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可以來哦~”
物理老師見幾個轉校生表情平靜,笑容更深,又補充了一句。
“謝謝老師——”他們坐在分散的位置,發出了同一個回應,卻沒有一個人真的去問問題。
下午四節課結束,時間來到五點十分,該吃晚飯了,晚自習在八點,他們還有很充裕的時間。
幾乎是物理老師離開班級的一瞬間,班上的學生就沖出去一大半,聽他們一邊沖刺一邊發出的聲音,目的地直指食堂。
一群學生的狂奔十分壯觀,理由也是和中午一樣的,他們都想搶墜鳥那個窗口的飯,去晚了就沒有了。
虞幸這次沒跟着一起去,校規規定中午必須在食堂吃飯,晚上卻沒明說,也就是可以選擇吃或不吃。
他和其他四個人的體質都很不錯——指的是在挨餓方面,每天隻吃一頓足以維系身體需要的營養。
顯而易見,這麽想的不止轉學生們,還有一小部分同學也不打算去食堂,他們慢吞吞收拾着東西,虞幸聽見有人抱怨:“這日子什麽時候能到頭,回去又要做卷子,我吐了。”
“快了,我們不是快畢業了嗎?隻要能在後面幾次大考活下來……”那人的同伴說着說着有點傷感,兩人于是沉默下來,帶着書包默默遠去。
大考,測試。
虞幸咀嚼着這幾個詞彙,餘光看見奧利弗也在收拾東西,棕發女生已經走了,傑克還在一旁慢悠悠整理書包,似乎仍想找機會去找茬。
麗貝卡和帕蕾她們也沒了蹤影,大概是混在去食堂的隊伍裏,他想了想,轉頭道:“奧利弗,沒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奧利弗沒有反應,如同長年将自己封閉在狹小盒子裏的人偶。
虞幸輕笑一聲,伸手拿起了物理課本,故意對着上課時的知識點皺了皺眉。
“還别說,對我一個差生來說,物理太難了,反正我也不吃飯,要不還是去辦公室看看……”
“别去找他。”奧利弗突然說。
這個人的嗓音很弱,像虛弱的病人一樣,小小的,不仔細聽總是會忽略掉,這句話中的“他”顯得有點突兀,但結合虞幸的喃喃自語,可以推測奧利弗說的“他”是指物理老師。
虞幸也像沒聽到似的,在趙一酒走過來找他的時候,主動問趙一酒:“想不想去找物理老師問問題?”
趙一酒看他一眼:“你要我跟着我就去。”
“那我們就——”
“别去。”奧利弗将頭轉了過來,壓着聲音,這次倒是在分貝上有了點進步,“他不是什麽好人。”
由于班裏還有紅袖章,說起可能會被抓住的言論,奧利弗更加小心。
“我看他人還不錯,還是學長呢,應該起碼對我們會有點同理心吧。”虞幸狀似不解,挑了挑眉,“哪裏恐怖?還能比強尼更……”
恰巧有一個紅袖章看過來,虞幸吞下了後面的字,隻用一種“你懂的”的目光看着奧利弗。
奧利弗和他對視,很不容易地擡起了頭,黑眼圈所不及防地撞入虞幸眼簾,虞幸不禁在心裏哔哔,這人是不是晚上不睡覺的?
“……”奧利弗沉默半晌,然後重新低下頭,“我不相信你猜不到。”
說完,他也不在乎虞幸聽不聽,背上書包就往外走去,像是覺得自己提醒過,已經仁至義盡了。
路上有人腳賤往奧利弗書包上踹了一腳,害的他一個踉跄差點跌倒,他習以爲常地調整姿勢,一言不發地繼續走,隻有書包上留下了半個黑乎乎的腳印。
“你同桌有點意思。”趙謀也走了過來,他聽到了全部,“真想去辦公室?”
