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人于是閉嘴了。
倒不是負責人被趙一酒的眼神吓到了,而是從他的眼神裏體會到了趙一酒不爲所動的決心,覺得沒有必要再繼續誘導下去,反正沒結果。
紅色水晶球映着負責人的臉,落在趙一酒眼裏,負責人的表情就是明晃晃的兩個字——“無趣”。
那邊,虞幸也終于等到幾位畫家興緻勃勃地完成了對這幅油畫的圍觀,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結果。
“是赝品沒錯,都是克羅迪爾的錯,哈哈,原諒我不厚道的笑了。”
“這下可真是丢人啊,事實上我看着怎麽覺得這幅畫不比克羅迪爾本人畫的差呢?”
“其實這幅畫已經很好了,如果是這個原因讓克羅迪爾沒有一開始就察覺到這不是自己所作的畫的話,也算是情有可原。”
畫家們你言我一語,有些無情地嘲諷着自己的同行,有些則看似在替同行說話,實則也沒起到什麽作用。
虞幸就在旁邊微笑,默默地看着這些畫技不怎麽樣的畫家五十步笑百步,終于等來了負責人的一句話。
“結果已經很明顯了,恭喜你,這位客人,你拿到了畫展結束後留在美術館的名額。”負責人站起來,來到虞幸身邊,兩米多高的個子俯視着虞幸,然後他伸出了一隻手,像是想要握手的樣子。
他的身影離開了紅色水晶球的光芒之後更加囫囵不清,虞幸眯着眼睛都隻能看到一團黑乎乎的模糊影子,負責人身上沒有活人的氣息,别說呼吸了,如果不看着他,可能都無法感覺到有這麽一個存在在自己身邊。
虞幸伸出了手,卻在握上去的前一刻受到了靈感的提示。
他默默的把手收了回來,笑道:“剛才在鑒别赝品畫作的時候,我的手受了點傷,很疼,請原諒我的無理,負責人先生。”
負責人停頓了一下,施施然收回手,從容不迫地說:“這是當然。”
圓桌上的畫家們仍然在激烈的讨論着關于畫作的事情,負責人回過頭,聲音低沉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安靜一下,各位先生女士們,我們該給幫了我們忙的客人一些獎勵了。”
畫家們突然沒了聲音,虞幸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幕,看來畫家雖然和坐在下首位置的胖子聊的很平等,也和負責人左右手兩邊的美術館工作人員言笑晏晏,但對于負責人還是低人一頭,他們看起來雖然性格各異,但在這一瞬間,都有一種稱得上是聽話的行爲。
對于畫家來說,美術館這位負責人給他們帶來的不僅僅是畫展上的合作關系,好像還有着某種不爲人知的……壓迫?控制?
他不能肯定,但覺得這個現象十分有趣,或許在之後他能知道些什麽内幕。
“請你的這位同伴等門外等待和回避,我們将在這段時間裏告知你所有你應該知道的信息。”負責人指了指趙一酒,他現在看向趙一酒的眼神遠不如剛才溫和,而是像在看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物品。
趙一酒差點冷笑出聲。
他看向虞幸:“那我出去等你。”
虞幸朝他揮揮手:“好的,等我一出去就把事情給你轉述一遍,我對你可沒有什麽顧忌的哦~”
趙一酒有些意外,他覺得這話如果是虞幸對他說,好像有些奇怪,沒有什麽必要。
那看來應該是虞幸對屋裏其他人說的,爲什麽呢?爲了向這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證明他們是互相信任的同伴?可這麽做又是爲了什麽呢?
他轉過身去,打開了那扇紅色木門,在快要踏出房間範圍的時候突然想到——剛才虞幸在參與那些畫家讨論的時候,真的沒有聽到負責人對他說了什麽嗎?
