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殺是從趙一酒剛進推演遊戲的時候就帶着的武器,是趙謀送給他在新手測試裏防身的物件。
後來趙一酒成功通過測試成爲推演者之後,這件祭品真正被激活,和趙一酒的人格面具融合,融出了寂靜之類的特性。
而現在……
虞幸一邊跟上趙一酒的腳步往院長辦公室走,一邊打量着手裏的短刀。
止殺的外表還和以前差不多,通體漆黑,像一道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極難防備。
他不是這件祭品的主人,所以看不到這件祭品的全部能力,更不能使用,他隻能從握住短刀的手掌上感受到短刀内部的氣息。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氣息,氣息這東西究竟是什麽很難受,大概是一種不見其人也可以讓人感覺到對方在的時候那種氣質和氛圍感的無形之物,由于這種感覺很難複制,所以可以通過氣息辨别身份。
虞幸能感覺得到,現在的止殺上除了趙一酒本人那種冷淡陰郁的氣息,還多了一股和趙一酒有些格格不入的暴虐氣息,但是止殺并沒有排斥它,反而融合地非常好。
一定是趙一酒體内那隻厲鬼的。
連人格面具下的祭品都能影響,這隻厲鬼恐怕不僅僅是和趙一酒不分彼此,還有另外的利用空間……
虞幸喊了趙一酒一聲:“酒哥。”
趙一酒沒回頭,腳步卻慢了點:“……”
“之前聽趙謀說,你已經可以使用一些厲鬼的能力了?”
虞幸也不擔心這事被趙一酒的厲鬼人格聽到會有什麽不妥,反正厲鬼人格的獨立意識隻是短暫的,等到本局結束,人格分裂效果消失,厲鬼的獨立意識自然也會随之消失,恢複成趙一酒的一種情緒狀态。
“嗯。”
“你用厲鬼能力的時候,情緒上有什麽變化嗎?會不會感覺自己像另一個人?”
趙一酒身體頓了頓,才淡聲道:“平時用點無關痛癢的能力不會。但是每次失控,都有那種感覺。”
虞幸加快步伐趕上去,有些好奇地刨根問底:“什麽樣的感覺?”
“我還是我,但又不是我了。”趙一酒不是故意打啞謎,他對這個形容方式感到有些困擾,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比如,平時你喜歡海的波瀾壯闊,可在某種狀态下,你更喜歡大海深處的一片黑暗和巨型生物的利齒。”
“嘶,你這個說法太文藝了。”虞幸摸摸下巴,“或許就像看到一隻幼貓,正常狀态像是喜歡貓的人,會想去摸摸,厲鬼狀态的影響下,思維明明還是你的,但你隻想捏碎那毛茸茸又脆弱的頭顱?”
“差不多吧。”趙一酒不再說什麽,這種感覺正常人很難懂,也隻有親身經曆過,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樣子。
是自己,但又不像自己。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院長辦公室掩着的門,他們兩個自覺結束了話題,虞幸把刀還給趙一酒,上前推門給不省人事的院長讓位置。
“你們回來了。”任義手裏果然多了個翻開的筆記本,莎芙麗、曲銜青和趙謀都沒有去看,耐心地等着任義看完。
他看着趙一酒毫無憐憫之心地把院長放到了地上,問道:“還活着吧。”
瀕死就會出現的筆記本不會因爲院長死亡而消失,之所以之前的那麽多期恐懼醫院沒人拿到筆記本,是因爲任義在大家都來幫忙之前,自己單機了兩個指認周期,完成了一些前置任務。
“活着。”趙一酒簡短回答。
任義便點點頭,同樣沒有管院長,繼續低頭翻閱筆記本。
看着看着,他的面癱臉上竟然浮現出一點點微妙的笑容。
“任義前輩,是發現了什麽嗎。”趙謀舒舒服服坐在輪椅上,見狀很是禮貌客氣地問道。
