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年,3月。
劉谌的南中大軍,終于再度踏上了回歸巴東郡的征途。
當年在北井的歲月,仿佛已經是恍如隔世一般,沒曾想,居然有一天還真的有機會殺回來了,呃……雖然費了不小的力氣和周折。
本來,在某些人别有用心的斡旋之下,劉谌和王颀已經達成了秘密同盟,雖然也曾經有過一段蜜月,可是,這個時代,哪有什麽永恒的友誼啊,更何況這一切都是虛情假意而已,所以,劉谌這才趁着其主力在武陵被糾纏住的時候,撕毀同盟協議,悍然出兵(老劉家當年也是被孫權坑過的,今天反過來占個便宜也沒什麽)。
誰曾想,王颀出兵武陵不假,卻也沒徹底放空防線,巴郡和涪陵,貌似空虛的防禦制造了足夠的煙霧彈,讓劉谌誤以爲迎接他的将是一馬平川,于是,也就将羅憲與杜預放在一起去抗住鍾會,保護自己的側翼(也是怕杜預跳反),自己帶着關彜與羅襲,領着10000多人便出征了——霍弋并沒有參與此次行動,表态留守南中,讓劉谌永遠有個可靠的大後方,變相表達了霍家要當南中地頭蛇的意思,劉谌,當然也不會反對。
結果,當鍾離牧父子跑偏後(雖然比較吃驚,可也在意料之中,再者說,他們的行爲也算是拖住了王颀的主力回援,所以,走就走吧),當巴郡與涪陵的幾千散兵遊勇節節敗退之後,在羊渠,劉谌終于遭到了最堅決的抵抗,王颀留下了最爲精銳的2000多山地兵憑險據守,死死地卡住了巴東郡的西南門戶。
後來,随着情報的逐漸完善,劉谌這才明白,巴郡和涪陵,順風順水并不是因爲好打,而是人家的戰略放棄,王颀自知兵力不足,所以,當準備用兵武陵的時候,除卻一些臨時征募的二線部隊在那裏層層設防之外,巴西郡的人馬都龜縮到了宕渠、宣漢、漢昌,包括郡治阆中在内,以及安漢、南充國、西充國,都被他設爲了與鍾會之間的戰略緩沖地帶(表面上是被王聰洗腦,其實也藏了個心眼,以此買來和鍾會之間的和睦相處,而且,如果能在武陵迅速占個大便宜的話,就地補充,就地征用遷移人口回來繼續經營三巴,也是不錯的,誰曾想……那就是個沼澤地啊),巴東郡的兵力,都龜縮到了羊渠、朐忍與永安。防備的就是來自南中方面和荊州方面可能的變故。再加上橫掃到羊渠的時候,宣漢一帶的駐軍也火速馳援,結果,劉谌這一下子撞到了鐵闆上。
因爲準備的不是特别充分(偷襲,又過于追求速度,所以,軍資器械攜帶不是很多),結果,在羊渠憋了将近一個月,依舊是無法前進一步。
劉谌的停滞不前,也令周圍的局勢發生了改變。
首先,王颀見巴東遭到強攻,徹底坐不住了,武陵什麽的壓根不做奢望(現在終于明白,中了王迪的奸計),全力回師,而且,很是大膽的放棄了既定的酉陽→遷陵→涪陵→羊渠路線,突然轉向了充縣和溇中,裹挾着叛亂的巴人一起,出其不意的攻打交戰正酣的周處,企圖走宜都,也就是原來的建平郡西南部(薄弱地帶),直接殺回羊渠。
此一計劃收到了奇效,本來和巴人作戰就沒有占據優勢的周處(怎麽說呢,這個人名氣很大,才幹也是有的,但是,軍略方面真的不是很傑出,至少在這個時空,這個階段,還沒有養成最佳形态),又遇到了戰鬥力更爲彪悍的王颀,結果,一番慘烈的一邊倒屠殺之後,周處,殒命沙場。
當王迪得知這個消息後,不由得長歎一聲,這都是命啊,原時空,周處便是與異族(巴人,也是異族)的交戰中殒命沙場,到了變數很大的本時空,依舊沒有逃脫者告訴名。
區别在于,這回死期提前了三十年,而且,完全是技不如人,少了被人陰謀陷害的因素,權當是沒了遺憾吧。
惋惜歸惋惜,王迪卻不會太過于傷心,畢竟,這等于未來在荊州,孫皓又少了一個掣肘自己的得力助手——最後,王迪還是出于人道主義關懷,以慈善家的姿态,收藏了周處那剛剛十歲的兒子周玘,他不知道,這孩子也不是善茬,原時空西晉末年時,石冰、陳敏、錢璯先後在江東發動叛亂,建立割據政權。周玘糾合江南地主武裝,配合朝廷軍隊,三次平定叛亂,又不滿司馬睿等北人,聯合江東原住民陰謀發動政變,事洩郁悶而死,不過也保住了周家的根基,他更不知道,這個很是單純的善意舉動,也讓自己未來的軍團再添一員虎将——王迪收藏了陸家的幾個遺孤,是因爲陸機和陸雲的名号聽過,有收藏價值,至于這周玘,他是真的沒有聽過。
幹掉了周處之後,整個宜都都陷入了一片混亂,這本來是王颀第一時間殺回巴東的最佳時機,結果,行軍至沙渠,羊渠守軍深受鼓舞的時候,意外再次發生巴人夜間發動暴動,趁勢掩殺,王颀軍猝不及防,中軍大帳中招,混戰中,王颀被人殺害。
數月來一直和王颀并肩作戰,深得信任,向來也很有職業操守的巴人居然會叛變?一時間舉世震驚。
除了王迪和李庠、李流。
這本就是計劃之中的事情。
包括當初巴人叛變張悌一樣,都是來自于資深巴人李流和李庠的操控,幹掉王颀這件事,早就寫在了日程之上,隻不過是在尋找一個利益最大化的時機罷了,現在雖然不是最好,但是,誰讓周處弱不禁風呢?真要是放虎歸山的話,雖然不會妨礙王迪下一步在荊州的布局,卻影響了在西南的謀劃啊!
