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下,倒斃着七七八八的數百具屍體,被砸壞的雲梯等攻城器械也七扭八歪的散落在地。
這已是吳軍先頭部隊攻城的第三天,前兩天一共連續攻了十幾次,吳軍最後還是放棄了,準備整軍再戰。
對于羅憲來說,這種程度的攻城簡直就是小兒科,因爲對手是五溪蠻兵。不是說這幫蠻兵的戰鬥力不行,也不是說他們的士氣不高,主要是讓他們這種亡命之徒前來蟻附攻城實在是大材小用,而且碰到的還是羅憲這種級别的選手,更何況,羅憲還十分謹慎的将閻宇所部也參與了此次防守,換句話說,此時的永安城,根本就不是原曆史當中的區區兩千人,而是達到了8000人之多!簡直是固若金湯啊,這樣一來,五溪蠻人們的獻血和生命連消耗守城力量的最低目标也是無法實現了。
更何況,這永安城作爲蜀漢帝國的東部軍事重鎮,曆經幾代人完善,就是換一個不入流的将軍防禦,也不至于被一群五溪蠻兵攻陷。所以,羅憲很納悶,敵軍如此動作究竟目的何在。
第三天開始,五溪蠻兵和新任建平郡太守丁溫所部,終于改攻城爲圍城了,在射程之外列陣站好,大有将永安圍個水洩不通的架勢。隻可惜。。。。。。這支先頭部隊隻不過是不足6000人而已,而他們,卻不知道被“包圍”在城中的“孤軍”有近萬人之多。
“敬之,敢出城迎戰否?”觀察了片刻,羅憲問站在身旁的羅尚。
“叔父,給我200人,我殺他個出其不意,取那丁溫的首級不在話下!”自幼開始便被羅憲撫養長大的羅尚,在外人看來雖是兇猛粗魯、桀骜不馴,在羅憲面前卻是畢恭畢敬——但還是掩蓋不住一身的殺氣。
兒子羅襲不在,羅憲最信任的也就是羅尚了,畢竟,總不能是自己親自沖鋒吧?
“也罷!給你500人!”羅憲拍闆。
倒也不是羅憲輕敵,這種突擊戰,出動太多人馬反而達不到效果,反正也不是爲了全殲敵軍,殺個出其不意,斬首個幾十首級,震懾敵軍,提振本軍士氣也就可以了。
而且,這方面蜀軍也是有着悠久曆史傳承的,想當年,劉備入西川之時,曾經留霍峻鎮守葭萌關,霍峻先是逼退張魯們,後來劉璋又派扶禁、向存等将領統率萬餘人馬由阆水圍攻,霍峻不僅率領将士堅守一年之久(要知道,葭萌城中霍峻軍士僅數百人而已),更是趁對方懈怠之時,選拔精銳,伺機出擊,斬了向存的首級,重創圍城敵軍。所以,依照羅尚的武勇,未必非要斬下丁溫的首級,至少沖擊敵陣,逼退敵軍再全身而退還是沒有問題的——而且,突擊部隊派的太多了豈不是要暴露城中的真實兵力部署?
得了命令的羅尚一臉欣喜的點了100騎兵、300親手訓練出來的鐵椎步兵和100弓兵便下了城樓埋伏在城門處,說實話,這幾天他真是憋壞了,按照以往的性子,第一天就是想給敵軍來個下馬威來着,可惜叔父不答應啊。
“聽着,一會開城後,步兵沖鋒在前,騎兵分爲兩路伺機包抄,掩護弓箭手搶出射程空間,殺他個措手不及,能狙殺敵軍主帥丁溫就是大功一件!”羅尚按照羅憲的安排簡單頂住了幾句,還有意無意的漏掉了“不要戀戰”四個字,在他看來,戰場之上戰機瞬息萬變,哪有那麽多啰嗦,一句話,帶着500個勇士沖上去,幹就完了。
“将士們!沖!”