“開玩笑的,去找死啊。”虞幸聳聳肩,“回宿舍吧,晚自習再過來。”
“曲銜青呢?”趙一酒突然注意到班級裏少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溫青槐正在和自己的新同桌說話,看樣子是打算跟同桌搞好關系,從同桌身上偷取信息。
但曲銜青不見了。
“她今天真的很奇怪……啧。”虞幸雙臂環胸,右手手指在左臂上無規律的點着,似乎在思索該怎麽弄清楚曲銜青身上的異常。
“曲銜青?她去上廁所了,一會兒就回來。”趙謀道,“剛才她出去之前跟我說過了。”
話雖如此,趙謀的語氣裏也分明是一種思索和猶豫,因爲曲銜青身上的古怪他們都可以直觀的感受到,這個時候去上廁所,其實也不知道會在做什麽。
溫青槐和同桌打了個招呼之後也走了過來,四個人在班級裏等了一會兒,終于等到曲銜青一臉平靜的回來,這個時候班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整個教室顯得空曠又安靜,曲銜青的身影竟然詭異地和這個班級的氣場融爲了一體。
“我回來了,走吧。”曲銜青的嘴角浮現起淡淡的笑意,像是禮貌性微笑,沒有什麽感情。
虞幸點頭,突然發現他前桌的那個白毛女生還趴在桌子上睡覺,在這個争分奪秒的班級裏,白毛女生算得上是一介睡神了,最重要的是,當所有人都對欺負别人感興趣的時候,隻有她置身事外,這實在是讓虞幸對她很感興趣。
白毛少女引起了虞幸的注意。
虞幸打算之後對這個女生還要再多一點關注,并不急于這一時,于是瞥了一眼後便收回了注意力。
他們走出教學樓,往男女生宿舍的方向漫步,路上全是剛放學的學生,除了高三的,高一高二和他們也是一樣的時間,不過對于下面兩個年級來說,如果他們不想上晚自習,那麽這一整天的課堂學習任務就已經結束了。
五人略顯沉默,最後竟然還是曲銜青最先開口,而且一開口就是一條情報:“晚自習的時候,學校裏會變得很危險。”
“你怎麽知道。”趙一酒也一反常态地最先反問。
“不然你們以爲剛才我去廁所是做什麽了?”曲銜青笑了笑,“我隻是看時機不錯,找某些人要了點情報而已,也不是不行吧。”
“你去廁所找女生套情報了?”溫青槐有些意外,這才第一天,他們都傾向于使用更獨立、不易觸發死亡條件的方式去收集信息,不是很急迫,沒想到曲銜青一來就這麽大膽,在還沒有穩固轉校生情誼的時候就選擇套問,“你找了誰?”
“麗莎,那個棕頭發的……踢了虞幸桌子的那個。”曲銜青淡淡道,“她對奧利弗的讨厭最明顯,所以,選擇她找共同話題是最不費力的,隻要認同她對奧利弗的诘責就夠了。”
冷漠是曲銜青身上唯一的情緒,這一刻的曲銜青倒真像是推演者系統裏被大家稱呼爲大魔女的那個人格異化度提高的異化線,虞幸偏頭看着她,沒說她做得好,也沒說她做的不對,而是伸了個懶腰問:“你對她做了什麽?”
