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瘋子并不少。
無論是天生的壞種還是後天形成的崩壞人格,渴望自己會像恐怖電影的殺人兇手那樣讓人恐懼者,有很多很多。
隻是,他們可能白天依舊遵循着這個社會的規律,在學校學習,在單位工作,帶着笑臉和必須相處的人進行社交,再帶着一身的疲憊回家,結束自己的一天。
真正将自己的瘋狂付出實踐的人,才會被大衆評價爲瘋子。
所以人們的瘋狂是有等級的,有些人隻欺負弱者,而有些人則一視同仁;有些人喜歡殘害生命,卻對自己的性命尤爲珍惜,有些人就不管不顧,連自己的命都能作爲賭注。
前者看到後者,無疑同樣會感到害怕。
被綁在了椅子上的心理老師現在就是這個情況,她的頭發剛被連根拔起——從地上,斷口處的纖維沒有養分,瘋狂地在空氣中揮舞着,試圖找到一個新的養分供給處,卻在尋找失敗後很快的枯萎腐爛,收縮在一起。
然後被虞幸用作了繩子。
“老師,這次由你來選擇吧,你想用哪個工具開始我們的治療呢?”虞幸輕輕松松将最大的那把刀扛在肩上,用最和善的語氣和笑容詢問着十分恐怖的話。
心理老師一邊既畏懼又憤怒的盯着他,一邊試圖用手解開那已經沒有活力的麻花辮,虞幸卻不像她一樣必須要聽到回答,自顧自的走回牆邊,拿起了渾身是刺的狼牙棒。
“我看這個就挺好,一下子下去能多出很多的窟窿,無論是放血效果還是驅散鬼氣的污染,應該都算是一勞永逸型的工具了。”他餘光看見心理老師解開了辮子,在地上挪動兩下,便飛速地朝房間的門移動,手裏的狼牙棒直接扔了過去,砸在心理老師的腿上。
沒有任何一滴血液從裙子的上面滲出,相反,一些看不清顔色也看不透種類的汁液随着長裙下面那些扭曲事物的蠕動流在了地上。
心理老師被這一狼牙棒打的摔倒在地,裙子也順勢撩起了一點點,能看到原本應該是腳踝位置的地方了,而此時衣裙下的根本就不是腳踝,而是一根又一根深色的枝條狀的東西,一頭連接着心理老師的身體,另一頭紮在地面。
移動的時候,它們和地面就像沒有交互關系似的,能十分順暢地遊走,虞幸看着這一幕并不感到意外,畢竟他之前已經猜到一些了,他走上前去扶起心理老師,有些嚴肅的說:“不要抗拒治療,老師。”
“羅伊同學……是我錯了,耽誤了你學習的時間……你已經是一個非常健全的學生了,你……快回去吧,物理老師還在……等你回去上課。”心理老師一邊難受地喘着氣,一邊結結巴巴地勸着于虞幸,很顯然,她現在有點害怕了。
“不可以的,你的門上不是貼了紙條嗎?治不好就不準走了……來,如果你不想坐椅子的話,我們也可以躺在單人床上休息。”虞幸強勢地攬着心理老師的肩膀,幾乎是将心理老師推到了染血的白色床位上。
心理老師瘋狂搖頭:“不,我不該在上面的,我不能躺下去……”
虞幸瞥了一眼連接着地面的那些枝條,用無所謂的語氣道:“是因爲你被這些樹枝連住了嗎?它們真是可惡,原來心理老師也一直被鬼影侵擾着,既然是治療,當然要給你都治好,這樣吧,我現在就把它砍掉,你就不會連床位都上不去了。”
這句話實在是戳到了心理老師的痛處,她尖叫一聲,一點形象都顧不上,連滾帶爬的想要掙脫虞幸。
但虞幸也說到做到,原本就被狼牙棒砸斷了一些的枝條又一次迎來了狼牙棒的襲擊,斷裂了更多。
“真的不行,我會死的。”心理老師哀求着他,完全沒有想過爲什麽事情在短短的瞬間就變成了這樣,明明應該是她帶着笑意給學生展示最恐懼最痛苦的治療手段,到頭來她卻成了被治療的那一個,甚至還被拔除了纖維,砍斷了大部分的枝條。
“這是爲了你好啊,我都是按照你分享給我的流程來的,這樣的治療怎麽會死?”虞幸不解地問着,手上動作不停,很快他就将那些軟弱無力的枝條砸斷得隻剩下一根搖搖欲墜。
斷裂的枝條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地闆底部縮了回去——準确來說是融合了進去,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心理老師被虞幸塞到了單人床位上,那根枝條倔強地繃緊,斷口處越來越大,好像隻要心理老師一個不配合,亂動一下,那根枝條就會直接崩斷。
她瑟瑟發抖着,已經不在意狼牙棒打在身上會是什麽效果了,一心一意盯着在裙子裏連接着自己血肉的枝條,她瞪得眼中血絲都瞪了出來,和正準備多給她來上一些窟窿的虞幸一比,單純善良得就像恐怖片中被最先被壞人抓住的炮灰。
“老師想不想帶紅袖章?”虞幸問。
“不想!”心理老師不假思索,卻發現虞幸眉頭一皺,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紅袖章不是很高的榮譽嗎?爲什麽老師你不想,卻要你之前的那些學生去做呢?”他凝視着心理老師的臉,狹長的鳳眼似乎天生适合反派。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接近蠱惑的程度:“我再問一次,老師想不想帶紅袖章?”
