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琳琅禮貌的問道：“您好，這是村裏的電話吧，我是謝琳琅，我想找一下馮——”
“诶诶诶？我沒聽錯吧，是你嗎謝大姐，就是，就是海島上那個，還來過我們村裏給過我們幾十塊錢支持我們小學的那個。”對方顯然有點語無倫次，看樣子是激動的。
謝琳琅等這人激動完了，試探的問了一句：“馮壯？”
“對對對，是我，沒想到您還記得我啊，最近您過得好嗎？”馮壯抓着話筒的手，緊緊的。
多年沒聯系，他也時刻記得當初那個好心的大姐，給他們小學資助，還給了他很多幫工的錢。
他靠着那些錢，才讓小學繼續維持了下去。
到現在，他接替了之前的老教師成了他們村小學的校長，管着學校裏大大小小的事情。
“真沒想到還能跟您再聯系上。”訴說完最近自己的近況，馮壯感慨道。
謝琳琅也說難得這麽久了他還記得自己。
“哪能不記得呢，您是我見過的熱裏爲數不多的好人。”馮壯的聲音更粗狂，像個奔三的男人了，不過語氣卻還是帶着當年那個小夥子的影子。
兩人也沒說太久，也就是謝琳琅知道了馮壯成校長了，他們那邊變化不小，日子也越過越好了。
謝琳琅就說了自己打電話的目的了，本來是想着找他和那位王老爺子一起來自己這邊經營首飾店的，沒想到他成了校長，那能問的就隻有王老爺子了。
提到那位老先生，馮壯的聲音有一瞬間的低落。“你要是能把老爺子接走也好，他老伴去年下半年沒了，我去探望過他幾次，反正他看着也很落魄，跟個行屍走肉一樣，也就靠着和你的約定，在那裏收珍珠了。”
“啊？怎麽會這樣？”這消息一點都不好，謝琳琅沉默片刻，就跟馮壯說自己近期過過去一趟，到時候再聚。
馮壯答應了，還熱情的邀請謝琳琅一定要到他們村裏看看。
謝琳琅的本意是希望馮壯帶着王老先生一家人過來的，既然王老先生的老伴沒了，那自己也不好一個電話就讓人家趕過來，親自過去接可能會更好點。
而且也顯得更尊重一些。
展銷會的事情她是掌控全局的，但不是什麽小事都要親力親爲的，所以隻要往上遞出一份要去海島那邊接一個行動不便的老人家帶珍珠過來參展的理由，王朝陽給假也是很爽快的，給了八天。
五天在路程上，還有兩三天給她機動使用。
謝琳琅輕裝簡行出發了，畢竟這會全國都是夏季，并不需要增減衣物。
順利去了海島附近的小鎮，再轉車來到了供銷社那邊。
下車後，入目的基礎設施好像都沒啥大變化，就是路平坦了一點，岸邊做生意的人不再遮遮掩掩，反而非常熱情的吆喝叫賣。
當年這邊買賣就比較不受限制，如今更是有種熱鬧又繁華的樣子。
她借了供銷社的電話給馮壯去信，對方很快就開着拖拉機過來接人了。
“不好意思啊謝大姐，我們村上就一輛大貨車，這會也不在村裏，隻能委屈你了。”
看謝大姐的裝扮和氣勢，估計不是升官了就是又發财了，他才多此一句。
“都是苦出身過來的人，哪裏來那麽多虛話，走吧。”一下就跳上拖拉機了，伸手還利索得很。
就在去年，謝琳琅還是個滿鄉下跑的勞苦小幹事，什麽鄉下的場景沒見過啊，自己還是個在豬圈羊圈牛圈裏生活工作過的，就個拖拉機的氣味和抖抖抖的交通工具而已，不算什麽壓力，也不爲難。
到了村子裏，馮壯先是招呼她去小學坐坐，喝杯茶，又帶着她看了看小學現在的樣子。
水泥的地面，三人坐一排的課桌和長椅，固定在牆上的塗漆黑闆，講桌上一節節掰斷的粉筆，都是濃烈的鄉村風撲面而來。
孩子們課間，好奇的打量着校長身邊的阿姨，在猜測這難道是新來的老師嗎。
這個老師穿得真洋氣，跟幹部一樣，還漂亮，不知道是教什麽課的老師。
