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答案,都被周外婆慢慢揭開,她将手裏的信件遞給了李一慢。“孩子你先别激動,慢慢看,我相信小,你奶奶是有苦衷的,總之是活着,就是好事對嗎?”
活着?
對,活着就是好事。
李一慢慢慢平複心情看了起來,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周奶奶,我奶沒事!我奶奶她沒事!她活得好好的,我還有親人!”
周外婆憐惜的抱着剛成年的小夥子,安撫他:“沒事就好,說來也是緣分,說不定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的。”
誰能想到琳琅這孩子去上個班,都能遇到李一慢的奶奶呢,而且最巧合的是,是因爲自己的手工活兒被認出來,她要不是年前病了那麽一場,說不定還沒那麽多閑下來的時間給小新年打了那麽多見衣服呢。
“地址就在這裏,你要是想去看你奶奶,我給你買車票,我們一起去看看。”
“媽!你才剛回來沒幾天!”周家的兩個兒子不滿了,親娘去京城看病,一去好幾個月,那是情有可原,可是這又要去見自家小姐,又需要多長時間啊,這個家,根本離不開親娘。
“多大人了,難道還不會自己生活啊,我啊,就想去見見小姐,要是小姐過的不好,就接過來……”
“那幹脆直接接過來,我們一起生活。”周家大舅說道。
李一慢緩緩的看了一圈周家人,除了衛國幾個孩子還夢裏懵懂的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麽,其他人都明白,卻沒有一個人擺出不喜歡或者爲難的姿态。
他們竟然,接納這個提議嗎、
也是,連前幾年風聲還沒結束的時候,周家人都接納自己,供自己讀書,現在奶奶出現了,周家人這感恩的性子,是一點都不會出現偏移。
李一慢心道,大概前十幾年的壞的生活和經曆,都是因爲老天爺會安排自己遇到這麽可愛的一家人。
李一慢的臉上不再有淚水,他緩緩站起來,除了動作站起來,心裏也徹底站起來了。“周奶奶,我自己去接就可以了,您身體剛恢複,要是奶奶知道了你撐着去找她,她心裏會很難過很擔心的。”
“對啊,一慢這孩子說得在理,你就讓年輕人去跑腿吧,實在不行或者擔心一慢走丢了,我跟他一起去成了吧。”
周外婆被大家哄了又哄,隻能同意李一慢自己去找奶奶。
隻是出發之前,一家人親自送他上車。
還給他手裏塞了錢和票。
現在糧票之類的還是在通用的,出門沒這個東西可不行的。
“接小姐過來,一定要好好照顧,想吃什麽買什麽,買點好的,不要省,知道不。”
“好的,我都記住了周奶奶。”
“早點回來!——”周外婆慢跑幾步,揮揮手。
李一慢将腦袋伸出來,揮揮手:“好——我一定做到——”
周外婆跑了幾步就有點累了,慢慢停下了腳步。
李一慢靠回座位,身旁的人好奇:“你全家人都來送你啊,你這是要去,工作?還是學習?”
“是,我全家來送我,我是要去接人回來。”
“哦,這樣子,你家人真好,那不舍的樣子,還以爲你要出遠門很長時間呢。”
李一慢一臉幸福:“是啊,我家人擔心我。”
——
“你看。”夏瑩瑩拉着謝琳琅,去了一個公示欄的角落。
她本可以不去管的,可是就是見不得謝琳琅剛來不知道公示欄這回事,看到上面和謝琳琅有關的報告,她就拉着謝琳琅來看了。
哪怕領導已經看到自己和謝琳琅走得近了,她還是不後悔。
“這是公示欄,上面是一些通知,表彰,批評,還有前幾年的檢舉信也是貼這,不過這兩年不讓弄了。”夏瑩瑩說道:‘這個篇幅您看的到嗎?’
