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悌還在孜孜不倦的大搞泥鳅運動的時候,得知了民間真實情況的王迪,準備做點什麽了。
首先就是加強輿論宣傳,這一點,特工人員們很在行,至于張悌的黑材料,都不用收集,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但是,有時候這雪亮的眼睛也會被有心人蒙蔽上的。
素材有了,關鍵之處就看如何再加工,這一點,雖然王迪沒有什麽太淵博的學識,可是,架不住是穿越過來的,教科書上沒少大書特書偉大的農民領袖,所以,對于後世那些風起雲湧的起義暴動套路還是比較了解的。
老百姓最在乎的是什麽?土地啊,地權啊,但凡一個王朝的滅亡,不管成因如何複雜,不管是死于内憂還是外患,哪怕是被和平演變的西漢,都離不開一個關鍵詞土地兼并嚴重,土地問題解決不好,基本上就崩盤了,而農民運動,如果土地政策隻是一個口号的話,也長久不了。
眼下,王迪并不想将農民暴動的态勢擴散的太厲害,所以,也就不想真的去解決土地問題(至少目前階段是不想的),隻需要用最簡短有力的口号洗腦宣傳就可以了。
哪些土地政策口号最是動人?
嗯,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就不錯嘛(對不住了,洪教主),雖然都知道很難實現,可是,人啊,得有點夢想和奔頭不是?還有李闖王的均田免糧也不錯,足以鼓舞鬥志了。
再說了,這張悌雖然之前也算是一個清官,可是,清官,很多時候清的隻是自己而已,背後的家族可是有很多種隐形貪腐欺壓百姓手段的,怎麽說和你巨先也算是數面之緣,直接下黑手有點過意不去,但是,弄弄你後面的家族就沒問題了,誰讓那幫人屁股确實不幹淨呢?
随着張氏族人的黑材料不斷被曝出(倒是沒有弄虛作假,十之八九都是靠譜的),眼睛雪亮的人民群衆逐漸明白了,原來曾經印象中的清官,也不是什麽宣傳中的家無餘财啊,哼!更是虛僞,僞君子比真小人還要可惡!
這一切,在一群農民挖泥鳅的時候“不小心”又(咦?爲什麽要說又呢)挖出了一個一隻眼的石俑,隻見得石俑的身後模模糊糊的刻着依稀可辨的“石俑一隻眼,挑動武陵百姓反”的字眼後,終于達到了一個小高潮,再和令人心神蕩漾的土地政策、編排張悌隐疾的各種段子結合起來後,廣大人民群衆對武陵太守的不滿,達到了一個臨界點。
張悌,仿佛坐在了一個火藥桶上,就差一個火星了。
冤枉嗎?真的很冤枉。
張悌一步步成了今天的模樣,基本上就是被居心叵測的王迪和引導的,這個過程中,張悌也的确對人民犯下了罪行,隻是這罪行真到了要被群衆推翻的程度嗎?
這一點點的懷疑,還沒有成形,便被剽竊大師王迪一句話扼殺在搖籃之中了。
罄武陵郡之竹,書罪無窮決沅江之波,流惡難盡。
這就夠了,在憤怒難當的群衆面前,那一點反對之聲不足挂齒,正所謂“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即便有些明眼人察覺到了一絲不對,這背後肯定有人在操控一切,可是,眼下,民間,噴張悌已經成了一種政治正确的事情。
誰讓你是個外來戶呢?誰讓你根基不深呢?在蠻夷部落人口占的比重很大的武陵,差的就是振臂一呼的人。
而這,就不需要太多操心了,那些潛伏起來散播流言的探子,完全可以擔當起這樣的使命來。
十月,充縣暴動。
十月,溇中反。
十月,舞陽叛。
十一月,遷陵暴動。
十一月,酉陽暴動。
十一月,辰陽饑民反。
十一月,沅陵亂民大規模暴動,占據城池。
……
短短不過月餘時間,整個武陵,北部、中部和南部地區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也就剩東部的核心統治區域,以郡治臨沅爲軸心,加上附近的沅南和龍陽、吳壽一帶還算是穩定。
驚恐震怒(這個叛亂的規模和頻率,都已經打破大吳國立國以來的記錄了,不生氣不羞愧那是不可能的)之餘,張悌一邊連忙派兵前去協助當地政府鎮壓,一邊也是疑窦叢生如果說是對泥鳅事件不滿的話,這些造反的地方,情況都不嚴重啊,反倒是眼皮子底下的這幾個地方才叫真正的深受其害,怎麽卻沒事呢?
