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彜,坐鎮中軍,小心翼翼的向永安方面緩步推進。偵查部隊撒網式散在最外圍,本尊坐鎮在中軍偏後的位置,兩翼也是做足了保護——總之,這個架勢和龜一般的速度根本就是一旦發現情況不妙就随時準備開溜,完全沒有氣吞山河推倒敵人的架勢。
不過,這一路上所見所聞,就和之前的光景不太一樣了,随着不斷靠近永安,這一路上的百姓也就越來越多。
遙想當年和劉谌的艱苦歲月,這一帶還沒什麽人啊,關彜有些奇怪,想當初永安因爲和東吳交界,所以,一直是個軍事要塞般的存在,居民多在永安城中或者周邊方圓數裏之内,即便前幾年與王迪和睦相處,經濟搞活,但也沒有如此之多,分散的如此之廣。
并且一個個怎麽就膽子這麽大,看到有敵軍身份的進入,也是不慌不跑,一臉淡定的樣子,不,這何止是淡定,簡直就是冷漠,看我等就像在看……看死人嗎?
這種感覺讓關彜很不舒服。
不僅如此,随着越向永安方向滲透,異族也就越多。
這在以往也是很難見到的場景,雖說永安巴東這裏也有異族存在,但是,多爲“漢化”程度很高的,且人數還是以漢人爲絕對優勢(主體民族),被扣上“蠻夷”帽子的,大多是隐藏在深山老林之中,而今天,不光出現了,人口比例還有遠遠超過漢人的架勢,就連地位,似乎也比漢人要高一些——從語氣、神态以及服裝來看。
這一年多的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尤其是看到越來越多的蠻人身後跟着的一個,甚至數個不等的懷中抱着嬰兒的漢人婦女之後,關彜愈發的覺得有些不對了。
附近的村莊被蠻族攻陷了?這些漢家兒女淪爲奴隸了?那邊防軍爲何不幹涉?永安方面爲何也沒有行動,反而如此縱容?
關彜覺得,托大的不光是自己,即便是王迪,也是疏于防範了,這一年,隔離歸隔離,不管歸不管,但是,情報工作不該耽誤啊,目前的種種迹象表明,永安,甚至這季漢的一切,都和預想當中的不太一樣了,可是,臨行前卻沒有相應的安全預案。
正在糾結着是否繼續前行探秘的時候,前方的情報人員傳回了最新信息:随着不斷的深入探索,像這種散居式居住民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紮堆的團夥式聚集點,從分區來看,少則二三百,多則五六百(當然了,環境依舊很亂套),抛頭露面的漢民,尤其是漢民男子越來越少,各色各樣的蠻夷占了絕大多數,不僅如此,他們還有統一的服飾加以區分他人,雖然手中沒有什麽像樣的武器,但遇到外來不明身份人士,會抱團攻擊——我們已經有四五個弟兄折在裏面了。
果然不能有僥幸心理,該來的一定會來,還具有了攻擊性和殺傷力了,隻是……
“這統一的服飾是什麽意思?”關彜不覺得一群剛剛開化點的蠻族,對服飾文化會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和要求,居然強迫性的統一要求加以區分。
“雖然質地、材質有所不同,但、但多爲黑色。”
黑色?難道這就是黑翼教的标志?
想到這裏,關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在普通的平民(哪怕是蠻夷)中搞這一套統一的标記記号什麽的,往往意味着有不臣之心,不,就是犯上作亂,比如赤眉(當年樊崇等準備迎戰王莽的政府軍,但耽心自己部下與其混淆不清,于是令自己部下都把眉毛塗紅以相識别,從此号稱赤眉),還比如……黃巾,沒錯,黃巾,這個什麽黑翼教,還有一個什麽教主的存在,想必,就是扮演着類似于張角,甚至五鬥米張魯的角色吧?可恨那些最外圍的漢民,不知道是真清楚還是害怕什麽,一個個的支支吾吾,語焉不詳。
羅憲他們在搞什麽?眼皮子底下就縱容到如此地步?
子均雖然也“慣着”老百姓,也給一些“權利自由”,但是,關彜知道,其實那大多是在控制範圍之内的給予,是在政府的組織下進行,他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想起來了,“我給百姓什麽,不是看他們想要什麽,而是看我想給他們什麽”之類的,目前這狀況,很明顯是别有居心的亂民自發組織起來的啊,這一路上,哪特麽有政府人員的影子存在?就這樣龜縮在永安大城之中隻顧自己安逸,不管百姓死活?
有組織犯罪、蠻夷入侵。異端思想,随便一個在我們荊州都是要嚴厲打擊的存在,居然在這永安的外圍全都具備了?那這季漢的其餘地區還能是什麽樣子,關彜已經不敢想象下去了。
“人數多嗎?”
