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聰之前是好奇雙方在激烈碰撞以後爲何都停手了,自己腦補分析是某一方要談和,開始了秘密接觸,也許是範贲要見好就收,也許是山越的緩兵之計,總之要調整一下節奏,而現在,又恢複到了大戰一觸即發的姿勢,自己的物資運輸狀态又進入戰争模式,可見,先前的密謀談和泡湯了,這才松了口氣:這兩夥人真要是同盟了,那領導可就要成了被打擊對象,作爲打入内部的卧底,此等重大情報傳送不出去豈不是成了罪人?能力不行就算了,弄不好還會被人懷疑跳反了。
現在沒事了,權當是多了個小插曲,爲了日後有更大的作用和貢獻,可以耐心再潛伏一段時間了。
反正現在情報也送不出去,王聰如此自我安慰。
山越與黑翼教的動态從沖突到緩和再到戰争狀态,沒有王聰的通風報信,王迪的外圍偵查也能偵測到,隻是,這其中的玄機緣由就隻能靠自己推理了。
不是沒想過自己會成爲圍攻對象,但也就是一閃而過的念頭,畢竟,王聰也算是個謹慎的人,偶爾做些小動作沒和自己實質性聯系就不會被人抓住真憑實據,沒有真憑實據就不會懷疑自己是幕後黑手,自然也就不會對自己出手了。
從成本風險來看,經過多年的韬光養晦,荊州軍團已經發展成了龐然大物,因爲有幾年經濟衰退和停滞不前,前不久王迪做了一次裁軍,明面上“隻”保留了80000的規模,實際上也是爲了迷惑敵人(比如黑翼教),爲了削弱有可能做大的地方實力派(包括李流和李庠這樣的在内),所以砍掉了40000人,看似砍得公平合理,但下崗分流的部分都以輿情司、安保、各大行業的中介爲僞裝“潛伏”起來,成爲了自己手中掌控的力量,一旦有變,就可以第一時間走上戰場。
去了潛伏的那部分,擺在台面上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不管是黑翼教還是山越,恐怕沒有實力對自己下手吧?最好的出路還是自相殘殺。
最後,王迪自覺和這兩個組織,也算是相安無事,最起碼沒撕破臉,畢竟,給山越劃了塊自留地出來,畢竟,沒有收拾黑翼教的小動作。
這樣的話,也就都會對自己抱有一份希望,一份在頂不住的時候尋求自己支援(或者說是大局已定的時候尋求自己不要插手)的希望,有了這個念頭,就更會搶着交好、讨好自己,怎麽會發動針對自己的戰争呢?
所以,王迪雖然沒和王聰聯系上,但是,二人的意見是一緻的:隻要實力能夠形成足夠的威懾,這兩位到最後還得是自己掐起來。
結果,當山越人再度舉起手中的刀劍時,進攻的方向卻指向了……揚州!
而且,此番反抗,明顯是有人在背後精心策劃。
首先,山越人樹立了一個死了很多年的“精神領袖”:嚴虎。
嚴虎,也就是嚴白虎。
其實百餘年來,對抗孫氏政權的山越反抗軍數不勝數,比如祖郎、嚴白虎、潘臨、尤突、彭绮、費棧、彭虎、陳策、黃亂、陳毖、張節、施但、董嗣、彭材、李玉、王海、洪明、洪進、苑禦、吳免、華當、金奇,萬戶、陳仆、祖山、彭式……随便一個,都能拉扯出來萬八千,乃至數萬人肆虐江東,但是,德麥克麥背後的“智囊團”一番考量後,最後偏偏選中了嚴虎這個漢人。
首先,嚴虎此人即便被人給幹掉了,也是“含金量”最高的那一個,是被孫策斬殺的,其他那些叫得上來名号的就一般般了,祖郎、潘臨死于陸遜之手;彭虎被董襲讨伐;黃亂被鍾離牧讨平;陳毖被陸凱讨平;施但被丁固,諸葛靓平定;董嗣被周鲂讨平;彭材、李玉、王海等被賀齊讨平;彭式等被周鲂讨平……同樣是爲東吳君臣功勞簿上亮眼的政績軍功當了把墊腳石,踩在嚴虎頭上的孫策,是牌面最大的了。