于是,張悌又得向王迪求救了。
這回可不是錢的事情了,也不是錢能解決的事情(其實還是沒錢),不過張悌有信心,王迪不會袖手旁觀。
不管怎麽說,你也是堂堂荊州牧啊,這武陵被亂民搞得天翻地覆(如果知道這天翻地覆的背後就是王迪再搞鬼的話,不知會作何感想啊),對你而言,也是不好向陛下交代的。
“巨先啊,”王迪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此事鬧得太大,單純靠武力鎮壓是不夠的。”
“州牧大人這是何意?莫非還要剿撫并用不成?”張悌聽了這話,心裏直犯嘀咕老子可沒有錢給他們。
“巨先可曾想過,爲何突然會爆發多地的大規模叛亂?”王迪抛出了一個關鍵所在。
“這……屬下不知。”張悌聽了未免有些心虛,畢竟,他也知道,自己利欲熏心,抓泥鳅抓的太狠了,可是,要他承認這一點,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聽聞這些日來,巨先對泥鳅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搞得整個武陵都下去抓泥鳅了?”見張悌裝傻,王迪幹咳一聲,主動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張悌一邊羞愧一邊極力掩飾“絕無此事,州牧大人勿聽他人謠傳,其實隻是在臨沅附近動作比較大而已,而那些叛亂地區,也許隻是有些動作,但絕沒有弄到如此怨氣沖天啊。”
“那此事可就有些蹊跷了,”王迪颔首道“這背後,一定是另有他人圖謀些什麽。”
“什麽人?!”張悌立刻警覺起來。
“目前信息太少,很難馬上找到什麽蛛絲馬迹,”王迪一臉的坦然“最大獲益者乃幕後黑手,不知道巨先是否認同這個觀點?”
“最大獲益者乃是幕後黑手?”張悌反複咀嚼這句話,終于琢磨了點味道出來“州牧大人是說,武陵大亂的策劃人很有可能便是……”
“不錯,或者說,都有誰希望這武陵亂的一塌糊塗。”
其實隻要稍微一想,張悌也應該知道,坐在他對面這位領導,絕對是嫌疑人之一。
隻是,一時半會還沒聯系到他的身上,第一,桌子底下的龌龊手段和動機實在拿不上台面,畢竟關系還很過得去,這要是直接懷疑了那有多尴尬;第二,這一條可是王迪自己提出來的,神态還是那麽的從容淡定,應該……是清白的吧。
“莫非是那王颀?”在胡亂的用了一番排除法之後,張悌将頭号嫌疑鎖定在了這個壞了自己好事的家夥身上。
三巴與武陵接壤,武陵混亂一些,他好趁機渾水摸魚,這個理由,說得過去啊。
莫非還有周處?
這是張悌内心深處的一個答案,但是,沒說出來,有段時間沒來往了,生疏了不少,反而是經常往王迪這裏跑,在他的眼中,是不是一種背叛陛下的表現呢?而且萬一自己做買賣這些事被他從某些渠道得知,恨自己不帶他一起發财,這才暗中搞鬼?很有可能啊,有幾處叛亂的地方,也離周處這厮很近啊。
這個思路一旦打開,張悌又不由得将周圍一圈人全都列入了黑名單。
頭疼,真是頭疼,怎麽我張悌就遭人嫉恨到了這種的地步呢?
“這王颀倒真是很有可能背後策劃了什麽,先前的糧草問題和酒企被奪,都有他的影子,再來這麽一下子也說得過去,”王迪當然不知道張悌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不過,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内部出現了問題。”
“内部出現了問題?”張悌有些納悶,有内奸?内奸不還是要和外面的敵對勢力配合?那不還是王颀搞的鬼嗎?
“不錯,巨先,先前你也說了,這叛亂之地都并非,呃,并非某些事情的頻發地區,那麽,是不是可以這麽想,巨先并沒有驚動這些地區,但是,當地的官吏卻爲了讨好郡守大人,便強行加了這些負擔在民衆身上,以讨歡心,甚至,還打着巨先的旗号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終于逼得民衆揭竿而起,還把仇恨聚集在了巨先的身上啊。”
對啊,張悌“恍然大悟”昔者楚靈王好士細腰,故靈王之臣皆以一飯爲節,脅息然後帶,扶牆然後起。比期年,朝有黧黑之色。正是一群宵小之徒爲了逢迎拍馬,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反倒讓自己來背黑鍋!
“所以,巨先不妨這樣,民衆暴動不可單純以武力壓制,可以派部分兵馬前去圍剿(這個姿态屬于規定動作,還是要做的),同時,還宣稱隻要放下武器歸順,保證既往不咎,同時,以防真是那王颀所謂,陳兵邊境。”
“隻是如此,那些暴民就真的會望風歸降了?”張悌表示懷疑。
“當然不會,隻不過巨先要對另一批人下手,來安撫這些暴民的情緒,說不定可以用最小的代價解決問題啊。”王迪意味深長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