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馮壯舉起了之前謝琳琅給他的二十塊。
如今一頓飯一毛六就能吃,三五毛就能吃到飽,二十塊,能吃一百頓了吧。
那買面粉做饅頭,就更多了。
這大嫂真大方,陌生人一百頓飯說給就給了。
“豁,這可真大方。”
馮壯邊回去邊給這同伴解釋。“興許是島上的,島上的人幫着我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之前有個人拿着雞毛當令箭,不叫自由市場來起來。
也是島上的人幫忙解決的。
他尋思着下次見到這對好心的夫妻,再邀請人家到家裏吃個飯,替孩子們感謝感謝的,卻想起一件事——
“哎呀,光知道叫沈大哥,還不知道大嫂叫啥。”
可憐馮壯還沒反應過來,除了一個沈大哥的稱呼,他是什麽都不知道。
此時,沈固和謝琳琅乘坐的船隻已經行駛了過半的路程。
看到謝琳琅一家買這麽多東西,那張媳婦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來,故意說了工資。
“嗐,我們家小張啊正兒八經拿工資,兩口子每個月能拿個一百多,累死累活的到頭來錢要給老家寄一點回去,兩人生活開支一點,家裏還養着個孩子,平時可剩不下多少,也不知道别人家就一個男人掙錢,那人家不幹活的,怎麽好意思花那麽多錢呢,不會是那種不給公婆孝敬的刁鑽媳婦吧。”
這麽一說,有幾個人也看向了謝琳琅。
是啊,謝琳琅家裏就沈固一個工作的,她鼓搗那些東西還沒什麽成果,看着就跟玩兒似的,每天拿個小本本到處看,要不就是拿着鏟子跑刨兩下。
要知道家屬區的政委的妻子徐大姐,聽說就給審批了二十幾塊錢的工資。
如果隻靠着沈固那點錢,夠謝琳琅這麽買東西的?
看看謝琳琅腳邊的東西吧,光是那筐子肉啊幹貨啊就要用好幾十了吧,别說她們還見着了那嶄新的布料還有點心糖之類的,謝琳琅幾斤幾斤的買不手軟的,雞蛋更是直接拎一筐。
難不成,真的是謝琳琅扣了給公婆的孝敬,自己獨吞了?
那要是這樣的話,沈固的工資還真夠謝琳琅這樣子浪費。
好幾個月月要給家裏寄錢的人,就跟張媳婦站在了同意的戰線,竟然是小範圍的讨伐起謝琳琅來了。
一開始,謝琳琅倒是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的,後來嘛,張媳婦大概是以爲自己“說中”了謝琳琅的弱項和心虛的點,所以肆無忌憚了一點,聲音也就大了起來。
這話趕話的,就成了謝琳琅自己沒本事掙錢,就克扣婆家的孝敬隻顧着自己享受,是個不孝順的壞媳婦。
謝琳琅:……
沈固跟謝琳琅坐在一塊的,他自然也聽到了。
本來不是很想跟這些人掰扯這些東西的,但是那邊曹菊英說了兩句公道話,反而被張媳婦攻擊了,這就不好意思不說了。
沒得理由讓幫了自己的人去面對張媳婦的惡言惡語吧。
沈固想了想,提高了一點音量:“這個月,還是按照往常一樣,一家給二十塊孝敬?”
謝琳琅會意:“我感覺這裏的海鮮幹很不錯,幹脆下次出來多買個十幾二十斤,一家給一半,都寄回去給老人家吧。”
“你說了算,反正你不差錢。”沈固倒是會給謝琳琅做面子,就差沒把自己說成光明正大吃軟飯的小白臉了。“今年不知道做飼料的技術分紅還能不能跟去年一樣,有個六百七百?”
謝琳琅從善如流;“如今已經積累到這個數字了,估計下半年之後加起來,能有個一兩千吧。”
張媳婦那邊的聲音立刻沒了。
怎麽說現場的情況呢。
就是張媳婦簡直像一條瘋狗亂攀咬,可人家亮出拴狗繩,那所有的犬吠,都卡在了喉嚨眼裏。
之前尖銳的聲音有多聒噪,如今的安靜就有多突兀,不少人都看了過去。
而其他幾個被張媳婦說得激動起來,好像親眼見到謝琳琅如何壞媳婦如何苛待可憐婆婆的婦女們,也不自然的将視線看向了别的地方。
又是六百,又是一兩千的。
感情謝琳琅不是不工作,而是每個月那幾十塊百多塊的工資,人家根本就不看在眼裏啊。
那她們剛才說的那麽起勁,豈不是都是在做了無用功,不但沒達到勸人向善的目的,反而是在無中生有、無的放矢?