哪怕他現在被暴露出是虞幸這個扮豬吃虎的大佬這邊的人,但他依舊秉承着自己的處事方式,對每一個前輩表面都客客氣氣,讓人無法生出不滿。
任義以非人的速度看完筆記内容,擡眼将筆記遞給趙謀:“你們自己傳閱一下,這本筆記上的線索很重要。”
有同伴在的時候,他又不喜歡一個人自言自語地做解說了,加上趙謀本身就更習慣沉默的閱讀,這讓觀衆又抓心撓肝的。
[擦,什麽線索,你倒是跟我們分享一下啊]
[我錯了,任義大佬之前講解那麽詳細,我還不樂意聽]
[沒發現嗎,其實之前任義一個人的時候,雖然他說的話很多,但是大多都是一些知識科普,不像是在給我們講他在幹什麽,反而是像在轉移我們的注意力]
[對,我們隻知道他現在在哪,好像拿了份文件,好像帶走了什麽東西,但是他爲什麽要拿,下一步做什麽,都沒有說過,隻是用知識科普給我們上課,好家夥越來我不願意聽他講課……不是,是不願意看他直播,都是]
[他控制下的結果。這波他在大氣層。可惡,因爲我等階不高所以發言字數限制這麽大嗎]
[我不配知道真相嗎?爲什麽,氣死我了]
[可能任義也有顧慮,他怕這次失敗了,之後别人模仿他的行動,把真相的結果竊取了吧,畢竟真相不是浮現出來就好,也會因爲不同的選擇,最後有不同結局]
[對,恐懼醫院是關閉還是變得群魔亂舞危害其他推演世界,就看揭露真相的人的選擇]
觀衆們興緻勃勃的,觀看恐懼醫院直播的人越來越多,在幾個大事件的帖子發酵之後,大家對這場遊戲的興趣明顯被推到了巅峰。
院長辦公室裏,趙謀看完筆記本也是若有所思,他們一個接一個傳閱,在趙謀之後按道理來說是莎芙麗或者曲銜青,可她們一個不太在乎真相,也不着急,一個肯定會讓虞幸先看。
趙謀衡量兩秒,直接把筆記本遞給了虞幸。
虞幸上前接過,手上傳來一種坑坑窪窪的觸感,他低眸看了一眼。
這是一本紅色封皮的本子,光看封皮有些殘破,像是被人暴力破壞過,一道道筆尖劃過的痕迹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他翻開第一頁,這日記本上的記錄沒有日期,也沒有心情、天氣,每一句話都異常直白。
【今天新來了一個醫生,是名校畢業,經驗豐富,聽說他在另一所醫院的時候表現非常好,甚至參與研究出了幾款新藥,可惜那所醫院沒留住他,他還是選擇了我們這個更大的醫院。的确,人才要在大的舞台才有更棒的施展才華的機會。】
【抽空和醫生聊了聊,果然,這人很和我的口味,早點認識他就好了啊。】
【我病了,今天四肢乏力,頭腦昏昏沉沉,大家都說是我太辛苦了的緣故,讓我減少工作量。我笑了,他們真是……我一個院長,工作量能有這些天天做手術的人多?他們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就知道安慰我。算了,過兩天端午,給他們多發點東西吧。】
【不知道爲什麽,這一個月來爸爸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他好像在害怕我,又像在依賴我,我不知道他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大概這是生病的人都會經曆的事情?】
【爸爸又拉着我讓我一定要陪着他了,我也想陪着他,可我還有工作要做!他那一副恐懼的眼神是什麽意思,怕我會抛棄他嗎?我可不是那種人。】
【今天暈倒了。】
【我的心理醫生告訴我,最近我的壓力又大了起來,好不容易疏解的心理問題又開始堆積。她建議我多找她聊聊。我很信任她,她已經是我三年的心理醫生了,我願意聽她的話,最近就多去找找她吧】
……
【我和老劉已經是朋友了,不得不說,他這樣的人,哪怕是待在我的醫院裏,我都覺得屈才。他最近經常和我約飯,我真想多和他聊聊,感覺有他這個理解我的人在,連心理醫生都不需要看了。】
……