還能怎麽辦呢?說不想就是這個結果,那不就隻能說想了。
心理老師聲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想。”
“太好了,既然想的話,我們就繼續進行治療吧!”虞幸這才重新開心起來,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認可,他把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風,“先砸碎你的腰部吧,枝條們也是連接在這裏的對吧?”
“不!”心理老師反抗着,虞幸手腕一動,狼牙棒面借着很小的力道掄了一個圓,然後重重砸在了半躺在床位上的心理老師的腹部連接處。
最後一根枝條也斷了。
它迅速消融在地面上,而從空空蕩蕩的裙子裏來看,心理老師體内的枝條也在這一刻瞬間死亡。
“我……”她眼睛瞪大,目光裏的生氣逐漸呆滞,要說的話就在嘴邊,但失去養分帶來的後果實在是太嚴重了,虞幸在一旁觀察着她縮小變幹的過程,隻不到30秒鍾,初見如此溫婉的心理老師就變成了一灘樹皮一樣的東西,身上的衣服輕飄飄的掉落,在單人床位上拼湊出了一個人體的圖案。
“這樣就死了呀。”虞幸有些遺憾,他還沒玩夠呢。
狼牙棒往旁邊一丢,他摸摸樹皮,有種十分親切的感覺,唇邊笑容越來越大,因爲他的猜測被證實了。
心理老師的下半身其實連接着的是一棵大樹的一個小小枝條,而這棵樹的名字無疑可以解決虞幸到目前爲止所有的疑惑——爲什麽宿管看起來對他有所偏愛?爲什麽他能聽見女廁所裏本該封閉的空間裏的聲音?爲什麽學校裏有一些存在常常不多走動?
因爲這是鬼沉樹。
他與鬼沉樹的力量是同源,所以,這些由鬼沉樹操控并提供養分的東西才會對他的存在産生迷惑,直接或間接地對他透露出一點信息來。
不過這棵樹并不在學校副本中,而是……
虞幸走到校醫室的窗戶旁,眺望着外界的地面,從這個角度看,他恰好可以看見一些學校其他的建築物,比如食堂,比如博物館、宿舍樓,乃至更遙遠的地方那綿延不斷的後山。
鬼沉樹是很陰暗的東西,見不得光,當時在墓地底下的時候,它便紮根在很深很深的地底,如同在深淵裏汲取養分的邪惡之物,當活人行走在它占據的地面之上,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腳下幾十米幾百米,甚至是更深的地方,會有一棵那樣張牙舞爪、卻又那樣讓人震撼的“古樹”。
這一次,這個世界的鬼沉樹會在哪裏呢?
