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早晨乘靈舟外出的兩人又回了金色結界,第二天上午仍然如是,此後也是天天早出晚歸,唯有出去的方向和回來的方向經常變換。
路烎芮真君力求穩妥,仍然沒有去拜訪金色結界的主人。
阚氏真君因有高階丹藥,養了七天,斷裂的腰椎骨和盆骨在高階丹藥的強大藥效下又修複了。
骨頭是修複好了,仍需要繼續療傷加強加固,要不然仍是脆皮法師一個。
自己的護衛傷好得七七八八,阚鸾的底氣更足,但她也不敢離開靈舟,也不敢去沙灘,生怕再遭高階妖獸襲擊。
阚家真君有高階丹藥自然好得快,沒有丹藥的言臻,閉關了十天十夜,才勉強将傷勢穩定,也勉強保住了金丹四重的修爲。
他原本是元嬰後期大圓滿,因遇險,在危急時刻,體内元嬰爲他擋了緻命傷而潰散,他也從元嬰境一路跌回了金丹境。
從元嬰後期巅峰重歸金丹中期,其變化不可謂不大。
堪堪穩固了傷勢,言臻打開了了從内關閉的如意屋的門,走出如意屋,便看到了一直爲自己護法的小師妹,心中感激。
“言師兄!你出來啦,傷好了沒有?”雨潇潇看到終于閉關出來的師兄,高興得跳了起來。
“暫時穩住了,多謝小師妹、路師兄和三位道友爲我護法。”言臻看到其他人也進了船艙,揖禮道謝。
“自家師兄弟,不必客氣。”
“言道友客氣了。”
路烎芮真君等人客氣的還了禮。
言臻真君坐關結束,自然需要商量去留問題,芮真君布了一個神識結界,隔絕了外界的聲音。
衆人在船艙裏坐下,言臻問:“我閉關的這些日子,路師兄和芮道友應該去拜訪過了那邊結界的主人了吧,那位主人是何來頭?是否願意給與一些庇護?”
“這……”衆人面面相覤。
言臻看到路師兄和芮真君的表情尴尬,微微一驚:“怎麽了,是不是結界的主人是獸族,不願庇護人族?還是,他需要高額報酬?”
“不是,言師兄,我們……還沒有去拜會過那邊的主人,不知道主人來曆。”路師兄和芮真君不好意思說,雨潇潇倒是沒多少顧忌,實話實說了。
“小師妹,我閉關多久了?”言臻莫明的覺得有些窒息,雖然大家或許有爲他護法是事實,但是,隻怕都等着他出面去拜訪那位,畢竟,以前都是如此。
雖然不明言師兄爲什麽突然轉移了話題,雨潇潇還是老實的回答:“十天了。”
“這麽久了都沒去拜訪主人,委實說不過去。”言臻歎息:“就算路師兄和芮真君出于謹慎考慮,觀望三兩天就行了,這麽長時間都沒去拜訪過主人,再去拜訪也沒了誠意。”
路烎張了一下嘴,終究又閉上了,将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是我們思慮不周。”芮真君自嘲地笑了笑:“在我們來的第二天,金色結界開啓了幻陣僞裝了起來,我們一直不知道真正的主人是誰,一拖就拖了這麽久。”
“得到結界主人庇護,我才得以有時間療傷,如今我出關了,我親自去道謝。”言臻再沒說其他,站起來邊走邊用除塵術清潔收拾自己。
芮真君立即跟上。
路烎等人也全跟了上去。
言臻出了靈舟,走向被白氣環繞的結界,到了結界外,以真元化氣,輕輕地敲擊了結界九下。
然後躬身作揖:“在下北陸東部燕子洲雙燕山下南燕城言氏言臻,前些日重傷,與同伴聞靈膳香循味來此尋求庇護,得真君庇護才得以安心療傷,今日傷勢穩定,特來拜訪,感謝真君庇護之義。”
結界被人碰解發出輕輕的“嘭嘭”輕響,在忙活的人或人形獸全停下了手裏的活計望了過去,看到是一直在青色靈舟上活動的幾人來了。
“他們終于冒泡了啊。”宣少眨眨眼。
“現在才來,不覺得太遲麽。”燕行不置可否。
白音鷹聲瞥一眼,又忙自己的活計。
金火瞅了瞅界外的人,淡淡定定地答了一句:“我家大人外出未歸,你感激我家主人的庇護,可以等我家大人傍晚回來你再親自說給大人聽。”
一道聲音炸響在頭頂,同時還伴随着一點威壓,站在被白氣護着的金色結界外的幾人,心中陡然一驚,感覺像是化神的威壓!
