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機并不知道自己這一刀居然結果了目标人物(抓活的)丁溫。
因爲按照事先的情報,丁溫,就算會在這裏出現,時間卻對不上,不應該這麽早回來的——廬陵和豫章邊境其實荊州軍一直沒有大規模行動,倒是孫歆和孫震派出去的斥候無法忍受無休止的偵查導緻的傷亡,編造出了假緊急軍情,然後“不知情”的二孫又将這個情報嚴重程度擴大化,引發了丹陽等地不必要的緊張情緒蔓延開來,丁溫,不得不提前返回,然後,很不幸撞進了陸機的埋伏圈,當然,這個時間點,選擇哪條路線都大概率被人襲擊的。
這一切都是誤會,不是來自于荊州的策劃,所以,打掃完現場,掩埋了丁溫這幫人的屍首後,陸機和假扮的廬江邊防軍,還在原地癡癡的等待,等待一個活着的丁溫乖乖的跳到碗裏來。
在他的意識裏,剛才不過是個小小的意外,死的,隻是一群丹陽的地方無名部隊而已。
……
就算這件事永遠的長眠于地下,但過了十幾天後,有些事情還是遮蓋不住的,因爲前沿要塞守衛者(我呸),帝國領袖股肱之臣(我呸),廬江軍民救世主(我呸),丁溫,還是沒了(此處有掌聲)。
注意,是沒了。
丹陽方面聲稱其人早已回去準備下一階段戰事,并不在丹陽境内。
群龍無首的廬江則是發表了緊急聲明,按照丹陽方面提供的時間節點一看就是充斥着謊言,太守并無提前結束會談的計劃,也從未提起此事,廬江各個接應點也都沒有看到領導的身影,定是因爲談判陷入僵局,被你們這幫家夥私下扣押,識相點的話趕快放人。
雙方都以自家祖宗十八代的名譽個所有家族女性清白賭咒發誓沒有撒謊,沒有發現丁溫的下落,但是,偏偏人就是不見了,而且還是組團不見了,随行人員也都是下落不明。
随着不斷的争吵和消息的發酵,丹陽還好,隻是停留在嘴炮階段,廬江那支土匪軍團倒是人心浮動起來,要不是五大軍頭難得的認識到要是不團結内讧分分鍾被人吃掉,早就爲了争老大的位置掐起來了——依衆人對丁溫的了解,正是火燒眉毛的時候,他可沒有那個心情和智商玩隐身,這麽長時間不見估計就是出事了,隻不過是不知道挂在了誰的手裏而已,被丹陽扣押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當事人陸機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下來,他與陸雲按照這個思路行事,可以說是手下亡魂無數,但基本是就是沖着邊防軍下手(除了那一次),怎麽可能搞定堂堂廬江太守呢?嗯,沒錯,一定是被丹陽那裏扣押了。
其實陸機不是沒有懷疑過那一次的行爲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可也就是懷疑下而已,拜托,那麽渣的戰鬥力(雖說當時處理起來有些棘手)怎麽可能是丁奉的後人呢?而且……鬼知道當時埋在了哪裏,也沒法核實,就這樣吧。也就沒有把這件事上報,以至于王迪根據一堆亂七八糟的傳聞,完全摸不透情況,更别說推理出真相了。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丁溫真的出事了。”思維最是缜密的李庠,也隻能得出這樣一個最廢話的結論。
被土匪襲擊出事了?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但是太低了,因爲廬江和丹陽雖然戰亂頻仍,土匪卻沒有多少(都被收編了,不然廬江軍團哪來那麽多軍紀敗壞的家夥),而且丁溫的往返路線最是安全隐蔽,我們費盡心機也隻打探出那麽幾條,廣撒網都沒撈着,憑什麽一群幾乎不存在的土匪就碰上了?
自己藏起來了靜觀其變?