羅尚從來都是一個身先士卒的實踐派,拎着一個盾牌和鐵錐,率領300步兵猶如猛虎出籠一般沖向敵軍。
此時的丁溫還正在城下列陣,準備再像前幾日一樣“先禮後兵”,先勸降羅憲一番,結果這方面還未曾開口,忽見得城門大開,緊接着一群軍士嗷嗷叫的沖了過來,爲首一個臉上疤痕累累的猛漢更是揮舞着一個四五十斤的鐵椎奔着自己而來——作爲主帥的丁溫,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處女之戰穿的還是很與衆不同的,至少,在一群蠻兵中間顯得很有主角風采。
“五溪蠻何在!攔住他們!”雖然是初經戰陣,但丁溫畢竟是丁奉的種,丁奉是什麽人?那也是三國一猛人,隻不過猛人太多,遮蔽了他的光芒,隻好給别人打下手,大神們都挂的差不多了以後,也該輪到這個活化石光芒四射了,十二年前的東興之戰中,身先士卒,“雪中奮短兵”,以數千吳軍孤軍深入,大雪紛飛中,手持短兵砍殺魏軍;九年前的壽春之戰,又是丁奉,帶頭沖殺敵陣,斬殺數百魏軍,成爲敗局已定的吳軍中一抹亮色。所以,盡可能的克服緊張情緒後,丁溫也是毫無懼色,從容調度。
五溪蠻也是很興奮,這兩天攻城戰簡直是要把自己惡心死了,連城牆邊都沒碰着就倒下了一片,窩囊得很。現在好了,敵軍不守城,居然沖了出來,簡直是作死啊,于是列陣在最前的300多人拎着武器奔着羅尚就來了。
雖說方才排隊列陣的時候還勉強看的過去,但一打起來就沒有什麽隊列可言了,好在羅尚也不屑于此道,結果,亂戰也符合了雙方的口味,很快便針尖對麥芒怼到了一起,隻聽得“砰砰”兩聲,兩個蠻兵撞上了羅尚的鐵椎,立時間血肉橫飛,連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便成了兩具屍體,後面的步兵也是有樣學樣,掄起鐵椎往對方身上砸——真的是掄起來飛到蠻兵的身上,而這種松散的陣型反而有利于擴大打擊面,結果取得了驚人的效果,霎那間,六七十個蠻兵或腦漿迸裂、或骨斷筋裂的倒在地上,死狀極其慘烈,一時間将勇猛著稱的五溪蠻都砸懵圈了,愣在那裏。
“弓箭手放箭!”羅尚也沒有一味鬥狠,一聲令下,後面的箭陣挽弓搭箭,又是百支箭矢飛出,結果這邊又倒下了二十多個蠻兵,緊接着,扔完了一輪鐵椎的步兵又紛紛拔出了佩刀,在羅尚的帶領下沖進了蠻兵隊中開始了近身砍殺。
這一陣無腦沖擊居然真的收到了奇效,五溪蠻兵終于支撐不住,崩潰敗退——以前猛,是因爲沒有遇到兇殘的選手,今天,遇到了,真猛。
蠻兵的潰敗也導緻了後面的建平郡吳軍軍心大亂,丁溫也終于沒了丁奉的風采和英姿,帶頭調轉馬頭,奪路狂奔。
“敗了!敗了!”一見主帥跑了,其餘吳軍也是鬥志全無,紛紛丢盔棄甲潰敗而逃。
“進攻!繼續進攻!騎兵何在?兩翼包圍上來!将那丁溫截殺!”一見敵軍如此不堪一擊,羅尚大喜,完全忘記了“不要戀戰”的警告,将手中所有的底牌都亮了出來。
“吳軍怎麽會敗得如此迅速?”城樓之上的羅憲先是欣喜于羅尚的勇猛,但看着看着,突然感覺不妙,連忙吩咐“快快傳令!敵軍很詭異,可能有埋伏,收兵!收兵!”
高處的羅憲将吳軍陣後隐約的異動看得分明,但城下殺得興起的羅尚是沒有注意到的,别說聽不到後面的号令收兵,即便是聽到了,按照他的性子,收手也是難了丁溫就在眼前,就差這一下子了!
“進攻!擋我者死!”話音未落,兩個跑得慢的蠻兵又是倒在了羅尚的椎下。後續部隊也是興緻勃勃的跟上。
追着追着,突然聽到一陣戰馬嘶鳴的聲音,羅尚先是欣喜,以爲兩翼包抄的騎兵已經截殺丁溫得手,結果,在一陣悲鳴後,更多身上斑斑血迹的騎兵出現在了自己的兩側,足足有四百多。
很自然,這不會是羅尚的人馬,傻子都看出了,裝束不對,數量也不對。
羅尚雖然莽撞,但智商不低,這一瞬間他想的是東線戰場上什麽時候遇到過這種規模的騎兵?随即明白過來,信息有重大失誤!圍攻永安的軍隊絕不是宜都、建平和五溪蠻那麽簡單!
騎兵是個好東西,但是這玩意要想玩好,不光是個技術活,更是個燒錢的寶寶,人可以将就将就,但是,馬,尤其是戰馬,那是要飼料的(遊牧民族還好,關鍵是農耕社會養馬)戰場之上的軍馬每天耗糧10鬥,要将近20個人繳納的賦稅可以養得起一匹戰馬(由此可見漢武帝飼養幾十萬匹戰馬和匈奴對耗是個多麽巨大的工程),到了三國時代,除了魏國之外,吳蜀兩國既有馬源所限,也有國力所限,要想支撐起強大(或者說龐大)的騎兵部隊是很艱難的。
但是,這不代表吳國就沒有騎兵,雖然他是以水軍擅長,其次爲步軍,但騎兵也有,隻不過精力都砸在了重點區域一個是用來拱衛京師的,一個是放在北線對抗曹魏的。
但是,在這裏,在永安,羅尚何其幸哉,遇到了數百騎規模的吳軍騎兵!
這時候,本來還是潰敗的吳軍也止住了頹勢,反身過來結陣,在後方,源源不斷的吳軍也在密林中陸續走了出來,也多了幾面令羅尚感到十分陌生的旗幟。
丁溫的旗幟仿佛已經完成了演出任務,不見了,而多出來的旗幟上面分别是“陸”和“留”!
建平郡,巫縣。
一隊人馬正在山間緩步前行。
“玄休,你怎麽了?”打扮的和當地的蠻民無異的王迪向李特問道,這厮突然打了個冷戰,不會得了什麽病吧?
“無事,突然感覺舒服了很多。”李特打個噴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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