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衆不同的廷尉?”虞聳表示完全不懂。
“此事在下隻能和廷尉一人說,其他人不能在場,事後也不得對所有人說,包括自己的族人。”在旁人看來,王迪這就有點故弄玄虛了。
“莫不是心虛吧?”虞聳不想上當。
“在下倒是無所謂,其實如此神秘行事也是爲了廷尉大人着想,如若應允,”王迪解釋“則和身邊一些人但說無妨,如若不允的話,則就當什麽也沒有說過。”
于是,一臉疑惑的虞聳便和王迪在一衆好奇心爆棚的目光注視下來到了廳外。
不知何時,外面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有下人見虞聳走了出來,連忙出來送上油紙傘。
傘這個東西在中國已經出現了很久,傳說還是魯班他們兩口子的“結晶”,到了這個時代,形制已經發生了變化,尤其是在東漢蔡倫改進紙張之後,在紙上刷上桐油,所以很多大戶人家用的傘已經是油紙傘了(很多老百姓還是用不起的),說來王迪還和這傘有一些緣分,在他“巧取豪奪”的利潤之中,就有這油紙傘的貢獻油紙傘工藝離不開桐油,江東之地雖有很多多雨之季,可是桐油産地卻不多,益州,尤其是南中地區和巴郡、巴東這裏才是桐油主要産地,王迪除了倒騰煤之外,桐油這樣的副業也沒少張羅,其中江東之地的銷路是最好的(防腐防鏽啊,大量用作兵器、車船防水、防腐、防鏽,并可制作油布、油紙等)。
“有話快說吧,不要再賣關子了。”見王迪站在雨中拿着油紙傘發呆,虞聳在一旁催促道。
“請廷尉大人爲在下撐傘。”王迪将手中的傘遞了過去。
“你!”虞聳有點要抓狂了“你自己不能撐傘嗎?!”
“請廷尉大人爲在下撐傘。”王迪又重複了一遍。
虞聳臉色變了幾變,心中默念張良也曾給人提過鞋,我這算什麽之後,還是将傘撐在王迪的頭上,同時暗暗發誓如果說不出來個所以然的話定讓他血濺當場!
“廷尉大人撐傘的感覺怎麽樣?”半響之後,在虞聳即将要抓狂暴走的時候(兩人在雨撐一把傘,在廳中等人看來,畫面是極其違和的),王迪問道。
“想打人。”虞聳很敞亮的說道。
“那是自然,”王迪也不意外,繼續問道“還有什麽?”
“沒了。”
“沒了?除了打人之外,廷尉大人覺得還可以做什麽能更加解氣一些?”
“啪!”虞聳也不客氣,将傘收回來了,置王迪于越來越大的雨勢當中。
王迪倒也是不躲不避,就站在那裏笑呵呵的看着虞聳。
無奈,虞聳對峙了片刻,還是将傘撐開了。
“廷尉之不忿主要是在于爲在下打傘,其實換個角度看看,在這個世界上,傘永遠是掌握在高個子的手中,傘下之人的命運自然也要被其掌控了。”王迪笑着說道。
這句話是後世影視作品中我國研發原子彈被蘇聯專家嘲諷的一句話,影片的最後自然是國人通過努力成爲了執傘人,當時看的王迪是熱血沸騰,記憶尤深,所以當今天面臨此情此景的時候,有感而發。
虞聳能夠理解成什麽樣子,就看他想走怎樣的一條人生道路了。
“子均以傘來比喻權力,是說眼下正有一個機會讓吾等有一個成爲掌權人的機會?若是這話的話,倒也沒有必要回避衆人單獨來說吧?”想了想,虞聳疑惑的說道。
嗯,果然跑偏了,不過倒是偏的正中下懷啊。
“誰拿着傘都會成爲掌握權力的人,”王迪将傘拿了過來“在下也是可以,但爲何強調高個子?高者,高瞻遠矚也,其眼界、視角自不同于常人,在下不知道廷尉想不想成爲這樣的人?”
“子均就開門見山吧。”虞聳實在是想不通這個高瞻遠矚能高到哪裏。
想不到也正常啊,這可有點太超前了呢,說實話,我也是心裏沒譜兒啊,不知道能不能合乎當下之潮流,你有沒有興趣,有了興趣,又有多大的毅力和能力走的更遠一些,不過,嘗試一下,到也未必是一件壞事,反正倒黴的也不是我,王迪心裏有點惡毒的想到。
“久聞廷尉大人多年來能夠做到清虛無欲,進退以禮,但是扪心自問,證據的搜尋、案件的審判過程中是否真正做到全無外界之幹擾了呢?”王迪問道。
“這……”扪心自問,真的沒有啊,同僚、鄉黨、世家,哪個不需要考慮一下?藏匿人口、田産不報都是毛毛雨啊,虞聳也隻能做到人命關天的大案要案盡可能秉公執法,至于其他,呵呵,大勢所趨,曹魏爲争取豪門氏族的政治支持,早就背叛了曹操的司法精神(雖有作秀成分在内,但真的沒少沖權貴下手)制定《魏律》18篇,并改漢具律爲刑名,冠于全律之首;規定五刑,使刑名進一步規範化;保護貴族、官僚、地主等8種權貴人物在審判上享有特權的“八議”也正式上升爲法律制度,充分體現了“舉賢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權貴”,這吳國,彼此彼此啊,世家以陸遜爲首要求“施德緩刑,寬賦息調”,孫權爲了控盤,又在晚年大施嚴刑峻法,不管是魏還是吳,包括蜀在内,或輕或急或緩,從立法開始,就是各方勢力在博弈,在幹預啊。
“那在下就明白了,”王迪說道“如果烏程侯得登大位,授予廷尉大人真正的獨立權力,從立法到執法均無外界勢力幹預的獨立權力,又當如何?”