這倒是個玩法,至少,可以在派兵支援丹陽這件事上裝傻,不過,一者,丁溫的腦子想不出來這一招,二者,真早這樣玩得事先和自己人溝通好吧?萬一弄巧成拙,弄假成真,軍心不穩怎麽辦?目前從内部消息來看,沒人和丁溫配合玩這種把戲,真是找瘋了,以至于陸機他們的隐蔽身份都差點被發現,不得不躲到了陸玄的部隊中。
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真的被丹陽扣押了或者幹掉了,甚至,是孫秀直接下的黑手?
其實這兩者也不太像,倒不是說幹不出來,主要是後續表現完全沒有借機吞并廬江軍團的意思,像極了事發突然還沒反應過來拼命給自己甩鍋的樣子。
“嗨!子均!吾等在這裏分析來分析去又有何用?天賜良機啊!”李庠一拍大腿失态的喊叫,吓了王迪一跳,徹底沒了思路。
“子均,”李庠激動的說道“不管這丁溫究竟倒在了誰的手裏,這廬江軍團不正是群龍無首的時候嗎?何不趁此直接分化瓦解收買拿下?”
“不錯!”王迪回過味來。其實這個邏輯很簡單,主要是丁溫失蹤的太過詭異而已。眼下已經有數千人有了投靠的意願,這要是拉攏過來,剩下的人不還得争相歸附?就算把他們給拆散架子了,也是不損一兵一卒就重創了孫秀啊,他手下總共才多少人?到時候就算丁溫再蹦出來也晚了!
而且……既然我們能想到這一點,孫秀他們也會發現這一點,說不定已經開始行動了,将丁溫的鍋甩到荊州的頭上(事實上還真是你幹的啊),所以,必須先下手爲強,要麽不做要麽做絕,丹陽有什麽搞頭,直接說是你孫秀搞的鬼就可以了!
立刻行動!
王迪立刻命令荊州軍在廬陵和豫章的邊境把聲勢徹底搞大,一副即刻全軍總攻的架勢,來分散孫秀的注意力——這時才徹底搞大,不過也“證明”之前的情報都是“正确”的。
廬江這邊則是加緊了串聯工作,并且明示,據可靠情報顯示,丁溫的事情不是丹陽的行爲,是孫秀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吞并這支軍隊爲己所用,成爲和荊州火并的炮灰和犧牲品。
而你們和荊州合作的好處就是足夠的物質财富補償(這一點孫秀肯定比不了我們);爲家主複仇;盡可能的避免傷亡,隻要你們歸順荊州,痛斥并揭露孫秀的陰謀,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們去當炮灰,因爲我們的主攻方向是在廬陵和豫章那邊,你們要做的,就是在這裏守住邊境,牽制孫秀的精力就行,不需要主動出擊;最後,荊州方面會“空降”一名領導過來掌控全局,而在座的各位,地位和财産不會有任何被人分潤的可能。
相比于還沒有行動的孫秀(焦頭爛額了,沒時間馬上有反應),這些條件疊加起來已經是很誘人的了獲得大量的好處,不會有成爲炮灰的危險,官職和财富、掌控軍隊的實權都不會被人觸動,那麽人家派人過來指揮也是合情合理啊,至于什麽爲家主複仇之類的(已經不重要了),也可以讓我們占據道義的制高點。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是不是孫秀幹的呢?無所謂了。
于是,在第一批物資迅速到位之後,在陸玄的串聯和那些已經倒戈的投降派鼓動之下,幾大軍頭公然宣布改旗易幟,悲(欣)憤(喜)的宣告,已經發現了丁溫太守的屍體,從激烈的交戰現場中兇手殘留的線索看,就是卑鄙無恥的孫秀一手策劃的(至于怎樣的線索就不得而知了,沒有下文,就連丁溫的屍體也在隆重紀念後火化了,因爲已經出現了腐敗的迹象,不易保存),爲了給家主報仇,現全軍上下一緻決定和讨逆的正義之師荊州軍一起,國仇(孫皓)家恨(丁溫)一起報了。
就這樣,一系列因緣際會,廬江的四萬大軍,整建制的納入了荊州體系,當然了,那個殘破的廬江,也成了王迪的地盤。
這一切得手的如此順利,連最大獲益者王迪都感覺是在做夢(就是試試,結果還真成了),更别說突遭一連串打擊的孫秀,他徹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