“這……”探子有些尴尬:“吾等突然遇襲,倉促之間撤了出來,倒是沒有看清,不過想來能出來一戰的,至少也有一兩千人吧?”
嗯,看來,大多還是裹挾的家屬,沒有什麽戰鬥力,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沒有什麽像樣的武器,所以……
“全軍集結!快速進擊!”關彜看了一眼周圍全副武裝的職業軍人,雖然隻有3000,但吊打一群亂民是沒有問題的,而且,那幫家夥也不會想到我們的反應這麽迅速,所以,一定要快!
距離事發地點不過十餘裏,急行軍起來可謂轉瞬即至,但看着對面黑壓壓的一群面色不善的異族之時,關彜不禁一陣頭大:這特麽是一兩千人?四五千都擋不住好吧?而且,看後面和兩側人頭攢動的樣子和咋咋呼呼的聲音,似乎更多的人正在趕來啊。
“太守,這,方才并沒有這麽多人啊。”面對領導淩厲的目光,探子汗如雨下。
“弓箭手準備放箭,長槍手列陣,騎兵(不多,隻有百餘騎,隔離之後,“蜂巢”基地已經斷貨了)護住兩翼,後隊變前隊,徐徐撤退!”
多說無益,砍了這個蠢貨又能如何?即便再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關彜斷然不會以身犯險,以區區3000人對抗一個未知之數的敵軍,更何況,不光數量不明,對手,除了名字(估計就是什麽黑翼教了,老子又不瞎)之外的一切信息都是空白,還是趕快撤退吧。
豈料關彜指令剛剛下達,對面倒是先給出了反應,隻聽得陣陣弓弦作響,一片片箭矢如同狂風暴雨一般襲來,狠狠的撞擊在了第一排隊列上,倉促之間,幾十名來不及反應的士兵紛紛倒地不起,甚至,還有幾支箭矢順着縫隙放倒了第二三排的選手。
“趕快結陣!”根據領導的更新指令,以及平日裏演戲經驗、生存本能,幾個方陣迅速集結起來,第一排幸存的以及第二排和第三排補位的士兵,豎起了盾牌,這才擋住了對面第二輪和第三輪的攻擊。同時,龜縮在盾牌後面的幾列士兵也開始拉滿弓弦還擊,很快,仗着己方的訓練有素和對方沒有什麽遮蔽物,開始扳回優勢。
什麽黑翼教,不過如此而已。
吓了一跳的關彜逐漸淡定下來,人多怎麽樣?毫無章法,就是統一制服在那裏擺造型吓唬人,隻知道在正面對射,兩翼隻是處于觀戰狀态,所以,我軍雖然箭矢攜帶不足,但估計再有幾輪下來你們也就該崩潰了,到時候随便抓幾個回去審問一番即可,永安,不必冒險前去了。
随後,對面夾雜着箭矢飛過來的石塊更加證明了他的判斷:這儲備,比自己還少。
有沒有必要放棄這種“猥瑣流”打法,以騎兵爲先發起沖擊,盡快結束這輪無聊的戰事呢?再打下去也沒什麽鍛煉的價值了。
永安,已經變得物是人非,提不起關彜繼續深入的興趣了。
“沖啊!幹掉這些殘害我們兄弟姐妹的異教分子!偉大的教主會保佑我們的!”正想着呢,對面陣中突然響起了内容怪異。發聲詭異的動靜,緊接着,便停止了弓箭與石塊的攻擊(想必是箭矢用盡,石塊又是徒勞無功的吧),無數的人拿着長短不一的木棍,嗷嗷亂叫的沖了上來。
這是什麽打法?輸出全靠吼嗎?關彜想笑。
手下已經真正見過血的士兵們也沒有慌亂,繼續放箭,隻不過手上的節奏加快了。
四輪,不,隻需要三輪,爾等就該崩潰而逃了。
看着對面不斷在箭雨中倒斃,陣線卻沒有前移多少的狼狽景象,關彜下了最終判定:雖然是一群烏合之衆,但是,此戰目标達成(刷經驗值)。
正在這時,隻聽而後方一陣騷動,不時的還有慘叫聲發出——自己的軍士喊出來的。
“何事驚慌?!”關彜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大事不好,太守,後方出現數量不明的敵軍……而且,兩翼也有了動向,太守!我們被敵軍包圍了!”
“一群蠢貨!偵察兵在幹什麽?居然對敵軍包抄的迹象毫無察覺!”關彜要抓狂了。
要說有什麽不滿的話,就是這群偵察兵了,難道長期的疏于戰事,都特麽的退化了?
“太守、并非如此啊,那些後方的敵軍并非是兩翼包抄運動上來的,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些麻木的平民,現如今,他們也突然換上了黑翼教的服飾圍上來了!”
混蛋,疏忽了!真拿他們當老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