“世家大族無法幹預?”聽了這話,虞聳很是不信。
“不可,一切外來壓力均無法幹涉廷尉大人。”王迪這個信心還是有的,孫皓,要的就是借助你虞聳虞世龍的手狠狠收拾那些世家大族啊!當然不會将你當成呂壹那樣的棄子,說放棄就放棄了,呃,至少短時間内是不會的。
“烏程侯日後也不會幹涉?”虞聳的心跳開始加速。
“當然。”王迪現在已經初步練就了撒謊的時候面不改色的本領。
笑話,你虞聳還想追求真正的司法獨立啊,想做到立法過程中不受任何第三方勢力的幹擾(包括皇權),執法過程中隻受法律和法官良知的影響,而排除其他任何渠道的幹擾?開什麽玩笑啊,即便是整個古代社會,也沒提出過你這種“司法獨立”的概念啊,大明和大清就不用說了,宋代算是不錯的了,大理寺卿韓晉卿曾受皇帝委派前往甯州按治獄事。依慣例,赴任前,應當入宮面聖,請皇上做指示。但韓晉卿說我奉命辦案,以法律爲準,國法擺在那裏,就不必征求皇帝意見了,免得幹擾司法。體現了一名法官的良好的司法獨立意識;雖然宋法規定州縣法院獨立審判,不得請示、征求上級法司看法;提刑司如果發出批示幹預州縣法院司法審判,州縣法院可不必理睬,一概依照法律辦事;幹涉下級獨立審判的上級法司,以違制追究責任;禦史接受皇帝委派,組成特别法庭審理案件,不受宰相與君主幹預。但是,多用皇帝随時頒布的敕令作爲斷罪處刑的依據也恰恰是發生在宋代啊。不過作爲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類,可以給你虞聳畫一個大餅,勾繪一個美好藍圖,畢竟,人類是要有點夢想的,是要有點敢于在夢想面前頭破血流的人的。
“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主公。”虞聳淡淡一笑,并不上當“真要登上了皇位,恐怕翻臉翻得比誰都快,當年呂壹的結局有多慘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啊。”
“廷尉大人怎能與呂壹之流相比?”王迪反駁道“當年呂壹行事乖張,表面是用法深刻,其實所行多爲冤案和誣告,中傷,其言行簡直就是對司法工作人員的侮辱!強行羅織的罪狀多是經不起推敲的,這又何嘗不是對司法獨立精神的一種深深傷害?烏程侯對廷尉大人可是寄予厚望的啊!”
“難道不是将虞某人當做打壓世家大族的一枚棋子?”虞聳也不是白癡。
“如果有世家子弟真的觸犯了刑法,則必當按照刑法規定受到應有的懲罰,烏程侯屆時所做的,隻是撤掉他們頭上的保護傘而已。”王迪當然不會說當初忽悠孫皓,可就是讓這虞家做打壓世家大族的神兵利器啊,當年孫權重用呂壹的思路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人選和方法上出了問題,呂壹本身的背景支撐不起這種任務,手段方法又太過卑劣,虞聳則不然,家世、人品各方面,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而這也是要支開所有人單獨說的原因保不齊哪一天屋裏的某一位或者某一位的親朋好友就會折在這虞聳的手裏了。
“某願往之!”思考片刻,虞聳下定了決心,咬牙說道。
這是他的夢想,眼下有人給了實現這個夢想的機會,爲什麽不去做?同時,他也明白了,爲何王迪要避開所有人,甚至囑托自己,不管答應與否都要嚴守秘密,說了的話,甚至整個虞家都會跌入萬丈深淵啊。
“也就是說廷尉大人願意助烏程侯一臂之力了?”王迪笑得很燦爛。
“隻是不反對而已。”虞聳拯救還是有底限的人,不願意被政治這個大染缸弄得面目全非。
“如此便好,”王迪無所謂“丁固大人那裏在下就不去了,廷尉大人可以轉告他一句話十幾年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他若不在意便無人在意,他若在意,即便沒有權傾天下,一介匹夫也可令他血濺當場,如此一來,未來的吳國三公之一豈不是就要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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