雖然他們都是被剝奪了能力和祭品,但趙一酒從來不認爲自己了解虞幸在進入荒誕推演遊戲之前的實力,萬一他以前就可以通過某種原理聽到來自鬼物隐藏起來的聲音……
那不是意味着負責人剛才對他的那些誘導全部都被虞幸聽到了?虞幸現在的反應就變得有迹可尋,他自己用一句滾回應了負責人,虞幸也要用這種方式膈應一下自以爲是的負責人,畢竟虞幸心眼比較小,有仇就報,尤其是那些在背地裏搞小動作的。
趙一酒感覺自己發現了真相,他覺得有點好笑,順便爲負責人默哀,畢敬負責人這種充滿了惡意的行爲,絕對被虞幸寫在了記仇小本本上。
他腳步輕快地出了門,并沒有将門關死,而是留了一條小縫。
他當然聽不見裏面的聲音,但萬一虞幸想要跑出來的話,總歸能省去擰把手這個動作的時間。
見人出了門,虞幸将放在人背影上的目光收了回來,轉頭看向負責人:“現在是我的提問時間嗎?”
“如果你想以提問的方式來了解這次事情的話,當然可以。”負責人總是顯得這麽的好說話,他走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并且邀請虞幸和他坐在沙發上詳談。
虞幸也不想一直站在圓桌旁邊,他欣然來到沙發旁,一屁股坐下,覺得舒服了不少,其他人仍舊坐在圓桌上,隻是和剛才相比更加的安靜。
他坐定之後,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問題是,我拿到的名額是做什麽用的?也就是說,在畫展結束之後留下來,還有什麽活動嗎?”
其實他有所猜測,畢竟他在一樓的時候,曾經聽到胖子工作人員和琳達女士聊天中提到過拍賣會,問這個問題就是想試探一下拍賣會的劇情是屬于美術館副本的,還是屬于别的什麽建築,比如說可能存在的拍賣行。
其實,在鑒定畫作的這段時間裏他也想清楚了,拍賣會大概率會是另一個建築的副本劇情,因爲美術館劇情如果雜糅了這麽多東西,就顯得過于累贅了,赝品名額隻有五個,如果最後的拍賣會劇情隻爲了五個人服務,而且更加重要,那就有些浪費這麽大一個場館了。
“倒是沒有别的活動,這也與我即将爲你闡述的,爲何會有赝品混入畫展中的事情相關。”負責人淡淡地說,“擁有這個名額,你将會得到美術館的一次幫助,也有機會去參觀美術館三樓藏品室,那間藏品室平時不對外開放,隻有極特殊的情況下,我們才會讓客人進入。”
“可是這樣的機會對我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呢?”虞幸問。
“那間藏品室裏彙集了不少島上發現的稀奇物品,其中有一些我們自認爲沒有收藏資格,隻能代爲保管,如果你能在當中尋找到你的東西……”負責人笑了笑,“如果真的運氣這麽好,那你就可以把它帶走。”
這話說的詭異,但虞幸反應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這東西說的是祭品吧?
難道美術館的藏品室裏收藏了他們這些外來者的祭品?真有意思,島上這些瘟疫體和污染體究竟知道多少關于外來者的事情……他們上島之後,身上的祭品都被分散在死寂島各處,難道這之間還有一個時間差?
早在他們的身體上的之前,祭品已經在島上出現了“不短的時間”,其中一些被美術館的人收集到?
虞幸眸光一閃,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摸到了有關死寂島上混亂時間的尾巴。
“那我倒真是很期待進藏品室的經曆了,除了這個問題,我還是得問,赝品爲什麽會混入畫展當中?”
