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也是要熄燈睡覺的時間了,檢測完畢,剩下的人便忍着手臂上皮開肉綻的疼痛,各自回房。
今夜各懷鬼胎。
第二日清晨,開始巡邏工作的清理小隊依稀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竹子和阿金今日負責基地内部巡邏,兩人從第一縷光亮照到身上時就開始拌嘴,這也是他們已經習慣了的相處方式。
不過今天走着走着,竹子就越發沉默了。
兩人正路過制造區,制造區裏的工作者似乎正在談論,負責設計服裝的小瑤不見了。
小瑤和竹子、阿金都認識,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見了驚愕。
如果真的不見了,應該會算成異常事件,通知他們清理小隊進行調查,可清理小隊從昨夜到今天風平浪靜,沒有接到任何特殊任務。
“你們說小瑤不見了?她去哪兒了?”竹子湊到了一個正在處理棉麻材料的人身旁。
她穿着清理小隊的隊服,走的也是每日巡邏路線,路線上的幸存者早已見怪不怪,聽到她問,便聳聳肩回答:“我聽說,隻是聽說啊——聽說她最近在追一個男生,那男生來基地不久,不是很安分,昨天就打算離開基地去别的地方,小瑤就跟他一塊走了。”
“反正咱們長官宅心仁厚的,誰想留誰想走全憑自願,爲了那虛幻的愛情抛棄安全,也沒人拽着他們不是?”
這個工作者雖然強調了隻是聽說,但每句話裏都透着對這件事的負面評價,像是在談論兩個沒腦子的傻子。
竹子向工作者道了聲謝,走回阿金身旁。
她低聲道:“不對勁。”
阿金也嚴肅了許多:“我也覺得不對勁,小瑤追的應該是阿洛吧,我們又不是不了解這兩個人,小瑤不是個戀愛腦,阿洛也沒有任何想要離開基地的傾向,在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言論,是誰傳出來的?”
于是兩人趁着巡查的便利,在基地内部逛了好幾圈。
他們巡查經驗豐富,思維敏銳,在許多幸存者的隻言片語中發現,不見的不隻是小瑤和阿洛,還有好幾個人。
而這些人都是在昨天晚上的檢測之後消失的。
“難道是他們感染了病毒,長官爲了不造成恐慌才将這件事壓了下去?”在沒人的時候,阿金皺起了眉。
“之前哪一次出現新的病毒感染者我們不知道?”竹子搖搖頭,“而且這麽多感染者,誰來處理的?清理小隊宿舍好像沒有人昨晚出動過,就憑那幾個夜間巡邏?不好辦吧,早上他們跟我們交接的時候也完全沒提過這件事。”
“那真是主動走了?”阿金擡了擡臉上罩着的金屬面罩。
“不知道……我總覺得最近的基地怪怪的,沒有一開始那麽……”竹子扭頭看向各處的監控,将後半截的話咽了回去,“算了,晚班交接回去我們問問老高,看他知不知道些甚麽。”
在兩人談論的間隙,隻隔一個拐角處,靠站着一個人。
如畫的眉眼此時低垂着,腦後馬尾松松散散搭在肩上,清理小隊的作戰服表面——染了一些血痕。
伶人玩味地聽着他們的交談,拇指擦過唇瓣,将嘴唇上還沒有幹涸的血液擦拭大半。
若是有人看見此時的他,就能發現,他受傷了。
隻是望不見傷口。
“基地的秩序開始混亂了。”伶人喃喃自語,别人不知道,但他對于卡洛斯昨夜一個人反殺了特殊清理小隊,帶走十二個原住民的壯舉一清二楚,由于昨晚的行動算秘密行動,消失的十三個人被各自編排了拙劣的借口,基地的長官急于向其他幸存者表明這十三人是自己離開基地的。
而暗地裏,基地絕不會放過這溜走的十三個人。
這是一場無妄之災,也是這場推演遊戲暴露惡意的開端。
“阿幸,你也該來了吧……”
伶人勾起嘴角,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歎息。
得知虞幸進入了這場遊戲,他真是興奮到顫抖呢。
可昨夜找了半天,伶人沒能在基地裏将虞幸揪出來,連趙一酒的氣息都徹底消失,這似乎意味着兩個沒有走過明路的家夥趁着混亂已經離開了基地範圍。
可伶人知道,基地的好戲已經開場了,虞幸不會錯過,虞幸以前,可是最喜歡聽好戲了……
“我操,一号基地有長官過來了!”
不遠處的居住區,一聲震驚的高呼吸引了伶人的注意力,沉寂了一上午的基地很快便成了一鍋沸水,驚訝、興奮、忐忑、好奇,這些鮮明的情緒甚至蓋過了檢測帶來的恐慌。
1号基地是人類最初的幸存者基地,擁有着最強的壁壘,最尖端的科技,是唯一一個在和病毒抗争的過程中占盡上風的基地。
但強大意味着篩選,普通的幸存者沒有辦法進入1号基地,1号基地裏都是各類精英,不斷的對病毒進行研究,抗争,将人類的福澤一層一層傳播下去。
如果1号基地的長官來到51号基地,可能帶來的便是影響許多人生存的消息。
難怪幸存者們如此激動。
但51号基地秘密有許多,那個女長官真的願意1号基地的人過來嗎?1号基地又爲什麽會在這個時間節點派人來?
