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荊州軍要攻擊吳郡?”孫秀懷疑的問道:“智珠在握,爲何不是直接向丹陽?要知道,剛剛和廬江叛軍一場厮殺,眼下,丹陽的防禦帶以及腹部可都是最空虛的時候,他們要是直接對這裏動手可如何是好?”
“平叛廬江是突發事件,”鄧朗搖搖頭:“從時間上考量計算,這支從後面迂回上來的部隊應該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是會從常規思路來分析,如果那樣的話,吳郡和丹陽,哪個會是防守相對薄弱的地方呢?自然是吳郡了,那麽,出其不意以吳郡爲突破口向建業方面進擊的可能更大吧?”
孫秀總覺得這裏面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似乎從一開始的大遷徙開始,正在一步步被逼近死角,每一個環節貌似都說的過去,但一環環銜接起來……
“難道我們就什麽也不做,各自守備好防區?”孫秀直覺鄧朗并沒有把話說完,還有後招。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但時間拖的太久的也不好,畢竟荊州再次發動對廬陵,或者廬江的攻勢又當如何是好?那可就是内外交困,雙線作戰了,所以,還有一個更加積極進取的辦法,不知道陛下有無膽量一試?”
“又待如何去做?”
“以吳郡兩來犯之敵羁絆住,抽調丹陽軍隊在後面包抄,兩下夾擊,一舉殲滅這股輕敵冒進之敵。”
主動出擊啊……孫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良久說道:“辦法倒是不錯,可若是丹陽才是主攻方向又當如何?”
“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這種可能并不大,”鄧朗分析:“荊州此行爲了隐蔽行蹤,提快速度,再加上借用了不少的山越人,所以,帶來的兵力必然不會太多,目前暴露出來的多路人馬應該是他的全部底牌了,就算還有沒被發現的,那也沒有多少人,更不會是主攻方向,退一步說,真要是往丹陽方向運動,遲早也會被發現,再者,不論怎樣動用部隊,建業這裏的10000禁軍主力都是不會動的,就算最壞的情況發生,強弩之末的荊州軍突破到建業城下也隻有敗亡一途啊。”
這樣說來,充分調動起來變爲積極防禦也是個不錯的法子,再怎麽說也是我們這一方占人數優勢,隻不過……
“這一路人馬由誰指揮呢?”
哼,如果是你鄧朗親自率領,我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諸葛頤将軍比較合适,”鄧朗毫不猶豫的說道:“這廬江戰事停歇,丹陽也就是單線作戰,沈太守的才具足以應付,還可爲其提供支援,再者,諸葛靓也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有什麽意外吧?必然會在一旁做好配合。”
“至于屬下嘛,”鄧朗不待孫秀說話,補充道:“就在建業布置好這最後的防禦,以防出現不測。”
“也罷,”孫秀很是滿意鄧朗的這種态度:“愛卿這段時間東奔西走,就留在建業好生歇息吧,有之前的種種安排,荊州軍就是有了三頭六臂也打不到這裏來,由别人正常安排即刻,真要到了危急時刻再上不遲。”
雖然鄧朗的這個建議主動斷了自己率軍臨陣倒戈的可能,但是,心中已經有所猜忌的孫秀并沒有因此而深受感動,裂痕一旦産生,哪有這麽快就修複的?所以,将他放在身邊的同時并不準備将軍權一并交于他,至少,在沒有什麽危機的時候就先不啓用了,冷處理一下,借口就是過于勞累休息休息,自然,爲了不過與刺激鄧朗,參政議政的權力還是有的,而具體的安排和調動上的決定權,孫秀認爲,命運,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好一些,哪怕最後輸了,也沒什麽好後悔的。
好在,對于這個安排,鄧朗并沒有什麽不滿,反而是很開心的樣子——至少表面上是。
隻是可惜,雖然具體的部隊、将領調動,出于保密需要,完全由孫秀乾剛獨斷,但還是出了一連串的意外。