“老師好。”有那膽大的小子上前叫了一句。
謝琳琅也跟他們打招呼，沒一會，這些孩子得上課了，回教室前還一個勁兒的看着謝琳琅。
“不好意思啊，謝大姐，孩子們，太沒規矩了。”
“都是孩子，也沒給我添麻煩，對了，我看你們學校好像沒有圖書室啊。”她閨女沈念琳的學校，是有專門的圖書室的，從小人書到寓言故事再到文學着作少兒版，都齊全着呢。
馮壯撓撓頭：“哪有錢買書本看，這些孩子的課本，都還領不全呢。”
“看我，說這個幹嘛，對了，學校也參觀了，您着急見王老爺子的話，我馬上帶你去。”馮壯就是想叫謝琳琅看看，當初她那麽一幫扶，小學多堅持了一兩年，迎來了上面的補助，就又堅持了下來沒關門，孩子們也不用小小年紀特意繞遠路去别的地方學習。
并沒有其他心思的。
馮壯是什麽人，謝琳琅也是看出來一點的，不過他沒這個心思，自己卻動了心思，想捐點書給孩子們：“書你不用擔心，我回頭搜羅點書本過來，你受累收一下就是。”
“不是，這也太給您添麻煩了——”
“不說了，回頭再商量具體的，先去找王老爺子吧。”兩人就去見王老爺子了。
謝琳琅借供銷社電話給馮壯聯系的時候，順便買了點罐頭點心之類适合看望人的禮物。
進門後就往桌上放了，王老爺子身體沒虧損就是精神頹廢得厲害。
聽到謝琳琅還想招攬他這樣的老頭子去給她的店鋪做管事的，不免有點驚訝：“我正想聯系你呢，想說我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這條線你找個人來接替我，不曾想你親自來了。”
謝琳琅就跟他聊外面的變化，對于他老闆的離開，謝琳琅沒有可以回避也沒拿人家的死亡做勸慰的武器，就是單純的問他願不願意跟自己去管理店鋪，要是店鋪效益好，店鋪以後完全可以給他養老。
也許是這一點觸動了王老爺子，他說：“養老倒是不用，我一個老頭子平時用不了多少錢，存的錢夠我後面好幾年花用了，就是我萬一遇到點什麽不好的情況人沒了，你能找人把我送回來，我就記你的恩情。”
謝琳琅自然是答應的，也叫對方不要對自己的身體太過悲觀，又說：“店面我是弄好了，就等着掌櫃的進去把控掌掌眼了，不過在開店之前，咱兩得合計件事。”
便說了展銷會的事情。
王老爺子聽了之後感慨：“沒想到外面已經發達到這個程度了，不但能做生意了，還能舉辦這樣的活動了，這不是鼓勵大家做生意了麽。”
前兩年不是還有做生意被抓的人麽，這麽快就改變了嗎。
“是啊，現在國民生活好了，處處都在抓經濟，經濟上升了，也是提高用人的需求，促進剛需的發展，都是咱們華國進步途中不可或缺的環節，老爺子，您要是願意，就收拾一下您常用的東西，這邊的珍珠源，可以找一個可靠的人代理一段時間，回頭在四亞我給您配幾個後生，要是有靈氣的，您看着培養，到時候送人過來這邊做交接也是可以的。”
謝琳琅都這麽誠懇了，王老爺子還有什麽話說，當下就決定了跟謝琳琅去四亞。
至于這邊的活，他倒是有個人選：“我本來想着這把老骨頭就算幹不動了也不能一下就給你撂挑子了，所以在這邊雇了個老實的孩子，今年十六，跟了我大半年了，能教的都教了，他也能接替我的活兒，正好，我去你那邊了，他能接管這邊，我們也不必急急忙忙找人來接手。”
有現成的人手，自然是用現成的，王老爺子這樣負責的人，謝琳琅是信得過的。
這就見了那個叫文海的孩子，大家都稱呼他爲海子。
