領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漢,表情雖然十分忐忑,但最後還是向趙顔行禮道:“小老兒朱宏,拜見郡王千歲!”
“都不必多禮,現在雙方的人都在,你們說說爲什麽在這裏對峙?”趙顔揮了揮手讓他們兩人站起來問道。
趙顔的話音剛落,莊頭王七就搶着說道:“啓禀郡王,這件事全都怪這些逃難的人,我們已經讓人在村頭守着,告訴逃難的人不許進到莊子裏,可是這些人卻偏偏不聽,非要硬闖到莊子裏,我們無奈之下才叫上人把他們堵在莊頭……”
王七的話還沒說話,那個老頭朱宏也開始叫屈道:“郡王千歲,小老兒等人也是沒辦法辦法啊,我們在城中的家都被水淹了,城中但凡是沒有水的地方,都已經擠滿了人,我們這些人實在沒地方去了,隻好出城找個沒水的地方休息,可是這方圓上百裏,就隻有上水莊這一個地方能住人,所以還請郡王發發慈悲,讓我等在莊子裏休息一下,弄點熱水喝,人群裏的大人倒還沒什麽,可是那些孩子們實在是頂不住了!”
朱宏說到最後時,眼淚都掉下來了,他自己才兩歲的小孫子也在背後的人群裏,從前天逃出家到現在,孩子一口水都沒喝過,嗓子都哭啞了。
趙顔聽到朱宏的話時,心中也十分的同情,昨天他出城時,就已經見到了許多災民的慘狀,當時他也無力救援,不過現在自己已經安定下來,而且僅僅是開放莊子讓這些災民休息一下,這對他來說并不算什麽大事。
“郡王,這些逃難的人是可憐,可是莊子裏也有上上下下幾百口人,要是讓這些災民進到莊子裏,萬一發生什麽事,莊子裏的那些女人孩子可就活不成了!”王七看到趙顔的态度有些松動,立刻開口哀求道。
王七他們不讓災民進莊子,并不是因爲他們自私冷酷,而是他們知道,這場水災不是一兩天就可以退下去的,若是讓災民進到莊子裏,等到時間一長,災民帶的食物吃完了,到時莊子裏的村民有吃有喝,災民們卻是又累又餓又沒地方住,這些災民眼紅之下,很可能與村民發生沖突,而且災民的數量又比村民多,所以村民往往是吃虧一方,這種事并不是沒有發生過,幾年前就有村子被災民燒殺一空的事,最後連官府也沒辦法,因爲參與搶劫殺人的災民實在太多了,不但無法查清,而且就算是查清了,最後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起來。
“王七,除了莊子裏外,附近還有什麽地方可以住人嗎?”趙顔歎了口氣對王七問道,他看着災民中那些滿身泥漿的孩子和老人,實在狠不下心把他們趕走。
“這……”王七雖然不願意讓這些災民留下,但既然是郡王問了,他也不能不回答,于是考慮片刻道,“啓禀郡王,莊子西頭不遠是打谷場,那裏堆的都是一些柴草,在柴草堆裏扒出個窩就能睡人,另外打谷場旁邊還有兩口破窯,也可以用來住人。”
“很好,王七,今年的雨水太大,想必莊子裏估計也沒什麽收成,本王現在做主,就把你們今年的租子免了,不過你們要幫着這些災民在打谷場那邊安下身來!”趙顔一捶定音的做出決定道,旁邊的老福想要阻止,但卻已經晚了,幾次張嘴卻還是沒能說什麽。
王七聽到郡王竟然一下子免了今年的租子,也立刻毫不猶豫的點頭稱是,今年的雨水太大,地裏的莊稼都快淹死了,産量肯定受影響,本來他還在爲租子的事發愁,今天還想求見趙顔,爲的就是求王府少收一些租子,沒想到郡王一開口竟然全都免了。
“多謝郡王千歲開恩!多謝郡王千歲開恩!”老頭朱宏聽到趙顔同意讓他們住下,立刻激動的跪下連連磕頭道,雖然不是在莊子裏,但能有一個安身之地,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求之不得了。
趙顔看在朱宏這麽大年紀的份上,急忙把他扶起來道:“你們住下可以,不過本王醜話說在前面,你們既然住在本王這裏,那就一切都要聽本王的安排,而且也絕對不能闖進莊子裏,否則可别怪本王翻臉不認人啊!”
“是是是~,郡王千歲但請放心,小老兒等人現在饑寒交迫,能有一處安身之地已經是郡王開恩,我們一定不會忘記郡王的恩情,更不會違反郡王的規矩!”朱宏現在已經高興的語無倫次,一想到幾天來終于可以有個幹燥的地方睡覺,他現在都恨不得再次給趙顔跪下。
等到朱宏回去把趙顔同意收留他們的消息告訴其它災民,這些本來死氣沉沉的災民中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然後這些人陸續向趙顔所在的方向跪下磕頭,這讓趙顔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受了災民們的這一拜,趙顔也決定好人做到底,當下他讓王府的護衛幫災民維持秩序,自己也和王七一起來到莊子西頭的打谷場,這種打谷場是在收下麥子或谷物後,用石碾子把種子碾出來的地方,然後再曬上幾天就可以收起來堆到倉裏。
打谷場的面積很大,比一般學校的操場還要大,場地上堆滿了麥稭、谷草之類的,這些都是村民平時做飯燒火用的燃料,另外在打谷場的旁邊,還有兩個巨大的土包,這就是王七口中的破窯,以前是用來燒磚的,但現在早已經舍棄不用了。
這些災民男女老少加在一起足有上千人,兩個破磚窯根本住不下,趙顔指揮着護衛讓老人和孩子先進磚窯休息,剩下的人直接把柴草堆下面掏出洞,裏面十分的幹燥,可以讓人住在裏面,當然這也隻是暫時的,畢竟這些人都累的筋疲力盡了,趙顔打算等他們休息一天後,再讓這些人建一些簡易的棚子,畢竟光是睡在草垛下面也不是長久之計。
好不容易把這些災民安置好後,王七帶着村民燒好熱水送了過來,結果再次讓這些災民對趙顔是感恩戴德,一個個捧着熱水向趙顔行禮緻謝,等到這些人喝完熱水,身上有了熱氣後,一個個都是倒頭就睡,男人的呼噜聲響成一片,連最調皮的孩子也都在磚窯裏安靜的睡着了,看樣子這幾天他們真的累的不輕。
趙顔帶着老福等人回到别院,這時已經過了正午時分,小豆芽早就在内宅門口等着他了,因爲趙顔的午飯還沒有吃,而且也沒有給曹穎打第二針,所以小豆芽都快急死了,現在看到趙顔回來,立刻拉着他去餐廳吃飯。
現在趙顔的飯菜規格終于提高了,四個炒菜雖然全都是素的,但味道卻不錯,趙顔也是忙了一上午,早就餓壞了,狼吞虎咽的把飯菜吃完,這才拿着打針的東西來到曹穎的房間。
不過讓趙顔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剛一進房間,坐在床上的曹穎就十分不滿的對他質問道:“郡王殿下真是好大方,不但免了佃戶們的租子,而且還收留了上千災民,隻是妾身想問一下,郡王打算用什麽養活王府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