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意識到,回答就夠了,這個動作沒有任何意義。
隻是他不想看見虞幸這種令人難過的眼神罷了。
“那還好。”虞幸似乎也松了口氣,沒被遮擋的下半張臉露出一貫的笑意,“我腦子亂亂的,有你在身邊就輕松多了。我們現在要幹什麽?”
趙一酒收回手。
他把羽絨服脫了下來,披到“快凍死了”的虞幸身上,轉身蹲下,偏頭道:“上來,這次換我背你。”
太陽才剛剛從最高的雪峰後升起,一束金色的光剛好打在趙一酒毛茸茸的發頂,讓黑色更加耀眼。
虞幸眯着眼睛,又想吃點什麽了。
他覺得自己不餓,隻是想品嘗點什麽,讓舌頭感受那些味道、觸感,眼前這個人……
算了,酒哥不能吃。
他又突然想到,自己有腿,有很多很多的腿,它們深埋地下,延伸得很遠,像無數根系,爲什麽要讓酒哥背?
“我自己能走。”他說。
趙一酒卻沒動,堅持道:“上來。”
“爲什麽?”
“爲了告訴你,我是真是存在的。”
蹲着的人把頭低下了,看不清表情,見虞幸不說話了,他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如果我不存在,看你摔不摔。”
還是沒有回應。
趙一酒忍不住想回頭看看,剛動一下,背後就攀附上了成年人的重量,虞幸拍拍他的頭:“嗯,是真的。”
“……”趙一酒暗罵自己一句,一言不發站起身往酒店方向走。
虞幸拖着自己無數的腿被背走了,趙一酒背人很穩,背部的肌肉硬得像鐵闆。
那些“根系”不動了,擺爛地沉寂下去。
扭曲視覺的力量依然存在,兩人沒有驚動遊客,就這麽慢悠悠走回去,久違地有種悠閑散步的感覺。
人就在背上,存在感分明,趙一酒的思緒逐漸清晰,大概猜到——以虞幸的能力,不會被荒屋裏的邪神弄成這樣。那麽,影響虞幸思維的就是其他東西。
這東西沒有出現的途徑,唯一的例外是系統。
他又想起虞幸跟他說過,系統已經重新連接了他,還承諾了一些補償和獎勵……或許,就是跟這個有關嗎?
經驗使趙一酒很快接近了正确答案,既然是和系統給的東西有關,這種詭異狀态就不會在虞幸身上持續太久。
虞幸不可能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允許自己被長時間扭曲認知的。
所以沒關系,這種狀态應該很快就會消失。
趙一酒安下心來。
然而剛走了幾分鍾,他突然聽見虞幸笑着說:“我好像一棵樹哦。”
“……?”
“我有好多腿,在汲取養分。”虞幸語調輕快,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吓人的話,“可惜我現在最需要血的滋養。”
趙一酒心裏一突突,立刻修正虞幸的認知:“但你是人,不是樹,人沒有很多條腿。”
“那也可以不是腿,是舌頭。”虞幸的頭就湊在趙一酒脖子邊,他伸舌頭示意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說,“看,我有好多比這跟長的舌頭,它們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不過我可以控制。啊,原來樹的枝條是它們的舌頭啊,好怪。”
趙一酒渾身僵硬:“……”
你比樹更怪吧!
果然是舌頭的問題,不過……
他又開始崩潰了。
甚至他開始反思,每次厲鬼意識出現的時候,趙謀是不是也有他現在這種感覺,根本不知道能拿他怎麽辦。
“你、你可以想想,你和樹有什麽區别。”趙一酒少見地磕巴了一下,“别陷入錯誤的認知……不然真的會出事。”
虞幸笃定地說:“我比樹帥。”
兩秒後開始有點不确定:“我是比樹帥吧?”
趙一酒:“……是。”
他确實也沒見過帥的樹。
不過這是鬼沉樹的帶來的影響吧?讓虞幸的思維偏向那裏……當下,他也沒心情慢慢散步了,幹脆找了片陰影融進去,帶虞幸快速移動到了酒店房間。
直到把虞幸放下,趙一酒才重重松了口氣,感覺比打了一架還累。
他需要呼叫趙謀,隻有趙謀才知道該怎麽辦吧!
“你在想你哥哥?”虞幸坐在沒收拾的床上,冷不丁問。
趙一酒瞳孔一縮,不确定是巧合還是讀心。
虞幸看了眼床鋪,把枕頭抱起來:“我昨天好像打電話跟他說了,我說什麽了來着……記不太清。”
“對了,我跟他說你要睡幾天,然後他問我在哪。我說‘你不是會占蔔嗎,有本事自己找啊~’”
“他好像很急,我讓他别急。”
趙一酒大爲震撼。
他艱難地問:“然後呢。”
“然後你哥讓我等着,語氣很兇惡,就想要來揍我似的。”虞幸無所謂地說,“他要是想用暴力方法解決,我就揍他,讓他知道誰更——”
趙一酒忍無可忍地捂住了虞幸的嘴,同時爲自家親哥感到擔憂。
奇怪的是,被捂住嘴的虞幸忽然安靜下來,眼神也有瞬間的清明。
“虞幸?”
“……唔唔。”虞幸眨眨眼,從兜裏掏出一個一看就很新的手機,點開備忘錄打了會兒字,塞到趙一酒另一隻手上。
【别擔心,我融合了一個核心祭品,這是副作用,持續不了幾天。我的認知被改變了不少,但也隻是暫時的。另外,這幾天别聽我胡說八道,你要是有不好的預感,記得立刻堵上我的嘴,别讓我說完。】
【你用手機和趙謀聯系,讓他教你怎麽做。不讓我說話的時候我清醒的概率會變大,就像現在。】
趙一酒看完,低頭看着他:“那我用膠帶把你嘴粘上可以嗎。”
虞幸眼睛一彎,似乎在笑他。
也是,别說粘上嘴,就是把手腳都捆了,虞幸不想配合的時候,又有誰能真正限制他。
趙一酒放手,決定這幾天要好好看住虞幸,不能讓他在不清醒的時候做出出格的事。
下一秒,他餘光突然瞥見一根枯萎的樹枝,那樹枝從牆壁裏伸出,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後。
“我的枝條想出來透透氣。”虞幸顯然又不正常了,他做出側耳傾聽的姿态,然後宣布,“它說,你好。”
趙一酒:“……”他忍了忍,沒真的和那截散發着濃烈怨詭氣息的樹枝打招呼。
他記得趙謀的電話,立刻撥号,接通。
趙謀接起電話的瞬間,趙一酒被不滿于無視的樹枝抽了一下,他吸了口氣,迫不及待地求助:“趙謀,定位我,快點過來把虞幸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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