【她今天打了我很多電話,說我已經一個月沒去她那裏接受治療了,近幾天必須去。好吧,雖然我覺得我好多了,但還是去一趟,跟她說說我的情況,也好讓她放心。】
【今天來了個被謀殺的病人,送來的時候就已經快不行了,病人臉部被強酸毀容,嗓子經受過灼傷,在小巷子裏被發現的,目前警方還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個病人死了,我們沒能救過來。我打算今晚去找心理醫生,可是我的電話她沒接。】
【我的天哪……那個病人怎麽會是她!一定是假的吧……她這麽好,誰會謀殺她呢?警察來找我問話,因爲她是我的心理醫生,所以我也有嫌疑嗎?】
……
【爸爸的病情嚴重了,可能他活不過今年秋天。我很舍不得他,但是每次接觸到他那種說不清楚的眼神,我就莫名害怕】
【我需要找個新的心理醫生了】
【我朋友今天有約飯,但是我爸爸情況太差,我拒絕了他】
……
【今天爸爸死了,我沒能實現要看着他直到他閉上眼睛的承諾。他居然被吓死了……是什麽讓他這麽恐懼?如果我今天不去手術,會不會能讓他安詳的走呢?】
虞幸看到這裏,眼中已經浮現出一絲了然。
這些日記的筆迹時而工整時而淩亂,确實出自一人之手,卻又有着細微差别。
其中提的最多的就是院長的爸爸,院長的女心理醫生,還有院長那位醫生朋友,其他人也提了幾句,不過一帶而過,奇怪的是,每次日記中的醫生朋友都是單獨出現,好像除了院長之外,就沒人和醫生朋友有過接觸。
他把筆記本給趙一酒,然後問任義:“這個院長是不是也畢業于名校?”
既然任義能在筆記本中找到很确定的答案,那一定是因爲任義的信息更多。
“沒錯。”任義點頭,“名校畢業,外科和藥物化學雙專業博士。”
“他不是專攻外科?”趙一酒剛翻開筆記,聞言對虞幸問了一句。
這裏隻有他們兩個在重症監護室看到過院長那一小段記憶。
“所以啊,謎題解開了。”虞幸輕笑,看了看躺在房間不省人事的院長,眼中流露出一絲平靜。
“什麽意思?”曲銜青靠在牆上,一身血衣襯得她有點脆弱,但是她完全不在意這個,也不嫌黏糊糊的穿着難受。
有虞幸在,她隻想聽結論,不想思考太多。
趙謀聽趙一酒這麽問,頓時就明白了,他沉吟幾秒:“就是說,沒有那個所謂的醫生朋友,名校畢業,參與過好幾次藥物研究的人,都是院長自己。”
“嗯,院長的心理疾病持續時間很久,這一點從他有心理醫生就可以看出來,這裏面還提到了‘以前的事’,具體的我們現在還不得而知,可以知道的就是,醫生朋友很可能是院長發病後,在腦海中臆想出來的人。”任義接着趙謀的話說。
莎芙麗懂了,她媚眼如絲地瞥了一眼趙一酒:“有沒有可能就和冷酒的症狀一樣,是人格分裂?”
“不一樣。”虞幸卻道,“院長的症狀和人格分裂不同,他有意識地把自己擁有的東西給了臆想出來的人物,反而是自己不完整了。按照我的看法,他得的應該是妄想症的一種。”
“壓力過大,之前的那件我們還不知道的是是源頭,讓院長得了精神疾病,需要看心理醫生。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他情況好轉,可是之後爸爸的病又讓他有了更多壓力,病情重新發作,這次他臆想出來的醫生朋友很厲害,每天都在參與正常的醫療工作,所以院長才會很累很累,醫院的人都說是他太忙了,要他好好休息,可院長不認爲工作的是自己。”趙謀已經用短短幾分鍾理出了前因後果。
他頓了頓,接着道:“不僅如此,這個臆想出來的醫生朋友還不是什麽好人,一直阻止院長去看心理醫生,甚至在心理醫生催促院長的時候,把心理醫生殺害,讓院長徹底孤立無援。”
換句話說,做這一切的就是院長,可是院長卻以爲那是别人做的,他的意識讓他忘記了親手犯下的過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