曹菊英倒是沒這個顧忌,剛才她還說各家管好各家的事兒,也說了就張媳婦那個欺負人的勁兒,家裏的孩子都被帶成什麽樣兒了還故意說那些亂七八糟的。
算是幫謝琳琅說話的一方,如今就算被被沈固爆出了謝琳琅的“身份”,曹菊英也是好奇居多。
難怪人家能買東西毫不手軟,不看價格,隻看需不需要呢。
不對,是隻看想不想買。
“謝琳琅你有這麽厲害啊?那你平常忙不忙啊,現在過來這裏,是來陪你家男人的?”
對。
謝琳琅回答,還謙虛的笑笑,卻也故意對張媳婦那邊的方向,同樣提高了音量:“我呢,别的東西不多,都缺着呢要不然不會總買,可存款還是有有點的,以前我一年養豬都能有個上千塊收益,保着一家人過年吃肉不愁。”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謝琳琅這一個自誇,差點将張媳婦的臉踩在了腳底下面摩擦摩擦。
曹菊英啧啧,難怪人家男人疼她呢,人家也不也放下了那麽多生意和工作還有掙錢的機會,來陪男人上班了麽?
敢情人家兩口子,不僅是男人寵妻,女人也是寵夫的。
一直到船靠岸大家上了海島,張媳婦那邊一直都沒什麽動靜。
她算是消停下來了。
沒過幾天,海島來了一艘貨船,叽叽喳喳的運過來不少小崽子。
基本都是謝琳琅之前申請的那些幼崽。
至于蚌殼類的海生物,就需要謝琳琅自己想辦法了,上面給了三百塊的經費。
謝琳琅看着三百塊,尋思着要上哪裏去找找這蚌的來處呢。
要不,找個本地人?
本地人,本地人。
忽然,一個壯呼呼的小夥子的形象,出現在謝琳琅的腦海裏。
當時就覺得馮壯那個小青年很有想法,膽子也很好,卻也有善心。
那麽找他詢問,是不是能得到好的結果?
謝琳琅尋思着下次上島找找那個馮壯。
這段時間,還是先把這些個小崽子養好吧。
謝琳琅将院子一側的雜物間培育的專門供給小動物吃的草,給拿了出來,均勻的灑在了之前種小青菜的那個地方。
她沒想到,就是這麽個簡單平常的動作,卻差點引來了重大的事故。
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花開兩朵,一朵開在紅旗大隊。
謝國居的豬圈今年擴充了。
去年悶不吭聲兩千五的謝國居,又在大隊裏多開拓了大棚蔬菜的數量和面積。
這次想跟他合作的人多。
謝國居就擺擺手不收了。
他一年到頭也就能掙個幾千塊,再跟人分利益下去,自己還操勞那麽多,幹屁啊。
如今這幾千塊可不比幾年前的錢值錢了,雖然亮出來還是讓人眼饞又眼紅。
但是謝國居尋思着,蓋兩個大屋子,再買點東西屯着,投資一下大棚,自家夫妻兩個還要吃用花銷,一下錢就沒了。
所以還是要趁着能幹活的時候努力幹活啊。
謝國居沒想到自己都快要到城裏老工人退休的年紀了,還能自己老樹發新芽,有了自己的一番事業,不必像之前那樣,努力點吧,大家吃的差不多,不努力吧,一家子老小在這兒呢,一個正常的一家之主那就看不下去家裏日子越來越差。
當然,謝國居有錢了,一家人走出來都是穿戴很好,吃的也很好,随之而來的是謝國居親媽的扒拉和隊裏個别人口口聲聲說救濟救濟。
不過早就被時間和老宅一家的無恥行徑給磨得徹底寒心的謝國居,主動出面驅趕了這些想要吸血的家人,穩坐泰山,一點都不擔心親娘用不孝來壓制他了。
以前能被她得逞,也隻是因爲謝國居确實沒什麽本事,也沒分家,收到的輿論影響太大,加上珍惜工分不想工作丢失。
可如今,他自己就是大老闆,除非他自己不要自己幹活,否則沒有人能被林老奶幾句不孝鼓動得把謝國居卸任,讓她賺不了錢。
