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虞幸放下遊戲機的時候,他有點疲憊的揉了揉眼睛。
在黑暗中玩遊戲機對眼睛是個不小的傷害,現在他的這副軀體是正常人狀态,所以當退出遊戲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眼睛酸澀疲憊,有一種一直睜了一整天都沒有閉合的幹澀感。
房間裏,葉婷已經睡熟,他從座椅上起身,在黑暗中動了動自己僵硬的四肢,然後借着遊戲機主屏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很晚了,再過一會兒,夏天的黎明便要從黑暗中升起,房間裏仍在遊蕩的葉明将不再是威脅。
虞幸想了想,反正他現在也沒事做,而且由于大量線索的出現,他的精神處于一個比較興奮的狀态,所以也不是很困。
要不要趁隻有葉明一個人鬼化,他又還沒忘記閣樓相關事情的時候,先去閣樓看一眼呢?
雖然這麽做會比較危險,有被葉明當場逮住殺掉的可能,但機遇和危險并存,更多的線索當然就是從危險的地方得到的。
還有隔壁的主卧,他也想進去看看來着,但主卧鈴铛過于無解,他可以等明天白天葉明消失的時候再去看。
虞幸是個果斷的人,既然已經想到這一層,他就沒有猶豫,輕手輕腳地來到門邊,将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外面的聲音。
有個好消息是,他沒有在走廊上聽到腳步聲,說明葉明要麽在樓下,要麽回了房間,最壞的可能也就是葉明在走廊上坐着或者站着不動了。
他輕輕的擰動把手,掌握好力道,沒有讓這扇門發出一絲一毫不該有的聲音,推開一條縫後往外看去。
門外一片黑暗,他眯起眼睛試圖仔細觀察外面事物的輪廓,但很可惜,他的視力被下降到了極爲過分的程度,所以什麽也看不清。
有一點危險,虞幸需要賭一賭。
他幹脆将門縫開到足以讓自己出去的地步,然後動作輕微地來到走廊上,就這麽站在門口等待了兩分鍾。
期間,他周圍沒有任何事物有變化,所以他猜測葉明不在這條走廊上,而且葉明的房間房門還是開着的,能聞見一陣陣血腥味,從那個房間傳出來。
這是之前葉明從自己房間把自己拖拽出來的時候留下的味道,門框上還有着一排排的血手印,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地面,雖然虞幸看不清,但他低下身子去摸一下就能摸到屬于血液的黏膩感。
葉明不在走廊,也不在房間,這對虞幸來說是個好消息,他想起之前停電的時候,那個手電筒就是放在葉明房間的,現在不出意料應該還在。
既然不能開燈引起葉明的注意,那他就把手電筒偷出來好了,手電筒開關方便,比較适合隐蔽。
想到這裏,他便摸黑來到葉明房間,爲了防止葉明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他把門給掩上了,随後也沒有費多大的力氣,他便在葉明的書桌抽屜中,找到了全家唯一一個手電筒。
按下燈光開關,手電筒的光源滋滋閃了兩下,正常運作,将葉明房間裏的狼藉照射得一清二楚。
有一說一,這個房間現在非常混亂和血腥,也不知道葉明在離開房間之前究竟在房間裏做了什麽,起碼葉婷身處隔壁都能聽見他咚咚咚的撞牆聲。
虞幸于是用手電筒的光照射牆壁,果然在連接葉婷房間的那面牆上看到了一大灘血迹,血迹呈濺射狀,并不非常多,所以已經幹涸了,更多的血液則順着牆壁流淌到地面,在地面擺了一大灘。
房間裏的家具基本上該倒的倒,該損壞的損壞殆盡,床鋪淩亂,枕頭的棉絮被扯開,像是曾經有一個人在這間房間裏發瘋似的摧殘一切。
第一次見面時,背着書包瘦瘦高高的學生葉明和在房間裏自殘,且想要傷害别人的死去的葉明,在虞幸腦袋裏交替出現,這強烈的反差感令虞幸有點憋悶,他知道這又是屬于葉勤的情感在作祟。
以免被過于影響,虞幸偏開頭不再去看這房間的陳設,而是一手拿着手電筒,那隻手接着光又在書桌抽屜裏掏了掏,找出幾節沒有使用過的電池。
他将一整闆電池拆開,和手電筒上的電池對比了一下,确定是相同型号,滿意地把電池放進口袋裏。