其次,嚴虎雖然是死在了孫策的手裏,但是,過程有些丢人,一開始就被鄙視(吳景向孫策建議宜先讨伐嚴白虎,孫策認爲嚴白虎隻是一群普通盜匪,優先征讨王朗);與自稱吳郡太守的陳瑀聯合對抗孫策,但很快便被打敗,充分證明,從戰鬥力上而言,其果然是一群普通盜匪;被孫策包圍之後派弟弟嚴輿求和,結果被當場擊殺,作爲哥哥,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憤怒和報仇,而是……驚恐;驚恐且走投無路後選擇的是主動投降,依舊逃不了一死。
雖然有上述種種劣迹,不過好在嚴虎距今年代過于久遠,所以,很多材料都是可以修飾一番的,比如,之所以先收拾王朗後收拾嚴虎,是因爲嚴虎足夠強大,害怕二人聯合起來尾大不掉,這才剪除羽翼;比如戰場上很快被孫策軍打敗不是因爲自己太弱雞,而是因爲有一個豬隊友陳瑀臨陣怯敵導緻陣腳大亂;比如最後的主動投降也不是貪生怕死,而是不願意生靈塗炭,願意以自己一條生命換得山越百姓平安,而孫策之所以要殺掉一個主動投降的人,恰恰是因爲此人威脅甚大,據知情人士透露,孫策在殺了嚴虎之後長出口氣,對身邊人說道:于時強宗骁帥,嚴虎其人禽滅已盡,所馀山越,蓋何足慮?
……
這材料編的德麥克麥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不得不佩服,這幫漢人還真是無恥,不還真是才華橫溢啊(讨厭歸讨厭,但是,身邊的智囊團還是以漢人爲主,都是自己多年經商以來的老夥計,自己幾斤幾兩還是心裏有數的),這麽編排自己的祖宗……
沒錯,自己的祖宗,這也是智囊團給德麥克麥,不,是嚴麥強加上去的。
嚴虎的後人已經不存在了,正因爲不存在了,這個身份就可以随便挪用了,而且,經過“官方認定”,嚴虎也不是純粹的漢人,其生父爲漢人,母親是百越部落後人,當年殒命之後,靠着百越後人的拼死營救,這血脈才得以延續下來,爲了安全起見,不得不隐姓埋名直到自己這一代,現在,爲曾祖報仇,爲山越正名,爲後人争得一個光明未來的時候到了!
山越,本來是山賊式武裝集團的統稱,裏面什麽民族成分都有,但是,經過這麽多年的磨難,經過東吳政權多年來孜孜不倦的分化瓦解,再加上王迪特意勾畫的這個底特律郡自治區,所以,眼下的嚴麥集團,是一個純度很高的百越後人集團,漢人在其中的明面上不存在(智囊團是隐藏于幕後的,隻有嚴麥自己知曉),對漢人的感情,可謂是血海深仇。
而通過某種合作才換了這麽一塊土地,則是把這種仇恨指數又給拉升了一截,因爲在很多人看來,這是對漢人的卑躬屈膝。
因此,嚴麥的反旗豎起,居然在原來的基礎上,凝聚力進一步增強。
嚴麥“公開了”自己半漢人半越人的血統,居然也得到了普遍的同情:這不還有一半是和我們一樣的嗎?嚴虎不也是爲了越人的民族解放事業奮戰到最後一刻的嗎?不也是被萬惡的孫氏絞殺的嗎?後人不也是在我們這個族群的掩護下存續下來的嗎?這麽多年過去了,早就混成純粹的越人了不是?
至于兩段截然相反的“革命曆史”,廣大群衆也都選擇了相信嚴麥的講述,倒不是因爲嚴麥拿出了确鑿的證據,而是堅信:孫氏政權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所編纂出來的曆史壓根就不是真相,而是污蔑和扭曲……總之,官方的話,反過來聽就是了。
所以,嚴麥(德麥克麥以後統稱爲嚴麥)的反旗樹立起來後,不過個把月的時間,便嘯聚了三四萬人的隊伍——新加入的,之前擺在面上的,自己藏起來的都不算在内。
因爲伴随着反旗的,還有一篇戰鬥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