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悌,終于還是來了,比王迪預料的還要更快一些,可見,事情,或者說财政狀況比想象的還要更加惡劣一些。
如此最好,也能省卻自己不少氣力。
“巨先,别來無恙啊。”心裏想着如何算計張悌,王迪嘴上卻依舊是抹了蜜一般,親熱地說道。
“不敢當,又來叨擾州牧大人了。”張悌卻沒給面子,打起了官腔。
看來是要興師問罪了。
“敢問此乃何物?”果然,正想間,張悌也沒有磨蹭,直接甩出了一盒水果撈,哼,一看就是特别定制款,比自己推出的那幾号都要大出不少,有備而來啊。
王迪也沒有打開,推到一邊,輕笑一聲“巨先,臉色如此難看,想必這其中是有什麽誤會吧?”
“誤會?”張悌冷笑“難道這名爲水果撈之物,不是出自大人的手筆?”
“是啊,那又如何?”王迪很光棍的承認了。
“如何?承認就好,若不是大人在此時機推出這等物品,吾又怎會面臨窘境?”張悌沒想到王迪認的這麽痛快,一時間更加郁悶。
“窘境?巨先眼下有何難處?說來聽聽。”王迪擺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來,無辜的看着張悌。
“難處?!那庫存的美酒已然無人問津了!”
這一會光明磊落,一會裝傻充愣,當真令人惱怒啊。
“可是這美酒無人問津,和水果撈又有何關系?”王迪雙手一攤“我賣我的水果甜品,巨先賣巨先的美酒,井水不犯河水啊!”
“這?!”王迪一句話把張悌噎在了那裏。
是啊,兩個領域的産品,打不起來啊,但是,但是……明明是都去買了你的新品種,美酒都被冷落了啊。
張悌當然不會想到王迪的這個坑挖的多麽陰險表面看分屬于不同領域,其實,從大的層面來看,在這個時代,不管是價高的美酒,還是新奇的水果撈,都屬于奢侈品啊,更關鍵的是,随着水果撈的熱度下降,肯定會有一部分資金重新回到酒市場來,但是,這個時間差足以将張悌置于死地了。
“巨先啊,小弟我弄出這水果撈,也是形勢所迫啊,”王迪當然不會說出真相,而是很沒有架子的摒棄官場身份,平易近人的說道“當初爲了幫助巨先從蜀中進貨掩護,購進了大量的生鮮水果,剛剛運進來就爛了不少,無奈之下,隻好剔除腐爛的部分,将還有賣相的部分切塊後出售,又怕那樣的話賣不出去,所以就配以處理過的羊奶,本來隻想着收回一部分成本就知足了,誰曾想受到如此之歡迎啊。”
“當真隻是突發奇想而爲之?”張悌半信半疑。
“當然。”王迪面不改色的說道。
“可是,如此精妙的組合、神奇的功效,怎麽可能是臨時編排出來的?”
“這些都隻是商業噱頭而已,那木瓜的所謂效果其實都是找一些特殊人群襯托出來的,第一張牌打好了,後面的當然也是深信不疑了。”王迪難得的說了句實話——爲了今天用其餘的謊言忽悠瘸張悌,這一句實話,哪怕洩露了商業機密,也是值得的。
“這……”張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王迪太實在了啊,如此機密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不怕自己洩露出去,其他的還能有假的嗎?還能是早有預謀玩死自己嗎?這打開方式不對啊。
在預想之中,王迪應該是玩命狡辯,死不認賬,然後,在自己大義凜然的指責之下理屈詞窮,滿面羞愧的忍下一切罪行,然後給自己擦屁股的嗎?
“巨先,眼下的難題是不是美酒全無銷路?”王迪也有點“不忍心”了“其實這個問題也并非解決不了。”
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啊,這是看不下去了主動給自己擦屁股了?張悌先是一喜,随即冷靜下來淡定淡定,這其中也許有什麽陰謀詭計,他王迪沒少給人挖坑啊。
“換個地方賣不就得了?”王迪點破道“眼下,這水果撈還主要圍繞着揚州市場展開,既然巨先認定了水果撈對美酒有沖擊,那麽,巨先又何必急于一時,非要在揚州這一處糾結?”
對啊!張悌茅塞頓開,這真是迷了心智,如此簡單的事情,怎麽就沒想到呢?忙不疊的問道“子均可是有什麽好去處?”——這一興奮,又恢複了和王迪的親昵關系。
“問的如此突然,實在是沒什麽好的打算,隻能說出來幾處看看了。”王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道。
“說來看看。”張悌也顧不得那些了。
“賣向北邊如何?司馬氏,想必在北方世家大族那裏,此物定會大有市場吧?”王迪抛出了首選項。
“這……”張悌聽了這話,面露難色。
“巨先不要以爲這是什麽資敵行爲,”王迪解釋道“以這種迷人心智之物蠱惑北方士族,不也是在爲我吳國效命嗎?相信喝慣了北方酒的那些世家大族,對這些不太容易嘗到的江南特産很難拒絕吧?也可以爲國家創造外彙啊。當年諸葛丞相不就是靠着将蜀錦遠銷外地才撐起了一國之财政?”
