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以後,做了一番準備的王聰趁着茫茫夜色出發了。
正如前幾天,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了王迪這裏一樣,走的時候,除了王迪,依舊是無人知曉。
“此番行程,使命重大,兇險無比,一旦敗露極可能有性命之憂,而且,爲了降低風險,便宜行事,在範贲和黑翼教有明顯撕破臉的迹象之前,不會有任何外援,潛行期間也不會有一個助手,可謂是真正的孤軍奮戰,若是心有疑慮,換他人前去也不是不可,要不再考慮一下?”臨行前,王迪半是試探半是真的關心的詢問。
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考慮的?身份簡直是爲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換别人怎麽可能,等深思熟慮的調整完了,恐怕德麥克麥已經奄奄一息了,那時候派誰去都沒有意義了。王聰知道,這番話其實也是在切斷自己的退路,隻要答應了,一旦出事,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把領導賣了,隻能自己一人扛下來,所以,很硬氣的謝絕了領導的一番好意。
望着王聰消失于茫茫夜色的方向,王迪的心也懸了起來:這個臨時琢磨出來的辦法真的具有可操作性嗎?忽悠成了王聰,卻沒有真正的說服自己,畢竟,這一走,可就在成事之前沒有任何遠程遙控的機會,一切,隻能看王聰的臨機行事了,再說,在範贲政審他之前,自己可以大膽的“用人不疑”了,這要是一開始就被策反了,卻還要擔着這樣一個計劃……我靠,是不是有點太過草率了啊。
……
十五天後,壓根不知道王迪所思所想,衣衫褴褛的王聰,出現在了範贲所在南安。
果然不出王迪所料,短短十餘日,随着範贲主力的到來,黑翼教真的開始扭轉了面對煥然一新的山越人的頹勢,逐漸的站穩了腳跟,隻要新舊兩股教衆整合完畢,相信德麥克麥也就沒有幾天蹦跶的了。
乖乖,這要是再晚來幾天,怕是隻能錦上添花了。
所以,王聰趕緊自報名号聯絡範贲:前南中地區的頭号鴉片貿易商幕後控盤人,這個資格足以得到黑翼教任何一個高層的重視,别說衣衫褴褛了,就算是光着屁股出現,在眼中也是金光閃閃的财神。
如同王聰聽過但是未曾見過範贲一樣,範贲對王聰,也是“神交已久”,鴉片對于黑翼教而言意味着什麽?金錢!金錢開道,大撒币之下,擴張速度将會是無比驚人,而且,範贲比其他人要更加“超前”,率先将鴉片的“精神力”重要性發掘出來,并且暗中用在自己的下屬中秘不示人——這玩意用時間長了好似有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意志力越薄弱的越抗擊不了,一旦将這種東西捏在手中,貨源不斷,那麽,就意味着可以把更多的人操控在手中了。
所以,一開始,叛逃至黑翼教的範贲就惦記着把五茂,尤其是背後的控盤者王聰給挖過來,他知道,五茂,就是個幹粗活的,跟荊州牧混過的王聰,才是真正的角色,隻是可惜,在黑翼教站穩腳跟後,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不争權不奪利一切都聽領導安排的人設加上二十四治的劃分制度,導緻自己壓根就不在鴉片一手集散地(黑翼教不傻,雖然暫時沒有看不到精神控制的重要性,強大的賺錢能力還是明擺着的,所以,對他再是看重也不可能把這麽一個誰都眼紅的肥肉分到他的碗裏),之後沒有多久因爲某種目的主動來到這揚州之地和山越人對壘就更是鞭長莫及了。
後來聽聞五茂和黑翼教展開了全面合作,眼下雖然鴉片也還能流轉到自己手中,但是,無論是利潤,還是數量,就連質量,都不是最好的,對此心知肚明的範贲,雖然很是不爽,卻也無可奈何。然而,今時今日,朝思暮想的王聰,居然出現在了自己的地盤上表達了歸順之意,難道……是老天也看不下去,送了個大禮包?
高興歸高興,範贲卻沒糊塗,看這個落魄的樣子,鬼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而且,按照規矩,最基本的政審形式也是要走的。
政審的内容也就是之前王迪與王聰私下反複推敲編造出來的背景。
王迪認爲,一個高明的騙局,一個聰明的忽悠手法,一定要有真實的成分在内,甚至,百分之九十的成分都是真實的最好不過,隻需要在最關鍵的一兩處改編一下就可以了。
所以,王聰與五茂反目,如何一路躲避追殺逃亡過來的情節,都是真實的。
與五茂反目,是因爲王聰秉承王迪的意思,削減鴉片貿易抽身而退,二人意見不合,再加上想大權獨攬在黑翼教上位,這才決裂,範贲雖然因爲來到揚州對此一無所知,五茂也沒有大肆宣揚,但,隻要調查一下,必然會水落石出。五茂再是掩飾自己的龌龊,也掩蓋不了決裂以及追殺的事實,頂多是洗地把自己弄得無辜一些而已。
但是,不管五茂怎樣撒謊,他先翻臉動手都是被大家認定的,因爲王迪已經在荊州推行反鴉片貿易了,公開禁毒宣傳持續了數月之久(已經将鴉片上升到了毒品的高度,反正自己已經在幕後完成了原始積累,該上岸了),時間線要在王聰來自己這裏之前,甚至,在五茂公然和黑翼教合作之前,所以,五茂爲了利益而決裂撕破臉再正常不過了——賣方撕毀合同,訂單都作廢了,還沖自己頭上潑了一盆髒水,換誰都會分裂吧。
不管是五茂的立場,還是這段時間以來王迪的措施,讓王聰的這番話無懈可擊。
修改的地方在于,隐去了先去拜見王迪,再領受神聖使命來到揚州這一段。
但是,誰讓從涪陵郡開始,就再也沒人關注到王聰的行蹤呢?連王迪都查不出來,而二人私下密會更是連李流和李庠這樣親近的人都不曾告知,隻要王聰自己不說,範贲就是累死也查不出來。
第二處修改就是,爲什麽是投奔範贲,而不是回到王迪的門下。
王聰準備好的理由更是充分:沒有搞定五茂,如此狼狽落魄,實在是沒臉回去複命,而且最爲關鍵的是,自己就是個幹髒活兒的,見不得光,鴉片貿易在整個荊州(以後還會蔓延至揚州地區)都是非法的,就這麽回去豈不是告知天下,他王迪就是這樁生意的最大幕後黑手?怕不是要被殺人滅口吧?不聲不響的埋了還算是好的,拉出來當着天下人的面就地正法,以示清白,卻讓自己遺臭萬年,那才是最郁悶和不甘的,所以,思來想去,也隻能投奔範贲來了。
這就是那五天裏,二人做的第一項重要工作,僞造檔案,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的,你範贲怎麽調查都沒有疑點,而另外虛構的百分之十,荊州的行程,以及投奔範贲的理由,全天下隻有他二人知道,你如何調查也沒有結果,隻能靠推理,而從人性和現實利益角度出來,怎麽推理都說得通。所以,在對那百分之九十的情節考察确認之前,王聰其實已經是通過了初步審查,範贲承諾,現在就派人回去打探消息,在信息反饋回來,必要的流程走完之後,隻要情況屬實,不管他和五茂之間有怎樣的仇怨,都将得到一個基層幹部的職位。
這意味着,王聰的潛行,初步成功了,隻是,這職位并不高。
當然,這也在王聰和王迪的意料之中,反正,目前這個階段,自己隻要能夠潛伏下來就行,以後爬的多高,升的多快,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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