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年在圓桌靠西闆壁的主位坐下,陪來客先喝茶。
宣少華少負責沏茶,當陪客。
喝了幾口茶,美少年開門見山地問:“我家小團子還沒醒,燕少來樂園是探視,還是送還金針,或者還有其他公事?”
“前幾天剛送走了一位兄弟,最近一段時間積壓的工作不能再拖,直到今天才來探望,這是我不對,小蘿莉她好些了沒有?”
燕行是窘迫的,他知道小蘿莉爲什麽深睡不醒,可因爲自己的工作不能肆意,凡事以工作爲第一,其次才能顧及人情往來。
“人沒醒來,誰也看不出來有沒好些,你們也别說想看看小團子的客套話,現在别打擾她靜養就是最好的關心,借給你們用的金針一會兒交給我就可以了,東院不方便招待客人,恕我不接待你們。”
美少年現在看燕大少就三個字——不順眼!
小團子與燕少應該有什麽約定,燕少經常找小團子救場,他就不說什麽了,但是,他在除了公事之外也是想來就來,這就讓人非常不爽。
他和家裏人想去E北,每次都會提前與樂樂小團子溝通,征得她的同意才會過去,想來樂園也會提前問問她方便不方便。
燕大少倒好,他想來就來了,跟回他自家一樣的随意。
美少年對于不請自來,即沒有預約也沒提前知會一聲就跑進東院的燕少,橫看豎看都是看不順眼。
晁家哥兒語氣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說得也是事實,但是,燕行卻感覺得到晁少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他猜着可能是因爲小蘿莉爲了他們的事而昏睡,晁少心疼妹妹,所以不想看到他。
晁家哥兒不歡迎自己,燕行隻能假裝不知道,趕緊将帶來的禮品提到桌邊,先将金針交給晁少,再将禮品給他過目。
他們帶來了竹燕窩、燕窩、人參、當歸和純阿膠,都是補品。
他們也知道小蘿莉不缺補品,她自己手裏的東西都是頂頂好的,可她的是她的,他們送的是一份心意。
燕少帶來了探病禮品,美少年不客氣地照單全收,小團子爲了燕少那些人操碎了心,收點禮品是應該的。
将禮品交給了晁少,燕行硬着頭皮說出自己的請求:“晁少,我兄弟情緒有些不甯,想在樂園等小蘿莉醒來,等人醒來我們與小蘿莉見一面就會回去。”
美少年看向輪椅上總給人一種憂郁氣息的某位帥哥,點了點頭:“你們住外院。”
“我懂,我在西邊書院有間門衛房,我和兄弟們住那邊,不會來東院打擾。”沒被晁少拒絕,燕行已經很知足,沒敢企圖留東院占地盤。
美少年點點頭,他們留就留吧,别跑東院來晃就行。
燕行猜着晁家哥兒不待見自己,趕緊主動告辭。
藍三背着空癟了的背包,和隊長将輪椅擡出九德堂,從東邊的抄手回廊出了主院,再穿過前院,出了東院的大門。
到了外頭,藍三再次跑直升機上拎着三隻背包,送兩隻背去了西院的南房第一間,再推着輪椅着去了傅哥的門衛室參觀了一回,放下背包,推着卓十七參觀樂園。
卓十七在送走金廿二後,整個人的精神氣便弱了下去,大部分時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晚上也常整晚睡不着,經常精神恍惚,有抑郁症的前兆。
燕行和兄弟們擔心卓十七的心理健康,特意送卓十七來小蘿莉的别院小住幾天,待小蘿莉醒了再讓他見一見小蘿莉,或許就能不治而愈。
仨人的到來對修士們并無影響,頂多就是做飯時多加仨個人的米。
阿玉坊主也沒問小師侄爲什麽,大家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燕行晚上和卓十七住西院的客房,藍三在傅哥的門衛室占地盤。
傅哥麽,白天有時去幫幹點活,大多時候就負責巡邏,管安全問題。
米鹿開學就去中學住宿,傅哥和修士家族的有識青年們沒機會輔導作業,也少了一大樂趣。
在樂園住了下來,燕行發現或許是因爲西院比其他地方空氣好,而且有沖讓人心安的氣息,卓十七後半夜睡得極好。