“還是算了吧,眼下雙方關系緊張,萬一這事情被宵小之輩利用揭發,對吾等都不是什麽好事啊,還是不要沾惹了他們吧。”張悌推辭。
當然,這隻是一個順着王迪的話題往下說的借口而已,張悌真實的想法是往北邊販賣的話,路途遙遠,成本提升不說,難免還要經過周處、或者王迪、丁奉的轄區,這要是被他們察覺怎麽辦?被舉報倒是不可能,但是橫插一杆子,從中分潤一些好處,對自己而言可就不妙了。
雖然說咋在自己手裏,賠得更慘,但是,在張悌看來,但凡有的選擇的話,都不會将這一條路列爲首選。
“既然如此的話,”王迪自然猜得到張悌的小心思,卻也不說破,做出一副十分苦惱的模樣思索了一下,說道“那就隻有走王颀這一條路了。”
“王颀?再賣回去?”張悌一愣,有點心虛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偷偷買了不少戰略物資,現在可好,将戰略物資加工爲奢侈品再賣回去,再宰他一筆?
“不錯,既然巨先認定和北方司馬氏關系太僵,眼下,和這王颀還算是和睦吧?”王迪很自然地說道。
“但是,這三巴,消費得起嗎?”張悌有些爲難。
剩下的存量還有不少呢,這麽大點窮地方,撐不住場子吧?
“這就無需吾等操心了,巨先,”王迪語重心長的說道“隻需賣給當地的商人就可以了,市場上的事情,還是交給市場去解決吧,他們倒手轉賣到哪裏,是蜀中,還是北邊,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也對。”張悌點頭,隻要不和王颀發生直接對話,屬于純粹的、正常的兩地商業貿易行爲就可以了,哎,自己扮演的角色太過深入,難以自拔了。
“隻是這樣一來,巨先,爲了盡快出貨,回籠資金,就隻能降低價格,少賺一些了,”王迪打斷了張悌的思路,說道“畢竟,之前是直接賣給消費者的,現在,等于要處理給三巴地區的零售商,如果價格還是定的現在這樣高,恐怕還是面臨無人問津、無人接盤的尴尬境地啊。”
“要、要低多少?”張悌咽咽口水,肉疼的說道。
“那就要看和當地的商人談成什麽樣子了,還是那句話,市場上的事情,還是交給市場去解決吧,”王迪說道“這裏先說一聲,也是要讓巨先做好一個心理準備。”
“也罷!能出手就行!”張悌做了決定!
“巨先有魄力!如果想将這損失彌補回來,也不是沒有辦法,就看有沒有勇氣了。”王迪一笑。
“什麽辦法?”張悌問道。有了目标和希望,勇氣也随之出現。
“巨先應該還有一大批糧草在當地沒有搬運回來吧?”
“……正是。”
“如此最好,不要往回運了,直接将酒廠裏面的技術工人統統派過去,就地取材購買原材料,就地生産,就地銷售!這一切核心技術都是我江東的,但是,原料成本、運費成本都省掉了,還可以打着江東特産的旗号銷售掉,足可以抵消掉那部分差價了,隻是,這樣一來,就有點風險,千萬不能被那王颀的人發現,這制酒的地點一定要十分之隐秘,千萬不能讓其他人等知曉啊。”王迪最後語重心長的說道。
“……此事還是有些危險,算了吧,還是保險起見,折點成本賣與他們吧。”猶豫了一會,張悌說道。
“如此也好,小心爲上。”王迪笑笑,沒有繼續勸說。
主要的事情談完了,張悌又扯了點有的沒的,這才告辭而去。
“巨先,拿走啊。”見那盒巨無霸水果撈還乖乖的躺在桌案上,王迪提醒道。
“就留給子均吧,一來一去,怕是失了鮮味。”
本來就看這水果撈來氣,今日聽聞多是商業噱頭,張悌自然更加提不起興趣來。
“大人,那張悌可是走了?”過了好一會,羅氏女從屋内款款而出。
“走了,有一會了。”王迪一臉輕松的說道。
“哎,看這樣子,可是将他坑的好苦?”羅氏女對張悌有些同情。
“也不算什麽,權當是原計劃行事吧,雖然中間也費了一些周折。”
“這是何物?那張悌送來的?”羅氏女看着桌子上的巨無霸說道。
“哪裏,那厮空手而來,一毛不拔,這是我爲姐姐特别定制的水果撈。”王迪谄媚的笑道,毫無愧色的将張悌的一番“心血”據爲己有。
“哦?那妾身可要好好品嘗一番了。”羅氏女一番甜意湧上心頭,略有一點羞澀的将蓋子掀開,定睛一看,随即冷下來面孔。
“姐姐不喜歡?”王迪有點不好的預感。
“子均什麽時候如此貪心不足了?”羅氏女挺了挺豐滿的身段,一把将盒子“放”在案頭。
隻見盒中滿滿的……木瓜,在少量的羊奶中,都蕩漾不起來了,除了木瓜,連個葡萄籽都沒有。
……
張悌,你個老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