所以,王颀,必須死!
王颀殒命,标志着鄧艾集團最後一個成熟型将領的離開,至此,那個不可一世的鄧家軍,完成了在這個時代的謝幕,除了一個正在謀求轉職的鄧朗。
也正是因爲王颀和周處前後腳離開了,所以,王迪也就堂而皇之的将張悌重新包裝出場,令其以3000人馬(從副将到兵丁,都是李庠的人),假模假樣的從武陵轉了一圈後沖進了宜都,以一個救世主的姿态穩定了社會秩序(有相當一部分的打砸搶行爲是李庠策劃的),然後,王迪“先斬後奏”,以荊州牧的身份,命令張悌爲宜都太守,以鍾離牧爲武陵太守之後,才将這些信息上報給了孫皓。
孫皓能說什麽?能反對嗎?張悌,本來就是你選出來的好苗子,鍾離牧,又是一個不遠萬裏回歸祖國,在消滅王颀的戰役中立下大功勞的人,這要是否決了,豈不是直接推到了王迪的懷抱?
可如果順水推舟的話,孫皓依舊是損失慘重,因爲張悌,表面上看是自己選拔出來的人才,可惜,在大染缸裏涮了幾下後,早就變了顔色,和王迪穿了一條褲子——可不敢有什麽小動作,這段時間的黑材料一大把,都攥在了王迪的手裏,這輩子都翻不了身,吃定了,與其冒險再度翻臉,還不如死心塌地跟着王迪混,最起碼,從武陵太守到宜都太守,級别上看,也是平調啊。
至于鍾離牧,雖然說王迪的做法隻是讓他回歸本來面目(原時空就是武陵太守,死于任上,隻不過王迪不知道,歪打正着而已),可是,拐了這麽大一個彎,又有過數次親密合作,雖然不能立刻就成爲李流李庠一樣的鐵杆,但,至少也是一個中立派,不會作爲孫皓的代言人,在荊州給王迪添堵。
這樣一來,中央在荊州用來制衡王迪的棋子,就剩下了濮陽開和陶抗了。看看站在對面的張悌、李庠、李流,再想想鍾離牧和陶家逐漸升溫的關系,其實就剩一個有點悶騷的濮陽開了,立馬成了弱勢群體。
荊州這一局,王迪,破局成功。
同時,王颀殒命,也讓巴東的抵抗變得無力和沒有意義,喪失了奮鬥目标和主人的殘餘軍隊在做出一番象征性的抵抗之後,羊渠,向劉谌敞開了大門,随後,朐忍、漢豐,以及……永安和北井等地的守軍也紛紛易幟。
266年5月,劉谌,終于再次重新掌控了故地巴東。
266年,6月,修整完畢,收編了王颀留在巴東的4000人馬後,劉谌,回到了永安。
這裏,曾經是漢昭烈帝劉備的最後栖息地;
這裏,曾經是李嚴重點打造的邊境重鎮;
這裏,曾經被閻宇和羅憲經營多年;
這裏,曾經上演了一出劉谌和羅憲之間的苦肉計;
這裏,曾經被一代儒将陸抗屠城;
這裏,曾經成爲鄧艾東征西讨的大本營;
……
現如今,被鄧艾留守的王颀經營了一段時間,逐漸恢複了生機的永安,又成了劉谌,一展抱負的騰飛之地。
此番回來,定不會再叫他淪陷于他人之手,永安如此,巴東如此,益州如此……這大漢天下,亦是如此!
踩着腳下這松軟潮濕的土地,劉谌,在心中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