有半宿的深度睡,早上起來,卓十七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就連胃口也好了不少,早飯多吃了一些。
燕行看在眼裏,喜在心頭,當修士們去上工,他和藍三推着輪椅在園裏轉悠,讓十七觀看工人們做工時熱火朝天的場面。
同意了燕少仨人留在樂園,美少年便沒再關注他們,每天按時給小團子灌藥湯,喂吃藥丸子,盼着小可愛快點醒來。
小蘿莉說有可能要睡四五天,實際上,她一睡就睡了7天,直到7号半上午後才醒來。
她醒來後發呆了很久才從毫無意識到懵懵呆呆最後徹底清醒,因爲全身乏力,仍然挪不了身,隻能搖鈴通知人。
在教導小樂善學習的美少年,聽到鈴铛聲喜從天降,扔下小樂善就沖去了東側間,跑到榻前,看到總算又睜開了美人杏眼的小可愛,無比歡喜。
“樂樂小團子,你說話不算話哦,你說睡四五天,結果沒按時醒來,一睡就睡了七天。”
美少年利落地掀開小被子,揉了揉睜着雙黑白分明大眼睛的小可愛的小臉蛋,将人抱起來去九德堂。
樂善追着美人哥哥跑到樂側間,“姐姐”“姐姐”的叫個不停,然後又一溜煙兒地搶前跑到九德堂,忙着打洗臉水,拿洗涮用品。
幫抄書的宣少華少,等晁少将小蘿莉抱到九德堂,确認她真醒來了,精神看着比上次略好些,也放心不少,飛奔去廚房開火加熱藥膳,另生爐子給小蘿莉做中午吃的雞湯、肉粥。
因爲小蘿莉沒醒,宣少華少僅做了一份雞湯藥膳放在保質保鮮的玉盒裏,沒煲肉粥,暫時熱了雞湯藥膳給小蘿莉墊墊肚子。
昏睡期間藥湯不斷,也有九轉還陽丹和九轉還魂丹溫養身體,樂韻再次醒來後身體比第一次昏睡醒來時更好一些。
精神略好,洗涮後先去中堂敬了香,然後再去了衛生間,歇了約半個鍾才吃藥膳。
吃了一頓藥膳,補回一點力氣,她自己能直起腰坐幾分鍾,也将眉心宮的玉針拔掉。
續命針的作用就是在她昏睡期間促使身體肌能快速吸收她吃下去的藥,不讓那些珍貴的藥丸子的力量浪費。
人醒了,續命針也完成任務,可以功成身退。
美少年将小團子拔下來的玉針擦拭幹淨,又拿滾水燙過,再給收回藥箱,也取了一粒藥丸子給小團子含嘴裏。
美少年沒去通知燕少說小團子醒來的消息,宣少華少更加不會多嘴,他倆守着煲藥膳、藥湯,煲藥浴湯。
樂小同學吃了午飯又卧床,傍晚時分再醒來,精神比上午更好一些,晚上泡了藥浴,吞服了五顆藥丸子才睡。
再睡了一覺醒來,走是不可能走,至少能擡起手,不需要人扶也能坐個半個鍾。
那樣的恢複速度讓美少年十分驚喜,照顧着她吃了早飯,抱去了後院的小亭子裏,等太陽出來,再抱去曬半個鍾的太陽。
直到吃了午飯,美少年才打電話給傅哥,通知燕少說他家妹妹醒了。
燕行聽說小蘿莉醒了,欣喜不已,立即和藍三推着卓十七去東院看小蘿莉,原本以爲小蘿莉可能在九德堂,準備從正院的甬道去了上房再右轉,上台階時發現美晁少和小蘿莉在中堂。
兩人将輪椅擡上台階,過了柱廊再進中堂。
當一腳踏進中堂,燕行心頭一凜,小蘿莉的中堂氣場好強!
他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麽樣的氣場,但是,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人面對大海一樣,隻感覺它浩澣無邊,深不可測。
燕行的後背皮繃得緊緊的,放下輪椅,推着往前走。
藍三也感覺小蘿莉家的中堂氣息非常特别,卻又說不上來怎麽個特别法,反正就是感覺像是觀升旗儀式時那樣讓人心情澎湃。
樂韻坐在羅漢榻的西邊下首位置,後背靠着大抱枕,看到輪椅上的卓帥哥,直皺眉:“卓帥哥,你不好好靜養,瞎跑個什麽勁兒?”
小蘿莉一個照面就把矛頭對準了卓十七,燕行藍三緊張得偏頭觀察卓十七,生怕小蘿莉的話刺激到他。
經常沉默很少說話的卓十七,看到小蘿莉,沉靜無波的眼神有了亮色,抿了抿嘴,聲音沙啞:“小美女,聽說你……不太好,現在好些了沒有?”
