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發難到塵埃落定,最後隻死了孫秀和心腹兩人,其餘人在懵逼之後,不約而同的果斷選擇了投降——開玩笑,老大都沒了,負隅頑抗到底又有什麽好處呢?
而當李流和鄧朗拿着孫秀的頭顱走出陸宅後,外圍的警戒部隊也紛紛選擇了放下武器,其念頭,和方才那100多人并無二緻。即便這裏面有不少北人,也依舊沒有選擇負隅頑抗。
人,終究還是喜歡屈從于風氣和環境,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況且,之前之所以會迸發出高昂的鬥志和荊州軍對抗,不還是因爲沒有退路嗎?現在好了,鄧朗以這樣的姿态出現,意味着退路已經解決好了,自然就沒有對抗下去的必要了,拜托,我們這些家夥很能打,同時也很有職業道德的好吧?态度也很端正:既然打不過你,那就加入你,成爲你們的一部分。
以北人爲主體的禁衛軍集體倒戈,發誓向鄧朗和李流,以及他們身後的荊州勢力效忠後,偌大的建業,也就沒有了抵抗的理由。
負責城防的劉篡和孫苗均表現的很是乖巧,前者已經是随風倒的老手了,而且,還毫不知羞恥的自認爲和王迪有着莫大的關系和淵源,日後必将會有一番良好的合作前景。
有了劉篡的倒戈,孫苗,自然也就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了,免不了腹背受敵不說,這麽拼下去的話,究竟爲誰而戰呢?自己死了也就罷了,萬一廬陵前線的那兩個兄弟也……倒戈投降分了老子的家業和妻室又當如何是好?!
孫秀殒命的那一刻,就宣告了李流等人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建業的結局了。
而當李流進城之後,對衆人的一番表态,更是讓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
首先,城外來不及反應便被連窩端的三人,丁彌、虞昺、葛悌都安然無恙的活着,從這裏可以看出,隻要識相,當可保下性命和家族利益。
其次,李流也代表荊州方面做下承諾:這個飽經動蕩的内閣,其實原創也是王迪,在座的這幾位也都是當初王迪一心拉攏并且力主入閣的人選,再行合作自然沒有問題——也等于是宣告天下,王迪無疑“篡位”,和孫皓也是君臣“和諧”,沒有任何矛盾。
第三,鑒于大家都是被欺騙被蒙蔽,或者迫于孫秀的淫威,不得不和正義之師對抗,現在,首惡已誅,餘者皆無罪,立刻,馬上聯系諸葛靓父子,以及廬陵豫章的二孫,隻要放下武器不再抵抗,一切待遇不變。
這幾條說出來,可以說是皆大歡喜了,雖然諸葛靓等人還沒有回複,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孫秀敗亡的太快了),但,大家和孫秀合作,這其中哪有什麽道義可言?不都是利益驅使嗎?隻要待遇不變,一切都好說,至于沈瑩和魯氏父子,相信隻要王迪真的做到不篡位,也不會做出什麽不智之舉吧?
大緻條款有了初步意向之後,剩下的就是細枝末節而已,反正一個個都是案闆上的肉,沒什麽談判的資本,想必最終會很順利的達成協議的,那麽,緊繃了這麽久,鬧心焦慮了這麽久,也該小放松一下了。
收編這種大事基本敲定,接下來就是大亂初定之後的小規模的把酒言歡,三軍将士除了輪崗放哨的之外,其餘皆刀槍入庫輕松幾日(也是防着有兵變的可能),劫後餘生的老百姓們則是忙着災後重建,而在高官們把酒言歡的時候,李流趁着衆人醉眼惺忪的癡迷于美酒佳人,悄悄的暗示給孫苗:來的時候,子均的意思很明顯,江東,未來還是孫氏的天下。
這是什麽意思?現在正宗的宗室,也就自己這一脈了……這是說有可能把我扶正嗎?孫苗有些誠惶誠恐,又有些小激動的一飲而盡杯中酒,卻不敢說什麽,隻是在那裏唯唯諾諾——開玩笑,想想也就罷了,萬一是試探我怎麽辦?就等着自己不知進退,再翻臉拿下,斬草除根不成?淡定!淡定!