先是諸葛頤率領着丹陽軍團15000多人氣喘籲籲的從側面迂回跑到了建德的時候,來犯的荊州軍(陶威)并不戀戰,有點風吹草動就第抽身而退,勞師動衆的諸葛頤撲了個空之後,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在建昌一帶陷入了拉鋸戰,這陶威,不知道是沒跑的掉還是壓根就不想跑了,憑險據守,死扛吳郡與丹陽的援軍近萬人。
所以,雖然不論是孫歆、孫震,還是諸葛靓,都口口聲聲自己看到的是荊州軍的主力,但孫秀都不爲所動,那些都不過是虛兵而已,真要是主力的話,你們這幫渣渣早就被轟的連渣都不剩了,看看人家建昌的敵軍,才有點主力的樣子嘛。
然而,就在此時,丹陽郡的廣德一帶,據說也發現了一支荊州軍,注意,不論沈瑩還是諸葛靓都對外宣稱,是之前未曾出現的一支部隊,希望領導注意,此股敵軍流竄性極強,我們都被荊州軍的“主力”給羁絆住了,實在是騰不出手對付他們——其實心裏想的事,一股靠着在丹陽忽悠一幫殘存的山越人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但是,這股敵人不好抓啊,興師動衆的跟了半天純屬白費體能(消耗的軍糧物資還要算在自己的頭上),盯住眼前的“主力”就行了,這等費力不讨好的事情還是讓你領導去做吧。
孫秀接到群衆舉報後,稍微分析一下,也是報了嗤之以鼻的态度:不過是借着混亂趁機打砸搶的一股山越人而已,這丹陽有殘存的山越勢力是不争的事實,但,那一片我也是知根知底的,全聚起來也成不了什麽氣候,也就是個打家劫舍而已。
結果,當所有人都看不起這股敵人,冠之以流寇的名号時,這支部隊晃晃悠悠的避開了丹陽所有的防禦要地,一路上靠着對村莊的洗劫(失卻了官府的庇護後,地方的士紳民團無法組織有效抵抗,更何況這特麽還是一群有“道義”的土匪,隻要滿足他們最基本的物質需求,也絕不糾纏,更不會傷人性命,所以,很多地方勢力都直接采取了花錢消災,息事甯人的方針),居然來到了鍾山附近。
建業,是三國時代唯一新建的都城,因爲孫權時代本着勤儉節約的精神,毫不鋪張浪費,中間又試圖在武昌發展,所以,建業的城建和防禦屬于被“耽誤的一代”,城中宮苑部分占了三分之二(孫權死後的曆代帝王才開始完善),剩下的三分之一裏面包括了太子的南宮和官署、軍營和倉庫等軍管區,居民區的比重可以忽略不計,主要分布在城(南門)外至秦淮河岸的三角地帶(不光是老百姓,像陸遜、張昭等重要人物的宅子也在這裏)。也就是說,此時的建業,類似于皇宮+城堡的存在,居民區,以及勳貴、功臣的宅邸,全都在城外南部。
從來沒有想到會被人偷塔,至少,不會這麽快被人偷塔(鄧朗之前布置的兩道防禦體系都很完好),所以,即便孫秀本人很是重視,整個建業,及周邊地區,依舊處于太平歲月的生活模式下,毫無緊張氣氛,而這支流竄作案團隊,蓦然東拐西拐的穿透了數道防線,出現在了鍾山,着實讓所有人目瞪狗呆。
建業的都城選址本來極爲成功,位于山丘間的平地,西面是臨長江的山丘和高地,建有石頭城爲防禦據點,北面被玄武湖和荊襄的山丘阻隔,東部爲險要的鍾山,城南有秦淮河與城東新開的青溪想通,沿岸設置了一些警戒點,算是“完美無瑕”,結果,出征征讨廬江叛黨調走了一部分,圍剿吳郡外圍的“遠征軍”又被調走了一部分,導緻鍾山和秦淮河形同虛設(在孫秀看來,北面和西面才有可能被人偷襲,腹地不至于),于是,鍾山,直接丢了,秦淮河防禦,是在鍾山丢了之後才有所反應,但也晚了,因爲這路人馬一路裹挾過來,已經突破了6000人。
更可惡的是,這群土匪發現了城南居民區的風水寶地後,自然不會錯過,餓虎撲食一般沖了進去,将象征性存在的哨所、“城管”千餘人馬攪得哭爹喊娘(有戰鬥力的部隊就剩不到10000人了,還基本都在建業城中以及西部、北部),不過兩個時辰,便結束了戰鬥,除卻四處遁走跑開,還有四萬多手無寸鐵的百姓成了肉票。
轉瞬之間,形勢急轉直下,令孫秀有一種透不過氣的窒息感了。
不是心疼這些人質,而是因爲維持都城生存的财貨糧食物資,大多是靠着秦淮河這裏的長江水運進來的,這群土匪往這裏一卡,頓時間勒得孫秀喘不過氣來。
而且,這群混蛋的大旗也豎起來了:零陵太守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