這種時候,他可不相信一個手電筒能支撐他所有的探索時間,誰也不知道這手電筒用了多久了,還剩下多少的電,系統一定會在這個地方埋坑,讓疏忽大意的推演者在之後陷入完全黑暗的險境——剛才打開手電時燈光的閃爍就是提示。
拿好需要的東西,虞幸有一瞬間的迷茫,突然就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這麽做了。
緊接着他瞳孔一縮,在自己心中默念了好幾遍:閣樓,閣樓,閣樓。
果然是能夠影響推演者思維的推演,隻是一會兒功夫沒有把注意力集中在這方面,他就差點忘記。
閣樓其實就在葉婷和主卧房間的旁邊,天花闆上有一塊需要用鈎子鈎下來的闆,将闆弄下來後,它就會形成一條可以供人上樓的階梯,以此通往半層的三樓,也就是那閣樓。
虞幸順手又抽走了放在葉明房間門口的掃把,離開了大哥的房間,來到走廊上,他用掃把棍戳入天花闆上那塊闆錘下來的鐵圓環,稍一用力,就将樓梯搞了出來。
他定了定神,握緊手電筒,沒有猶豫幾秒鍾就輕輕地一節一節往上走去。
一般而言,閣樓都是讓人放置雜物的,各個領域的一些創作者也會把閣樓改造成工作室一樣的地方,比如說畫室,雕刻室,還有成品展覽室和收藏室,但根據遊戲資料中的細節來看,這一家人完完全全将閣樓當做了雜物間在用。
虞幸已經準備好了在探頭進去的時候聞到滿鼻子的灰塵,然後在滿地雜亂的物品中找到一些關鍵事物,或許女鬼——也就是媽媽的屍體也會在這裏等着他,亦或者他會看見爸爸進行血肉封印後留下的邪惡陣法。
可是都沒有,在手電燈光的照耀下,閣樓有些奇怪,某一瞬間虞幸好像看見面前是一座教堂的虛影,可還不待他仔細辨認一下,場景就變化了,他隻能看見幾個體積不小的黑東西放在地面上。
就連這樣的場面也依舊沒有能給他仔細辨認的機會,一個恍惚之間,他眼前就瞬間黑了下去,手電筒的燈光比他預想的還要不經用,電池在此刻宣告報廢。
他從兜裏摸出一節新的電池,打算就在這個地方給它換一下,顯然系統在這裏的設計就是不想讓稍微有一點纰漏的推演者繼續探索下去,而細心的推演者則可以擁有一次額外的機會。
裝電池這種事情與虞幸輕車熟路,他想起剛進推演的時候給相機裝電池,也是在比較黑暗的狀态下。
換電池的時候,他已經感受到自己周圍的空氣開始了古怪的流動,不正常的氣流在他周身旋轉,好像趁着他兩眼一抹黑的時候,閣樓開始悄然改變。
電池換好,虞幸重新推開開關,這再一次出現在他視野中的景象頓時讓他一愣。
這地方吧,說陌生是真的很陌生,說熟悉也真的非常熟悉,因爲他雖然沒有來過這裏,但他剛剛才看過像素版的——
教堂!
他正在教堂的祈禱廳裏,站在過道上,正前方就是有四五個他那麽高的石雕神像,兩側一排排完好的紅色座椅從前排到後,非常的整齊。
一陣陰風從不知名的地方吹來,老舊的教堂,無時無刻不散發着淡淡的黴味,空氣中的灰塵濃度比較高,讓虞幸的鼻子很不舒服。
牆壁上有不少處都蔓延着開裂的巨大裂縫,蜘蛛網在裂縫中盤結着,連頭頂上半圓的穹頂也有開裂,露出穹頂外深不見底的顔色,本應精緻漂亮的吊燈殘破不堪,因爲其中一部分水晶玻璃已經墜落,砸碎在地面,留下足以刺破虞幸鞋子和腳底的碎渣,吊燈剩下來的那部分重量便将它墜向一側,看起來就非常不安全,仿佛随時都會墜落。
主體的色調是深紫和深紅,隻有五彩斑斓的琉璃百葉窗透着點鮮亮,但這遠遠不夠,主色調早已将這裏襯托得壓抑又沉悶,結合着其他所有細節,讓虞幸産生了一個非常強烈的即視感。
這座教堂……病了。
玩像素小遊戲的時候,虞幸還真是覺得背景比較的符合恐怖遊戲氛圍,真正站在這裏,他才發覺這裏的氛圍不僅僅是古怪和恐怖,還透着濃濃的疾病味道。
很難解釋這抽象的形容詞該怎麽施加到一座老舊的建築上,但虞幸就是能用他極高的靈感感應出,這座教堂就跟一個人類一樣,從裏到外,從精神到肉體,都徹徹底底的病了。
瘋狂的病态的味道充斥着虞幸的神經,他對此有點熟悉,這是精神病人的感覺。
是說……那個女鬼,也就是三兄妹的媽媽,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吧。
虞幸之前已經推理出教堂存在的意義就是,包括推演主體在内的幾個鬼魂長期遊蕩在房子裏,混合上對女鬼的恐懼而創造出的新地方。
此刻,大概是不滿足于他在遊戲中的淺嘗辄止和果斷退出,系統直接給他安排了一個真人進教堂的劇情!