謝琳琅順着夏瑩瑩伸出來的手指看了過去,定睛一看,卻看出了問題。
這是一項一月工作明細,上面有屬于自己的一欄,上面還有謝琳琅三個字的署名。
不對啊,她是簽過幾個文件的名字,但是絕對不是這個工作明細啊。
“這診斷不是我下的。”謝琳琅要去找領導。
夏瑩瑩拉住了她:“我隻是希望您不會被蒙在鼓裏,可是找領導,其實沒什麽用。”
謝琳琅挑眉,夏瑩瑩趕緊拉着謝琳琅離開剛才站的地方。
“劉姐是分管我們畜牧的,她丈夫是管農林的,還有個農機站的管事也是劉姐的親信,就在上半年的時候,有個性子直的幹事,在開會的時候說了人家一句草包,當天晚上就被農林那邊反而人拎出去做什麽調查,接下來農機站的人也找麻煩,隻要是這個人負責的區域和工作,農林和農機站都不配合……”
有些話,說到這邊就清楚了。
言下之意,她就算沒做這個診斷,也隻能接受上級這樣的安排,将這個診斷當做是她自己的。
謝琳琅安撫夏瑩瑩,說自己不會沖動的。
她還想着容後再定。
就這麽一件兩件小事,就算想給上面的人提個醒都不夠分量。
隻要還沒有欺負到頭上來,她還能再忍忍。
隻是這忍忍就是好幾次的欺負,她接下來好幾個工作都是去解決一些不好對付的潑婦或者是能醫治卻沒藥的,盡管謝琳琅的業務能力娴熟,遠超在座分管畜牧的所有領導和技術員,那也抵不住這一次次的穿小鞋。
爲了躲清靜,她幹脆申請再去一次鄉下解決問題,因爲領導拿話點她,說她沒做好本職工作嘛,那就下去再做一個回訪呗。
劉姐看着來要工作許可批準條的謝琳琅,臉上看不出悲喜:“你真的要這樣做?你要知道工作沒完成又反複的去那邊做檢查,其實是給老百姓們添加麻煩事。”
“不會的,隻要他們說一句麻煩,我絕對不會再下去一次。”
謝琳琅再次下了鄉,因爲就下去一天,所以孩子就暫時交給了沈固帶着。
沈固這邊有個托兒班,平時也是機械研究員的孩子們在這玩,就把孩子放進去,并不礙事,要是孩子喜歡,之後補交一點錢也是可以直接上學的。
比如夥食費一個月三塊錢,雜費兩元錢,開學初交十五塊錢一學期的學費等。
隻是小新年才剛來,也沒上過什麽托兒班,謝琳琅的工作又過于輕松自由,所以都是她自己帶着,要是後期真忙碌起來,也許會考慮的。
謝琳琅一路去了村子,這次熟門熟路的直接找了黃村長,黃村長看了看謝琳琅:“您來了。”
“這稱呼我可擔不起,現在那些牛怎麽樣了。”
謝琳琅和黃村長坐在對面,兩人的表情清晰可見。
“那頭牛,還是沒保住。”黃村長說:“那頭牛死了。”
“嗯?不對吧,按照我的方法,不可能這麽快就死了啊。”謝琳琅吃驚不已:“雖說上面沒批到藥,但是我自費買,咳咳,但是不是已經用中藥來替代了嗎?”
不隻是人可以使用中藥,牲畜也是可以的。
黃村長忽然跟謝琳琅聊起了她的工作經驗。
謝琳琅也誠懇,直接說了自己曾經牽頭辦過養豬廠,開過飼料試驗點,幫人改造過農場,還有改善海島邊種植環境,以及大棚和室内養殖,專業性能和經曆絕對沒得挑。
黃村長卻問了一句:“你上面,有人嗎?”
“有。”
謝琳琅不是單純的剛出來的學生,自然明白黃村長問這句話的意思。
黃村長再三确認,謝琳琅差點直接亮出領導給的介紹信了,才說了真相:“其實七年前開始,我們村,就淪爲了一種犧牲品,你看到的,我們村的牛不少,但是也聽過我們村年年都要有一頭甚至更多頭牛因爲疾病死去……”
所以那些牛……
“那些牛,說是拉走做一下檢查看有沒有傳染病,可是每次都要不回來,最多給個三五塊就打發我們,要是再問,那邊的人就說下次牛生病了不許找他們,我很生氣,所以自己嘗試過學這些治療牲口的病的知識,可是
半吊子到底是半吊子,我根本做不到農業局能做到的事情,比如那些藥,市面上買不到,在黑市買又太過危險,所以隻能一次次的退讓,我那頭牛你剛給我治好,可是我留不住它,不是它,還有别的牛要替代它,被上供到某些人的餐桌,其實他們哪裏是拉走檢查,根本就是内部消化了那兩三百斤的牛。”
餐桌!