伶人眨眨眼,意識到了什麽,又不是很确定,所以他整理好衣裳,擦幹嘴角的鮮血,帶着得體的微笑走向居住區。
那不是他的目的地,他的目的地是穿過居住區才能到達的——51号基地大門。
他要去看看所謂1号基地的長官,是不是長着他熟悉的臉。
……
用紙人和卡洛斯做好交接,虞幸把紙人塞回趙一酒那裏。
昨晚,虞幸在檔案室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和四處亂逛的趙一酒一起返回了城裏,同時,卡洛斯利用自己的空間能力帶着十二個原住民進了城。
既然身份轉變來的突兀,三人商讨一番,決定位置互換,讓卡洛斯正式駐紮在城裏,作爲城中的接應。
他們将原住民的生活地點就定在了電影院,電影院有亦清守着,外人看來病毒肆虐,裏面卻一派祥和。
而後,虞幸要做的就是接替卡洛斯,進入問題非常大的51号基地,直接參與主線任務。
隻不過,伶人加入清理小隊以取得更高地位的做法在對弈之中稍顯不公平,卡洛斯已經吃過身份地位的虧,比如在病毒檢測的時候,他身爲普通幸存者隻能乖乖受檢,而伶人卻可以逃過一劫——起碼是以另外的方式進行檢測。
所以……
虞幸自始至終沒有打算讓自己處于伶人的地位下風。
“長、長官,您這次真的要在基地住一個月嗎?”身穿西裝的男人露出殷切的笑容,他的僞裝似乎無懈可擊,隻不過在虞幸眼裏,那渾身的抗拒氣息幾乎要凝結成實質。
基地外的世界危險重重,虞幸一身簡約作戰服倒也不會低了身份,他帶着公式化的微笑,露出些許高傲又矜持的表情,轉頭對西裝男道:“如果一個月不夠,也可以住兩個月,我會向基地打報告的。”
西裝男噎了噎,立刻擴大笑容:“……這,虞長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們長官說了,歡迎1号基地前來幫扶。長官已經在接待室等着兩位了,你們請跟我來。”
是的,兩位。
虞幸餘光瞥了眼面容冷酷,高傲得渾然天成的趙一酒,招呼一聲:“趙副官,我們走吧,去見見51号基地的管理者。”
基地大門處有不少偷偷向外張望的幸存者,似乎都是好奇1号基地長官長什麽樣子的。
虞幸和趙一酒跟着西裝男走進一條走廊,圍觀者頓時就少了大半。
走廊頗爲封閉,盡頭就是西裝男提到的接待室,他們剛走到一半,迎面而來一個身穿職業西裝裙的馬尾女。
馬尾女的表情有點凝重,看了虞幸一眼,露出笑容:“這位……虞長官,我剛才查閱了一下1号基地最近發布的調令,并沒有找到對本基地的考察意向,您二位來的有些突兀,不知道路上花了多久的時間?我好重新定位時間,查詢1号基地發布的動态。”
言語之間很有分寸,不過那意思大緻就是——1号基地似乎沒提到過你們兩個人。
這樣的猜測應該是從虞幸找上門來的那一瞬間就有了的,西裝男并不意外,而是順勢看向虞幸和趙一酒。
“這是我們基地的秘書,工作挺嚴謹的,您二位别生氣,1号基地來人我們都沒有做好接待準備,說起來也是我們對不住二位,不過二位有調令文件嗎?我們長官應該也想看看二位具體的調令内容,好配合二位工作嘛。”
虞幸笑了一聲。
這一男一女兩個西裝秘書,看上去恭恭敬敬的,實際上正等着他露餡,好讓他就地暴斃。
“趙副官。”虞幸道。
趙一酒擡了擡眼,推了推爲了扮演而戴上的平光眼鏡,冷淡地應聲:“長官。”
“把我的調令證明給這位……這位秘書小姐拿去掃描一下。”
趙一酒便将一張紙質文件從兜裏掏出,遞了出去。
文件下方有二維碼,可以被各基地的共享終端掃描,以确認各類幸存人類全體公告等,原本想要對他們不利的兩個西裝男女看見這份文件,臉色白了幾分。
女秘書匆匆忙忙将文件拿走,隔了兩分鍾又匆匆忙忙回來了。
她雙手将文件遞還回來,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的确是1号基地的調令,我們長官……在接待室恭迎二位。”
趙一酒身爲“副官”,自然要幫長官做各種事,他将調令拿回收好,冷淡道:“帶路。”
雖然兩人都很年輕,但趙一酒那股攝人的陰暗氣質完全讓人提不起反抗的心思,西裝男哆嗦了一下,在前方加快的腳步。
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虞幸不由得在心裏發出感歎,系統出品的規則級祭品,果然好用啊。
比如他的【扮演許可證】,可以僞裝成各類身份證明,并爲此身份施加邏輯鏈條,使之歸于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