“在下剛出關,尚不知主人不在營,打擾了諸位了,多謝真君告知。”言臻又揖了一禮,道了謝,後退了兩步,毫無不猶豫地轉身又回靈舟。
六人又回到了青色靈舟内,再次布置一個隔絕神識的結界。
言臻再次坐下,再次發出疑問:“小師妹,阚氏主仆是不是又外出瞎逛了?”
以往在他們好不容易找到安全地方停駐休養生息時,阚氏女從來沒哪次能安穩的呆上三天,不是跑去捅妖獸老窩就是去搶妖獸守護的靈植,次次招惹來妖獸報複。
之前,他記挂着安危問題,一時沒顧得上問那倆,這當兒發現阚氏主仆不在場,心都提了起來,生怕阚氏女又惹來什麽厲害妖獸。
“他們跟我們散夥了。”雨潇潇眉眼都是歡喜,立馬把那天阚氏女跑去沙灘被湖裏的大妖給打殘的經過說了一遍。
因阚氏主仆與自己一方分道揚镳,路烎芮真君幾人難抑喜色,隻可惜那禍害并沒有死。
言臻心中并無喜色:“無論那兩人是生是死,将來都少不了麻煩。”
芮旸心中憋屈,苦笑:“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衆人的心情頗爲沉重,再無拆夥後的喜悅。
好在很快又收拾好了心情,又說起金色結界的主人來。
芮真君等人将自己觀察到的細節說了,究竟每天外出的兩人哪個是真正的主人,或者真正的主人一直隐在靈舟内,他們也不知道。
言臻沉吟不語,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個看着是半大的孩子是真正的主人,但是,他相信其他人不會信。
路師兄芮真君他們不相信一個才金丹階的半大的孩子敢在海域飄,更不相信一個半大孩子能震住得四周的妖獸。
可他們就沒想過或許那個半大孩子的模樣與修爲其實都是僞裝的,隻認定那孩子背後必定有高階真君。
言臻覺得就算他與人說别人也不會相信,幹脆就不說自己的直覺,等待傍晚自會見分曉。
不止芮真君等人在等,阚鸾也在等。
雨季将結束,下暴雨或大雨的次數或時間都在遞次縮減,當天上午或下雨分别下了一場雨,時間都維持在一個時辰内。
每次雨停雲散,晴空如洗。
又臨近黃昏時分,落日餘晖斜照,湖泊碧綠,天邊飛鳥翔集。
言臻坐在青色靈舟的船頭,閉目暝想,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了芮真君說“他們回來了”,忙睜開眼。
其時,太陽有一半已經被山峰擋住,餘晖暈染得西天的雲霞一片橘紅。
言臻站了起來,望向了東面,那邊,一隻金褐色的靈舟迎着落日餘光而來,行速快過音鳴之速,一瞬間即已經飛至湖泊上方。
到了湖泊上方的靈舟減了速,言臻才得以看清飛舟船頭一高一矮的兩人,高挑的男修看着像是少年,雙眼如竹青翠。
另一個剛三尺出頭的女修,被撒金月白披風遮住了大半身軀,隻露出些許藍色衣裙。
小女修梳着男子發型,前額留着覆額的發,看起來稚嫩天真無邪。
言臻的視線落在了小女修身上時,那女修微微側面,目光望了過來,哪怕相隔很遠,與其視線一對上,他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瞬間的,他移開了視線,徐徐上升,離開了靈舟,停在空中,對着飛行的靈舟揖禮,再次報了來曆,仍然報了家門,沒有報師門。
自報出身來曆後,才道謝:“言某當時身受重傷,尋找到了庇護之地即撐不住閉關,同伴師兄妹與同行夥伴爲在下護法,以緻遲遲未曾拜會主人。
幸得仙子庇護,我等才有喘息之機,今日言某傷勢穩定才出關,想登門道謝得悉仙子外出未歸,如今有幸見得仙子真容,言某在此感謝仙子相護之情。”
前方飄上來一個白袍青年在空中攔路,樂韻将靈舟在距人一丈餘遠停下,打量了白袍青年一眼,某人金嬰化流,根基受損,還身遭小人之術,啧啧,真是個小可憐!