他可現在的一切,可是他們夫妻兩個在琳琅拉一把手之後,自己點點滴滴咬着牙做起來如今事業,過上如今的日子。
誰也管不了他。
隻是年關下,會拎着兩斤細糧一斤肉回去走走過場,現在回去,他可受歡迎了,老宅就等着他補貼呢。
哪怕這補貼,真誠是沒幾分真誠的。
六月底下,按照農曆是端午節了,謝琳琅就開始準備過節的粽子和炸貨,沈固回來的時候,首先聞到了油炸的香氣,進門找到竈間,謝琳琅帶着口罩正在往鍋裏放腌制好的肉段呢。
“做啥好吃的呢,老遠就聞到了香味了。”
跟着一起來的嚴婷夫妻兩個也湊過來。
聽到動靜的謝琳琅扭頭就見着沈固含笑站在門邊,身後還跟着兩人。
就招呼大家來嘗嘗桌上擺着的已經炸好的小物。
什麽炸肉丸,炸肉段,炸南瓜餅,炸薯條,炸馃子等。
馃子是加了肉沫和土豆絲的面粉小團團,吃起來也别有一番滋味。
沈固就着謝琳琅遞過來的馃子吃了一口,連連點頭:“不錯不錯。”
謝琳琅第一個成品出鍋的時候就嘗過了,見他不自覺的動動嘴,知道他餓了,趕緊端了一個小碗給他,裏面放着一個南瓜餅,幾根薯條,以及一個肉丸子和一個面粉馃子。
薯條這東西,謝琳琅早前就鼓搗過,因此沈固也不陌生。
粽子之類的還沒開始蒸。
嚴婷是個自來熟的,見謝琳琅給她遞來兩雙筷子,也站在一邊跟小黑一起吃了竈台上擺着的東西。
“好吃好吃。”
謝琳琅走不開,跟沈固說去請一曹菊英一家人,一起過來吃點東西。
沈固點點頭:“行,那我一會來幫你。”
嚴婷抖抖肩膀,低聲說;“真是受不了,這一對在一起幾年了?好像我知道的時候就已經那麽膩歪了,如今還是。”
小黑配合的點點頭,心道,自己也會這樣對嚴婷的。
師父和師母,真的是給了他對于婚宴的無限美好的遐想,和參照。
沒多久,端了兩大盆硬菜的曹菊英一家也來了。
謝琳琅前兩天就在說要請客吃飯了,曹菊英也聽了老公的建議,過來蹭飯了。
通過相處,曹菊英也知道謝琳琅不是那種假客氣又自己過得不好還要充面子的。
謝琳琅,那可是現在不幹活一年都有上千塊的“富翁啊”。
那放在前幾年,可是地主一樣的存在啊。
吃一頓飯,曹菊英也沒那麽多負罪感。
不過沒負罪感是沒負罪感,教養和生活習慣,還是讓她來之前端上了家裏的硬菜。
古淩自然是來了的,一進來就沖着薯條去。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薯條的魅力太大了。
見人到齊了,謝琳琅将一直煨着的湯端出來,又炒了雞蛋,下了餃子,做了兩個青菜,大家都圍坐在一起,古淩也有自己的位置,和媽媽挨着。
飯桌上,沈固給自己和媳婦都倒了一點點啤酒。
這啤酒也是個稀罕貨,不是随處可見的,要不是他跟副所長關系處好了,得了人家幾瓶,也不好買到。
端午節過去了,日子還是照樣的過。
謝琳琅在這裏生活了兩個多月,不但生活穩定了,也知道了張媳婦的一些信息,她是在在食堂裏某個窗口做事,那個窗口是專門賣一些價格比較高昂,卻也都是大菜的窗口。
海島上很多人都是吃食堂的,那是因爲食堂裏吃東西不算太貴,每個月還發飯票之類的東西,所以一個月大家有一半的時間都會在食堂吃飯,好用掉那些飯票,并不是強制性的讓大家都在食堂吃,張媳婦的窗口自然也就是緊俏的窗口,供應少,吃得起的也少。
所以,這就是她優越感的來源嗎?
謝琳琅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