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堵的人,是大家以爲的聾子耳朵,攝政王孫苗。
就在衆人度過了最初忙碌的個把月,準備有序的開展重建工作時,孫苗,這個啞巴了一個多月的攝政王,突然提出了一個議案送交至内閣:遷都武昌。
之前提過,遷都武昌這個話題,對于東吳來說不僅僅是話題,還實際操作過,但畢竟這麽多年來是一直擱置的(本時空的孫皓沒機會嘚瑟),怎麽就被孫苗這厮突然提出來了?
以前還好說,有大帝孫權的戰略構想,但時過境遷,現在再提這個話題,豈不是明示政治重心轉移到了荊州?明擺着,這是王迪的狗腿子啊!被收買了!
作爲内閣總理的李流,對于這個議案并沒有先發表自己的意見,很是謙虛的表示:自己隻是一介武夫,正在熟悉掌握政務處理,還是各位說說看法吧。
于是,“揚派”的幾位大佬也不顧得這是否是什麽引蛇出洞了,紛紛表示反對,找出了上天入地的各種理由,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現在的東吳經不起折騰,易靜不易動,還是好好恢複元氣吧。
然而,不待李流發話,也無需禦史台的鄧朗挺身而出,攝政王孫苗一個人全接下了:
1.遷都不是在折騰,恰恰是爲了讓東吳更快的恢複,表面看,建業城内受損不嚴重,不,可以說是毫發無損,但是,孫皓當初爲了拼湊戰争經費,已經把這方圓百裏給搜刮的夠嗆了,而且,主要的商業區秦淮河一帶,可是實打實的被重創了,這其中,物資損耗好辦,建築被拆了也沒問題,但是,人呢?流失掉的人口呢?本以爲打完仗會回來,結果,等了個把月,鬼影子都沒看到幾個(李流暗笑,老百姓早就被忽悠走了,不會回來的,一些和荊州這一派有交集的上層人士也被他暗示透風了,而爲了布局,自然在這種重大經濟信息上口風很嚴,揚州本土人士可以說是一無所知,被蒙在了鼓裏),不遷都怎麽辦;
2.之所以選擇武昌,是因爲武昌有基礎,當初孫權雖然沒幾天就搬回了建業,但是,武昌的各項基礎設施建設沒有荒廢,曆代武昌都督都維系的不錯,而且,那裏靠近荊州,一旦作爲首都确定下來,定然會招徕大量的人口,加速經濟的複蘇;
3.眼下建業城中各個部門機構的班子剛剛搭建,沒有多少人(平均每個司也就不到三十人,勉強維持辦公的樣子,尤其是稅務司這樣的部門,簡直快要累死了),負擔輕,搬遷起來比較輕松,真要等後面隊伍架子大了,反而增加成本,而且,作爲政府辦公部門,建業這個“老城區”實在是寒酸的很,聽說武昌那裏搞得有聲有色呢,荊州牧有了把首府搬過去的打算,先前已經開始大興土木了,隻不過沒有公開确認這一點,咱們可以先下手爲強。
這三條列出來,全是實打實的技術論點,沒有那種風水國運、日漸衰微的谶緯理論(谶緯學說曾經是風靡一時,但三國時代已經被徹底玩壞了),讓諸葛靓等人一時間無言以對。
這個孫子明顯是有備而來啊,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而且……擺明了自己的立場,和王迪那厮穿一條褲子了,否則的話,怎麽會知道荊州高層的一些隐秘動作?再說了,孫苗這個貨肚子裏有多少墨水,大家心知肚明,說的如此頭頭是道顯然是有親荊州派的技術專家背後指點啊。
果不其然,因爲對财政業務依舊是兩眼一抹黑的虞昺爲了不讓自己在會上一問三不知被人嘲笑,破例在内閣會議上把稅務司司長王著給帶來,此種行爲,簡直就是“資敵”!孫苗發言完畢之後,王著這個沒有情商的家夥,完全不顧及身份和忌諱,直接列出了一大堆數字:
經過将近三個多月的努力,各地已經有了對人口戶籍的初步統計結果,後期數字還會有變動,但是不會有本質變化了,丹陽郡的在冊人口320000人,合并之後的吳郡人口560000人,陽都郡190000人,豫章特區46000人,廬江35000人,臨安郡94000人,不到1300000人了。王著還特意把建業人口單列出來:170000人,這裏面包括了20000軍隊和1500名政府工作人員。
整個揚州不到一百五十萬人口,荊州可是快四百萬了……
戰亂之後的第一個月算是觀望期,之後兩個月是逃亡人口歸位的黃金時間,之後,數量即便有增加,也不會帶來太大的驚喜,人口的多少,決定了複蘇和翻盤的希望有多大,衆人明白,不論怎樣施行人口刺激政策,都不會帶來質變,因爲這需要時間,而且,你刺激,人家王迪那裏也在刺激啊,差距越來越大之後,不可避免的導緻越來越多的人跑到荊州求生存,你還能攔着不成?人家又沒搞分裂,建堵牆老百姓也會翻過去的(不封鎖還好點,封鎖了隻會物極必反)。
王著今天來隻是個報數據的工具人,虞昺把他帶來是個意外,但即便本尊不來,這組數據也會通過孫苗說出來(孫苗已經準備惡人做到底了,結果王著也來了,也就沒必要多說,畢竟人家親口說更有說服力),枯燥的數據本身還好,隻是,和荊州對比之後,意義就不一樣了。
單純的王著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一個研究彙總揚州的數據爲什麽要特意在最後強調一下荊州的對比數字,但,這已經足以引起各位大佬的自行腦補了。
娘的,這是在恐吓嗎?這是在赤裸裸的炫耀嗎?如果不答應遷都的話,有很多辦法讓揚州各郡半死不活下去?
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永初,身爲稅務司司長,”見衆人沉默不語,孫苗按計劃又開啓了下一個話題:“不隻要負責統計這些戶籍人口吧?”
言外之意,自然是要看看能收多少上來。
“攝政王,沒這麽快,而且,百廢待興,很多地方是減免的……”突然被虞昺帶來開會的王著可不是托兒,不明白孫苗爲什麽會問這種白癡的問題,但,再沒有情商,再是個大直男,他也知道,不能當衆怼的領導下不來台,尤其是在智力這個領域。
領導就算是白癡……那也是國家機密啊。
“哦,是了,老夫真是老糊塗了,”并不算太老(也就是不到六十)的孫苗一拍腦門,自嘲一聲道:“也就是說,這段時間内就隻能……坐吃山空了?”
坐吃山空都是個好聽的說辭,沒有山吃什麽?其實就是抱着荊州大腿讨生活而已,但孫苗就是在提醒在場的諸位:别身爲内閣大臣就真的以爲自己怎樣了,王迪要弄死你們都不需要造反和搞陰謀,隻要把錢袋子收緊就可以了。
“呃……确實如此。”王著覺得這句話不是很好聽,但也沒有反駁,畢竟,事實嘛。
“還能堅持多久?”孫苗又問。
這個時候諸葛靓等人看向了虞昺,那意思是,你來不是當觀衆的,身爲戶部部長,總該知道點什麽吧?
然後,大家就看到了虞昺在那裏裝傻充愣,不由得無語起來。
“消耗很多,現如今已經十不存一了,畢竟,這裏面先期支付的撫恤金以及公務人員的支出占了很大比重,”王著雖然将情勢說的很嚴重,但是卻一臉的輕松,渾不在意:“随着遣散軍人和安撫周邊災民的工作完成後,沒有一開始支出那麽巨大了,所餘錢糧還能支撐一個月左右,到時候荊州錢莊的第二筆款項也該到位了。”
也該到位了?這個時間節點很詭異啊,揚派們又開始抱有惡意的揣測起來:怎麽就趕巧了,商議遷都的這個關鍵話題上,首期資金即将消耗殆盡,如果我們不同意遷都,或者故意拖延再議,那麽,第二筆資金還能如約到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