而且當虞幸再次有了視野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視野變高了些許,和這一周以來控制葉勤身軀的時候完全不同。
有所預感,虞幸低頭看去,果然發現站在教堂中的他恢複了現實中自己的身材和身高,連肌肉形狀都恢複了。
但他沒有第一時間在黑暗中發現身體的變化,這說明他的肌肉強度和力量都沒有變,依舊是廢柴級别。
這個推演中的黑暗,還是和他前幾次意識到的一樣,用于空間的變化和“表裏世界”的轉換,一片漆黑是所有靈異事件最好的保護色。
虞幸在意識到自己身處何處的一瞬間,就把手電給關掉,因爲他既然人已經到了教堂,來到了恐怖遊戲當中的情節裏,那就意味着女鬼很快就會來到這裏進行最初的劇情——“檢查祈禱廳”。
站在過道裏的虞幸太過顯眼,他回憶着遊戲中的那一幕,思考着自己該往哪裏走。
躲座椅下是不可能的,這非常不現實,遊戲中的像素小人可以進到座位底下把自己隐藏得嚴嚴實實,虞幸卻不行,他的身高比身材還沒完全長開的17歲那個時候要高上不少,更别說葉勤這個角色還把他的身高給調矮了很多,他17歲都沒有這麽矮,現在他一個一米八五、肩寬腿長的成年男人,想鑽進座位底下無異于癡人說夢。
他知道爲什麽自己在教堂這裏會變成原本的模樣了,這就是在給他增加難度啊。
葉勤的身體和他的身體沒有力量上的差距,都處于被封的狀态,系統隻是在這裏設置了讓推演者容錯率更低的陷阱,很多半大孩子能躲的地方,他們都躲不了,這樣就能逼着他們更加嚴謹,每一步都不能出錯。
虞幸笑了笑,從這個舉動就能看出來系統是真的有一點急切了,相信好幾個勢力中擅長分析的人都能察覺到這一點——系統将這個團隊競技活動看得非常重要,爲此不惜把難度提升到一個讓普通推演者無法企及的高度,拐着彎的給推薦者制造陷阱,隻爲了留下最強的那一部分。
在他們這個團隊裏,趙謀應對這樣的推演應該算是得心應手,曲銜青經驗豐富,卡洛斯隐藏頗多,在認識他之前一直是獨行俠,能在推演中保持獨行,已經能說明很多東西了。
這兩人應該也沒有什麽問題。
唯一讓虞幸比較擔心的就是酒哥,不知道趙一酒有沒有堅持下來,畢竟解密不是他的擅長,哪怕他最近對人的心态察覺越來越敏銳了,但在推演邏輯這方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出來的。
他一邊思考着,一邊控制着自己的腳步聲,沿着這條中間的過道走向神明雕塑方向。
座椅不能躲,布道台那裏卻可以,容納他綽綽有餘。
他來到布道台後面蹲下身體,藏入台子的内側。
根據他玩遊戲時候的記憶,當時女鬼氣勢洶洶來到禱告廳,無論是每一排都檢查的那一次,還是用斧頭劈壞了所有座椅的那一次,她都沒有靠近過石像和布道台,說明這個地方對女鬼來說還是有一些特别的,她可能并不想招惹這座神像代表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