謝琳琅終于将這些不尋常的東西串起來了,原來這一年一頭牛必死,又不被上面重視,走個過場,都是因爲這麽回事。
她說呢,要真是是重視的話,或者懷疑是傳染病的話,那些人估計避之不及了,怎麽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走個過場,然後不管結果如何,就是拉走一頭。
真是,爲了幾口肉,這樣的事情都能幹的出來。
“那麽那些草,也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謝琳琅福至心靈想起了那個鬼鬼祟祟表情的放牛娃。
“對,那孩子的爸爸和叔叔都是農林局的看門人,當年,就是他們提供了我們村的風水寶地好養殖的特點,換來了他們的工作,甚至我知道一些内情,也隻能将牛給他們照顧。”
謝琳琅是真無語了。
“這件事我會追究到底的,您放心,但是我希望要是以後有人來調查的時候,您可以說實話。”謝琳琅起身告辭,跟黃村長透了個底。
黃村長眼中含着希冀狠狠點頭:“我明白了謝同志,我一定全力配合,就算不做這村長,不分管這一塊的東西了,也不能叫這變成一種傳統,讓我們的孩子孫子還有後輩,都要被這樣壓榨,華國本來就站起來了,沒理由人民站不起來。”
“嗯,您有這樣的思想覺悟很好,那我先走了。”
黃村長親自将人送到了村子外面,要不是不合适,他都想直接把人送到她家門口去。
謝琳琅回家後,去找了沈固,沈固跟她一起接孩子去了。
托兒所有可以留到六點鍾的,隻要給老師一點辛苦費就可以,不過沈固下班的時候不到五點,兩人走了十來分鍾就到托兒所接孩子了。
“媽媽——爸爸——”小新年像小燕子一樣飛進了爸媽的懷抱。
還轉身對一個黝黑的小男孩揮揮手告别。
“那是誰啊。”謝琳琅好笑的問道。
小新年想了想:“我想起來了,他的名字是丁浪,他說是大海的浪的意思,媽媽,什麽是浪?”
“浪啊,就是咱們去海邊的時候,海水被潮起潮落給沖上來的時候@#¥……”謝琳琅慢慢跟小新年解釋,卻發現小新年一臉的懵懂,估計小孩子是沒辦法做到抽象理解。
“我這周末休息,我帶你們去海邊轉轉。”
謝琳琅差點直接敲自己的腦袋。
對啊,這裏是四亞!就在海邊,還是華國的天涯海角!
她怎麽沒想到,可以直接帶孩子去親自體驗大海的快樂。
“那好,這周末爸爸媽媽帶你去海邊,好嗎?”
“好耶!”小新年牽着爸爸媽媽的手,時不時雙腳騰空,好像蕩秋千又好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玩了幾次,被沈固抱了起來;“傻閨女小心晚上手臂疼,還是爸爸抱着你把。”
小新年給面子的吧唧了一下爸爸,又對媽媽伸手吧唧了一下。
逗得夫妻兩個樂不可支,這孩子,現在還會平均分配了?
還沒等快樂的時光來臨呢,糟糕的事情先來了,謝琳琅她這不一樣的診斷結果和堅持申請給那個村子的那塊地下發改造許可,帶來了一點小麻煩。
下午正在家裏炸油條呢,門被敲響,她開門,是幾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你們好,請問你們是……?”
“我們是調查組的,有些事需要您配合一下,給我們去一趟工會吧。”
原來是檢查組的人過來了,說要調查謝琳琅。
謝琳琅的手在圍裙上擦幹:“你們稍等一會,我先把火關了。”
外面的人顯然很沒有耐心,一直在催促。
見謝琳琅還要鎖門,皺眉;“就你們那單東西,咱們這裏的人可看不上。”
謝琳琅一聽,這來者不善啊,帶着笑臉轉身:“那您給我寫個條子。”
“什麽條子?”
“我不鎖門離開房屋後,房屋内物品有丢失,您給照價賠償,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