“跟你差不多,下不了地,走不了路,可能還需要再養個十天半個月才能恢複如初。”
樂韻歪在羅漢榻上,看向燕某人的眼神不善:“姓燕的,你明知道卓帥哥需要靜養,不宜勞神,你們幹嗎還要告訴他說我不太好?還帶着他滿地跑?你是不是因爲贊美之詞聽得多了,想找罵?”
小蘿莉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了自己一頓排頭吃,燕行整個人都不好了,一張俊臉繃成了木闆,直接否認:“不,不是我多嘴,不是我唆使卓十七到處跑的……”
那頭隊長在語無倫次的解釋,卓十七仰了一下頭:“小美女,跟隊長沒關系,是我自己要來,我就是……”
“你是擔心我是因爲你們的事才累倒的或者因爲心理壓力過大崩潰了,還是你無法正視金帥哥的死亡?”樂韻可不會客氣,也不怕刺激到卓帥哥,他若是那麽脆弱,不可能活到現在。
被推到了距羅漢榻不遠處,卓十七沉默地看着歪坐着、臉色蒼白的小蘿莉,她不僅臉白,嘴唇也沒有什麽血色。
“看來兩者都有,是吧。”樂韻從卓帥哥的表情與氣息變化猜到他的心思,他親眼看見金廿二被人剖腹剜心,還被強迫着看了兄弟被肢解制臘肉的過程,他的心理壓力過大,短時間内平複不了。
“除了沒有在現場,你見過的我全見過,你知道的我全知道,但那些殘酷的事影響不了我,更不要說擊潰我的心态,那些難以對人言的痛苦隻讓我更加清醒的認識到自己不夠強大,隻有自己更強,自己的祖國更強大,有祖國這個堅強的後盾在,那樣的不幸事件才會不斷減少。”
樂韻直視着輪椅上的帥哥:“所以,我不會沉浸于過去,不會陷于悲傷難以自拔,我隻會向前看,努力學習更多的知識,努力探索我所不了解的新領域或還不太了解的領域,争取讓自己更優秀,再将所學學以緻用,爲國家的富強添磚加瓦。”
小蘿莉氣血不足,聲音不及健康時那樣清越軟糯悅耳,還帶着中氣不足的綿軟無力感,但,卻仍如既往的自信從容,讓人聽得血液沸騰,豪情萬丈油然而生。
燕行藍三幾乎屏住了呼吸,他們看了金廿二犧牲的過程,心中都難免陰郁難消,至今心情還沒有完全平複下來。
而小蘿莉,她反而比他們更先一步平複了心情,化悲痛爲力量,已經積極的投身于工作。
天才的思維與常人是不一樣的,鬼才小蘿莉也是如此,她的行動與思維總比他們快一步。
卓十七愣愣地看着小蘿莉,怔怔出神了約一分鍾之長,輕輕地垂下了眼斂:“小美女,我……沒事,也不是沉浸悲痛中難以自拔,我最近就是在想如果不能上前線沖峰陷陣了,做什麽合适。”
“哦,那你慢慢想,反正你要休養一段時間。”樂韻不走心的應了一句,卓十七帥哥一看就是肝氣郁結于心,他最近幾天絕對思慮過重了,他不承認,她就不揭短了。
卓十七點點頭,心頭松了口氣,自知道是小蘿莉救出了人質,他一直擔心小蘿莉知道了金廿二的死亡過程會留下心理陰影,後來聽說小蘿莉出了點問題,他差點以爲小蘿莉是因爲人質案的事留下了後遺症。
誰能想到小蘿莉沒事,反而擔心他過不了心理那關,剛打照面就來了個當頭棒喝,以此間接的開解他。
他也懂了,小蘿莉必定知曉他被抓着強迫着觀看了金廿二被肢解的過程,而隊長他們應該還不知道,否則,隊長和兄弟們會安排人日夜寸步不離的守着自己,免得自己心理防線崩潰做傻事。
或者,早就将自己送去看心理醫生,又或者讓赤十四趁自己恍惚時給自己催眠,讓自己暫時忘記那段痛苦的記憶。
他當時沒有崩潰,最痛苦最難熬的難關都挺過來了,事後更加不可能崩潰,更不可能做傻事。
生命何等珍貴,他得争取活得久一點,将犧牲的隊友們未盡的職責擔一份,讓其他兄弟們和後來的繼任者們的負擔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