面對虞幸的提問,曲銜青睫毛顫了一下,然後勾勾唇角,根本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拋回來一個反問:“誰知道呢。”
她略過了得到情報的過程,直接描述結果:“晚自習的時候,他們一般是做今天布置下來的作業或額外的測試題和卷子,但夜晚的學校很可怕,他們至今都不知道爲什麽晚上學校裏會出現很多像鬼影一樣的東西,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有三年級學生在教學樓裏失蹤,之後怎麽也找不到。”
“這所學校的背景類似于上世紀中下葉的歐洲,學生背地裏讨論的時候都把聖喬尼斯描述成惡魔的學校,夜晚則是惡魔活動的時間——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對鬼怪的接受程度很高。”
曲銜青摸了摸自己的名牌:“三年級四班那幾個空出來的位置,除了因爲犯錯而被'消失'的人,其他大多數都是因爲晚自習而失蹤,第二天白天,失蹤者的身份牌被發現在走廊上,上面還帶着血迹。”
這無疑是一個目前來說最關鍵的信息——虞幸還沒有把找到了兩本書的事情告訴他們。
關于晚自習的消息,直接揭開了副本一個最密集的死亡點,他們不知道晚自習學校裏會出現什麽,但起碼對危險性有了了解。
曲銜青補充:“晚自習結束是十點,決不能一個人離開,隻能多人結伴而行。”
“真是很及時的情報,能在第一天晚自習之前就得知這個消息,可以給我們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失誤。”虞幸認同了曲銜青這個舉動的作用,“那些人完全沒有提醒我們的意思,甚至包括奧利弗,我想去找物理老師他都會阻止我,可卻沒有提起晚自習。我猜晚自習可能對他們來說有着特别的意義和規則,曲銜青,莉莎告訴你這些的時候有沒有多餘的表情?”
“有。”曲銜青想都沒想就回答,“我能看得出來她一點也不想說,但大概是我下手太狠了吧?”
溫青槐:“……”他還以爲真的是用話術,結果……
趙一酒:“原來如此,這個副本裏使用武力可能會省很多事情。”
趙謀:“等等,你不要這麽想啊!”
“現在呢?莉莎也在回宿舍的路上了嗎?”虞幸挑挑眉。
曲銜青道:“她躲在廁所裏不出來,因爲我們剛才的對話被她的小姐妹聽見了。”
棕發少女莉莎周圍圍繞着很多小姐妹,明擺着以她爲首,這樣的人是很難以接受在大庭廣衆之下丢臉的,會躲起來緩緩也是情理之中。
“你是不怕人家反手告訴老師?”溫青槐是在場的人中最不了解曲銜青的,所以對于曲銜青現在的狀态,他隻會覺得奇怪,但不會在心中生出太多寒意,還有心思開玩笑,“就算我們是轉學生,這邊的老師大概也不會因此饒過我們的越軌行爲吧~”
“她不是紅袖章,哪怕是做點什麽也沒什麽關系,他們對奧利弗不就是這麽做的麽?”曲銜青的眸子淡淡地瞥了溫青槐一眼,“在教室裏欺負人的時候,她說過奧利弗怎麽不去當紅袖章這樣的話,語氣比較嘲諷,顯然對紅袖章感觀不好,态度也不行,所以我推測,戴着紅袖章的學生和莉莎的關系不會到爲了她出頭的地步。”
“細啊,拿捏了。”溫青槐笑道。
虞幸的舌尖頂了頂腮幫子,眼中閃過思索,這麽一來,他現在對晚自習的好奇程度已經攀升至最高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另一個令他非常感興趣的地方就是女生宿舍,尤其是曲銜青住的那一間,他真的真的很想知道,上午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能讓曲銜青如此怪異。
他現在比較傾向于,曲銜青沒有在意識方面收到影響,因爲這種通過細節來判斷一個行爲能不能去做的方式還是他曾經教給曲銜青的,隻要曲銜青連這種細節都記得,八成處于完全的自我控制狀态。
那麽,她表現出種種和平時不相符的樣子,這可能是故意爲之。
而這麽做的收益在哪裏呢?
他猜,曲銜青是在迷惑别人。
這個迷惑對象當然不會是他們幾個同伴,要麽是老師,要麽是曲銜青的室友,這其中一定發生過些什麽,讓曲銜青必須在這個人面前表現出另一種樣子,從而獲得收益。
曲銜青主動提出這個情報,并且分析了心理曆程,就是在隐晦地向虞幸表明,不用擔心她。
否則本應該是分析副本劇情的時候,卻因爲她而付出了許多不必要的腦力,那就是她的不對了。
想到這裏,虞幸的心情變得十分美妙,因爲曲銜青這裏暫時不需要他太擔心,而兩個多小時後,他就可以見識一下這所聖喬尼斯中學在黑夜中究竟有多麽與衆不同——
最好能讓他覺得有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