小可憐來道謝,她點了點頭:“你比其他人略懂點規矩。”
說“略懂規矩”,其實就是說他們不懂規矩,言臻羞愧難當:“沒經主人同意闖入仙子營地駐紮,是我等失禮了。”
“還有點羞恥之心,總比恬不知恥的人強。”樂韻再次瞄了瞄小可憐:“你們沒有陣修沒有丹修,僅三幾個元嬰和幾個金丹就敢闖蕩骷髅島,真不知該說你們膽量好,還是說你們不知天高地厚。”
言臻羞得恨不得找裂縫鑽,在地面好歹還可能有土遁,可惜,人在空中,沒有空間裂縫可鑽。
唯有深深的垂下了頭:“讓仙子見笑了。我等隊伍中有丹修也有陣修,也有自知之明,闖骷髅島這種事想都不敢想,原來是在近海挖果貝,不幸遭遇飓風,迷失了方向,見到變異金蟬才知流落到了骷髅島一帶。”
“你說你們當中有丹修有陣修啊,”樂韻毫不留情的戳人心窩子:“竟然有丹修,就算你遭了重創金嬰化流,丹修沒法爲你重聚金嬰,總能保住你的元嬰修爲吧。
再不濟,煉點丹,再有果貝輔助,讓你溫養神魂和根基,也不至于讓你跌破元嬰境,直接從元嬰跌到金丹中期。
你們中的那位丹修得有多廢物,才能毫無作爲?
至于你們隊伍的陣修,那就更廢物了,一個陣修連五行陣都識不破,他修得是哪門子的陣法。
依你們隊裏那樣的丹修陣修,有還不如沒有,沒有至少沒有期待。”
某位小仙子小嘴一張,噼喱叭啦的就是一頓點評,言臻被話刀子戳得一顆心全是窟窿,鮮血淋淋的。
同樣被罵進去了的路烎、芮真君等人,愣是連半句反駁的話都找不到,讓他們說什麽?
他們根本不知道是被困在五行陣裏。
“怎麽都不服氣呀,我家大人說錯了嗎?丹修不會煉丹,陣修不識陣法,不是廢物是什麽。”
藤果瞅着某些人類一臉鄙夷,瞧瞧他家大人多厲害,陣法、丹藥、符箓、煉器無一不精,果然,還是他家大人最厲害!
“小孩子家不要亂插嘴,這樣别人會說你沒禮貌的。”葫蘆娃補了一刀,樂韻擡高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葫蘆娃勾了勾頭,不說話了,就睜着翠綠的漂亮眼睛瞅着某艘靈舟内的人看。
“說實話你們不愛聽,反正你們隊伍中的丹修陣修廢不廢物跟本仙子沒關系,你們歇也歇夠了,可以走了。”
樂韻沒再理某個小可憐,駕着靈舟繞過人,飛至被幻陣遮掩住的結界外,準備飛進去時,又聽到了有人喊“仙子留步”。
停下飛舟,望了過去,讓她留步的是另一邊的高階靈舟内的男修。
阚鸾聽了某個半大孩子把嵯峨山的人和散修罵了個狗血淋頭,頓覺心情舒暢,也讓護衛在适當時機報報家門。
一直關注着的阚真君看到靈舟要進結界了,忙出聲,人也離開靈舟,出現在空中,負手而立:“本真君是南陸東部霞洲阚氏人,在靈舟内的是我家二十八小姐,我家小姐想見見你家大人。”
“你姓甚名誰是哪裏人,與本仙子何幹?”樂韻杏眼一瞪,不客氣的怼了回去:“你說你一個用丹藥強行堆積出來的元嬰,潛力都燒盡了,終身也就止步于此了,你有什麽可驕傲的?
你真那麽厲害的話,何緻于被一隻大妖用一根胡須就給打殘?
就你們這樣子的小菜雞,現在竟然跑本仙子面前來裝大瓣蒜,你哪來的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