冷靜下來的孫苗不由自主的又飲了一杯,熄滅了那一絲對權力的欲望:“珠玉在前”啊,孫秀連皇帝寶座都沒坐熱乎便挂了,一定要淡定!一定要低調!
“不知将軍、不知荊州牧有何打算?在下一定全力配合!”見李流不說話,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時候,孫苗想了想,低聲問道。
這件事弄不清楚,寝食難安啊。
“哦,沒什麽,”李流很是平靜,摩挲了一下斷臂處:“子均痛惜先帝不幸遭了小人賊子的暗算,手刃仇人倒是次要,吾等還要對未來負責,爲将來着想,将匡扶先帝幼子啊。”
孫皓還有兒子嗎?不都已經被孫秀那厮殺了個幹淨嗎?娘的,當初還逼着老子監斬,數着人頭砍得啊,都快尿了當時,怎麽……
“先帝之前憂慮強敵入侵,做了最壞的打算,暗中将自己最小的一個孩子送到了荊州,交由子均代爲撫養,一旦天下有變,便請子均力挽狂瀾,再造江東,将軍都忘了嗎?我記得臨行前,子均還囑咐過,說先帝在密函中特意提到了将軍一手操辦此事的啊。”李流輕笑一聲,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
“嘶……”孫苗聽了這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太特麽陰險了吧,這個野種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啊,什麽江東還是孫氏的天下,明明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在這裏居然毫不掩飾,明火執仗的拉着我做同謀去欺瞞天下啊。
孫苗這才明白,在座這幫騎牆派們,自己原來是最有利用價值的,站台背書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啊,一旦事穿,臭了的也是自己——爲了苟活于世,欺上瞞下,嗯,王迪你這厮一定會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吧?所謂的“兒子送到荊州保護起來”,還是自己一手操辦,整個事件的内幕隻有自己和孫皓知道,你特麽就是個接盤領任務的,一旦敗露,就裝傻充聾!
但是,孫苗也知道,自己沒得選,做了,日後陰謀敗露才有可能身敗名裂而死,不做,大概率活不過今晚啊,到時候,自己的幾個弟弟會搶着扮演這種“托孤救主”的角色吧?
“嘶……老夫真是老糊塗了,喝了幾杯酒,連此等大事都忘得一幹二淨,”孫苗又幹了一杯,哂笑道:“到時候需要老夫做什麽,盡管吩咐便是。”
“很簡單,内閣的時候,将軍就不要管了。”李流松了口氣,看來又是一個通透識相的人,本将軍可是很仁慈的,不想酒桌上翻臉啊。
“……”孫苗一時語塞,不按套路出牌啊,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有什麽好處堵住自己的嘴嗎?怎麽沒過河就拆橋了呢?
“有個全新的職務等着将軍,攝政王。”
“攝政王?攝政?”孫苗差點喊出來,聽名字就很帶感啊,這不是把自己架在爐子上烤嗎?算了,人活一世想那麽多幹什麽?烤就烤吧……真香。
“難道這不該是荊州牧……”孫苗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按理來說,如果有這個位置,那也該是王迪的啊,怎麽就輪到自己了呢?
“即将繼位的幼主,年紀尚幼,自然需要宗室中的貴人扶持,内閣,屆時将軍再從兄弟中選出一位接替内閣的位置,抽身出來掌控全局,子均,并無離開荊州的打算。”
“但是這樣的話,建業和荊州相距太遠,萬一有什麽變故,老夫力有不逮可如何是好?”孫苗有些不安的問道——這不會又是一個陷阱吧?
“具體的今天就不說了,人多眼雜,事後再詳談也不遲,不過,呵呵,這裏就先不賣關子了,可以交代一句讓将軍,啊,不,是攝政王,早做準備,攝政王的位置,将軍勢在必得了,屆時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促成我大吳……遷都武昌!”
這最後一句立時間将孫苗噎在了那裏,目瞪狗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