“說來也是個苦命孩子，一隻手六根手指，一隻手四根手指，上學的時候人家欺負他，想出去找活兒幹人家也瞧不起他這手，家裏對他也是忽視的，倒叫我給撿來養了半年。”王老爺子讓海子打招呼：“這是你謝姨，是個有本事的，你王爺爺我要跟她去外地了，你以後就專門管着這邊的事情，你謝姨會教你之後要怎麽做的，來打個招呼，有禮貌一點。”
海子很腼腆，應該說是很内向，順着王老爺子的意思，叫了一聲謝姨。
謝琳琅點點頭：“是個老實孩子，今年十六了？”
“嗯。”
說完這句就沒話了，老實是真的老實。
謝琳琅問了他一些家庭情況，知道家裏現在屬于放逐他。
先前他家裏人來找過王老爺子問有沒有工錢，王老爺子說沒有隻管吃住，他家人就很少來了，确定海子确實沒穿上好的吃上好的，就是普通的溫飽，漸漸的就少來了。
看來是個極品家庭長大的孩子，還特别老實。
這就叫謝琳琅沒法徹底的放心了，畢竟這樣配置的孩子，要是一旦生活有了起色就會引來嗜血的蚊蟲，叮得他滿頭包的。
謝琳琅餘光看到馮壯也憐惜這孩子，一個念頭就浮上來了。
她避開孩子和王老爺子，單獨找馮壯說話。
“我就開門見山，算是請你幫個忙。”謝琳琅說道：“這孩子以後就是我下面的員工了，我笨想着給他改善下生活，但是你剛也聽到了，這孩子的家人吧，就不是個好的，因爲孩子身上有毛病就不管不顧，發現孩子有活兒幹了還想着上門來吸血，
這樣的家庭要是知道海子有正式工作了，還不得蜂擁而上啊，到時候肯定影響我的珍珠的，我也不想看到這可憐後生這個地步，我就想着吧，請你幫着管他的工資，照顧好他生活需求就行，其實也不複雜，偶爾來看看，送點吃的用的不叫他冷了餓了就好，
要是可以的話，你管着點他的生活，我以後給學校一學期無償送一批書，算是感謝你，怎麽樣。”
“嗐，這點小忙，我願意幫，書呢，我們也想要嘿嘿。”馮壯到底是當了校長，時不時朝着上面要資源的，面對謝琳琅的許諾也拒絕，因爲厚着臉皮答應下來，那孩子們就每學期都有新書看了。
謝琳琅也不是故意說好聽的話，是真心想捐贈的，兩人就這麽愉快的達成了協議。
“我每個月給他開二十元的生活補助，要是他有生病或者其他需求，你可以打我的家庭電話告訴我，我把我單位的電話和家庭電話都給你。”
“好的謝姐，這事兒就這麽說定了，那你們啥時候要去車站，我送你們去，要不然又多開銷了好幾塊的公車費。”
“不礙事的，我們自己等車還更方便點，那拖拉機到底是村上的财産老是用人家要說你的，我今晚就住在招待所，明天就出發了，回頭我們電話聯系吧。”
“好，不過今晚就到我家裏吃頓便飯吧，就當是給兩位送行。”下一次見面，也不知道啥時候了。
“您看呢。”謝琳琅看了看王老爺子，王老爺子點點頭，她就順勢說那就一起吃個飯，順便叫上了海子認人。
飯桌上，海子知道王爺爺要出遠門，還惦記着給自己找了個固定的活計，眼淚都掉下來了。
老實人連哭都是那麽老實，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好了咱不哭，以後都是過好日子了，你馮大哥，以後會把你的生活用品給負責了，你要是有什麽需要的可以找你馮壯大哥，但是記住，要是叫我知道你去補貼你那些家裏人，那就不值得我心疼了，你王爺爺我可就不願意管你了。”
海子連連點頭，保證自己會好好照顧自己：“馮壯大哥給我買糧食，我就自己藏起來自己吃，絕對不給别人一粒米。”
這已經是他能做的最狠的保證了。
王老爺子這才放心了不少。
次日一早，王老爺子跟着謝琳琅，上了公車，去鎮上，再從鎮上，坐火車前往四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