“這個牽扯到了我們島上的一些見不得光的老鼠了。”負責人看似平靜,實則在提到他所謂的老鼠時有一種無法掩飾的鄙夷,“這次畫展我們已經籌備了很久,九位畫家是我們一早就邀請來的,和他們溝通好之後,他們也同意一起做一個聯合畫展,爲此,每個人都花了不短的時間準備新的畫作,也送來了一些尚在他們自己手中的舊畫。”
“嗯,然後呢?”虞幸搭着腔,争取做一個合格的捧哏。
“結果在開辦畫展之前,我們館方收到了一封威脅信,上面說有人會在這次畫展中混入五幅赝品,一定是真實的讓畫家自己都分不出來的那種,在畫展快要結束的時候,将之公之于衆,讓我們狠狠的丢一把臉,也讓那五個畫家成爲大家口中的笑話。”
負責人說:“信中還說,這五幅畫裏有着邪惡的靈魂,會給觀看者帶來不幸,當它們被公布的時候,也就是那些邪惡靈魂從畫中出來,攻擊受邀畫家的時候。寫信的人想要将這場畫展變成一場失敗的鬧劇,不僅僅想讓我們美術館丢臉,甚至還想要畫家們的命。”
“沒錯,信上甚至還說如果我們因爲害怕不來,會将這件事公布出去,好讓别人都知道我們是一群多麽膽小的可憐鬼。”已經被确認畫中出現了赝品的克羅迪爾現在心情非常的不好,也最急切,他探過頭來,搶着對虞幸說,“所以我們就來了,我們每個人都會在畫展開始前再将這些畫檢查一遍,無一例外都沒有發現赝品的痕迹,本來我們甚至都以爲這是一場惡劣的玩笑……”
“但事實證明不是玩笑。”負責人接過了話頭,“就在今天開展之前,我們的休息室裏多出了一幅畫,那幅畫是一幅非常有名的畫作,來自于一位并未參加本次畫展的畫家,可我們都知道,那幅畫被私人收藏家收藏在自己的别墅裏,怎麽會好端端的跑到休息室來?”
“于是我們鑒定了一番,大家都認爲這就是真品,直到我的同事在這幅畫的背面發現了一個單詞——'驚喜',那個單詞用的顔料和繪畫的顔料是一緻的,就好像是送畫來的人知道我們辨别不出真畫和假畫的區别,故意在背面畫上了标志。”
負責人說完這句話,搖了搖頭:“總無非是在向我們證明,他們那些人有能力做出和原畫一模一樣的仿品,所以信中說的事很有可能真實的發生,所以爲了以防萬一,我們打算讓有能力讓赝品露出端倪的你們幫我們鑒别畫作。”
虞幸想,以這群畫家拙劣的能力,估計還真辨認不出自己畫的畫和别人仿造的畫有什麽區别,他們或許都不知道自己在繪畫方面有什麽問題。
比如克羅迪爾,那幅水鬼畫在産生變化之前,應該和他本人畫的畫大緻是一個樣子,但他就沒有發現隐藏在了畫中河流裏的線條,這純粹就是眼瞎。
他在心中撇撇嘴,表面上客氣地問道:“您是如何判斷我們可以做到專業畫家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信上說那些恐怖的邪惡靈魂隐藏得很深,沒有特殊方法是找不到它們的。”負責人道,“于是我便想起了你們——外來者總是能給人驚喜,不是嗎?”
虞幸大緻明白了。
就是知道外來者的手段和島上的人很不一樣,所以拉過來當免費勞動力,不,外來者甚至還支付了門票。
真實黑心啊……挂在路燈上好了。
“所以你打算讓外來者幫你在畫展結束之前把五幅赝品都找到,這樣你們就可以避免之後的一切損失,送信來的那個人或者那些人的目的也會破碎。”虞幸總結道,見負責人微微點着頭,他整理了一下袖口,“那麽之後你們準備怎麽應對送信來的人?對方給你們搗了這麽大的亂,想必你們不會輕易放過對方的吧?”
負責人笑:“當然,不過這就是我們要管的事了,不會給我們尊敬的客人帶來任何困擾。”
言下之意,後面的事就不是虞幸該問的了。
負責人站了起來,做出送客的姿勢:“該說的我們都說了,希望客人能夠理解在這場畫展上給您帶來的不便。順便,那五幅畫的名額并不拘泥于一人一幅,如果您能找到更多的話,我們也很歡迎您把赝品送過來。這樣,您在藏品室裏或許可以有更多的收獲。”
虞幸便也跟着站起來,對着負責人笑着點了點頭:“我也很期待。那麽我這就告辭了。”
他察覺到了負責人和其他畫家希望他趕緊離開的意思,配合地揮了揮手,然後便朝門外走去。
趙一酒在門外等着她,看到他出來之後,微微松了一口氣。
“裏面沒什麽吧?”
虞幸拉着趙一酒往回走,直到過了一條走廊,他才回答:“沒什麽,根據後面的獎勵力度來看,留下來的問話環節隻是單純的對劇情的補充,沒有多大危險,也沒有多大好處。”
“想不想知道他們跟我說了什麽?”
“我懷疑這場畫展中的赝品畫,是一個特殊勢力送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