還是地下吧。
不是這個學校的地下,而是如同血管一般蔓延在整座小島下方的,死寂島的地下。
上一棵深埋于山,這一棵隐沒于海。
整座島嶼的地下就是這棵樹的枝桠,相比起來,死寂島的鬼沉樹肯定比墓穴的鬼沉樹要大得多,那種自然而然透露出來的詛咒和詭異的力量也更強。
借助這種力量,島上殘破的建築開始被某種規則束縛,形成了一個又一個恐怖怪誕的劇本,而那些遊蕩在小島地面上的鬼物,同樣是被鬼沉樹的力量異化而成的。
虞幸體内的詛咒之旅仍然在翻湧着,不過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他在面對像心理老師又或者是班主任,物理老師,宿管這一類的學校員工的時候,并沒有感受到面對鬼物那種虛弱。
可他之前已經有過結論,那就是他的身體在面對鬼物時會像是被剝奪生命力一般,直到他死亡又複活,否則他隻會越來越虛弱……能動用的詛咒之力也越來越多。
這說明這些學校職工對他來說,不算鬼物。
他已經找到了規律。
被鬼沉樹控制的叫做NPC,也就是瘟疫體,而那些遊離在外,隻是被氣息影響就變成怪物的東西是污染體,所以二者時常是一個駐守和進攻的關系。
也正因如此,雖然都是同樣的鬼怪,他因爲與鬼沉樹同源,所以對瘟疫體有着一定的免疫力,不會被影響,而對污染體則像普通的鬼物一樣,遇見之後會受到負面效果。
在這次活動開始之前,突然給他傳遞信息的時間刻印會選擇讓他來死寂島的原因也出現了,他和喻封沉兩個人都跟鬼沉樹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傳遞消息的很可能不是未來某個時間線的喻封沉的小隊,而是女巫一個人。
換句話說,雖然不知道女巫出于什麽樣的動機,但他和喻封沉兩個人,連帶着各自的小隊,應該都被女巫坑了。
女巫的這場布局要追溯到愛麗絲樂園的那個時候,難怪,明明應該由愛麗絲掌控的樂園,會出現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同樣擁有高智慧的生物,他當時就在懷疑女巫是另一個體系的人,但究竟爲什麽女巫會出現在愛麗絲樂園裏?
她憑什麽,用了什麽樣的方法,又爲什麽要短暫的停留在愛麗絲樂園?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正是爲了和他接觸。
虞幸看着學校的景象,突然冷笑了一聲,眼中尚未退去的瘋狂更加旺盛,沒錯,女巫掌控的是時間的力量,而他會和喻封沉産生交集,也是因爲各自不同的時間線。
如果說有任何一個人能通過時間線的信息差來完成一個陰謀,那麽這個人也隻能是女巫了。
裝作第一次見面,裝作沒有感情一樣的乖巧,裝作贈送臨别的禮物,将時間刻印正大光明的放在他身邊,又故意利用喻封沉的黑貓,讓他理所當然的認爲女巫和喻封沉是站在一個陣營的。
這是一出不知布了多久的局。
真有意思啊,女巫。
既然棋子都已經在死寂島上彙聚齊了,那麽你這個布局的人應該也不會缺席吧?
他轉過身,背靠着窗框。
腦海裏盤旋着三個詞,鬼沉樹,他的力量,喻封沉的力量。
喻封沉這個人身上就有種人偶的氣質,或許他和鬼沉樹的關系會更加直接,比如材料,靈魂,承載。
那麽……
“我呢?”虞幸最終還是喃喃出聲,他擡起自己的雙手,手上還沾着他自己的血,猩紅和蒼白彙聚在一起。
他的力量是伶人給的。
一切來自于實驗室中那個黑色光球,那是伶人往他身體裏注入的一種詛咒,這種詛咒和鬼沉樹同源,那麽伶人和女巫……也是一起的嗎?
是合作,亦或者相互利用。
有沒有一點點的可能,是伶人對他所做的一切,也曾由于某個時間線上女巫的刻意引導……女巫對時間的把控,真的能回溯到那麽遙遠的過去嗎?
不,現在想這些都還沒有用,重點是目的。
他爲什麽必須來死寂島,他的存在,對鬼沉樹來說,對女巫來說,會産生什麽樣的後果?
“遊戲已經變了。”虞幸露出一抹瘋狂笑容。
系統之間的博弈,乃至兩個體系未來的發展,說白了都和他沒有太多的關系,他也不在乎自己是會被針對還是擁有特權。
一直在找的答案,兜兜轉轉這麽多年,一擡頭竟然發現,此刻答案居然近在咫尺。
探索死寂島,這重要嗎?
記錄鬼怪通知書,這又有什麽意義。
毀掉死寂島……啧,隻有這一項,還算有點意思。
“接下來的遊戲……我可就不按規則玩兒了。”虞幸舔了舔嘴唇,在鮮血淋漓的校醫室裏,他發出了瘆人的笑聲。
“我的任務就是抓住你。”
“……女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