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梅農曆正月滿了十九歲,虛歲二十,在市裏讀書,也開了眼界,跟得上時流,黑絲配紅短裙,豔麗的像把火,走在街上,絕對分不出是城裏娃還是農村娃。
周天明也滿十五歲,他農曆三月的,比樂韻大一歲零一個月幾天,個子挺高,突破一米七大關。
姐弟兩一人一部手機,玩得不亦樂乎。
兒子和兒媳幫人做活,周奶奶在家喂雞鴨和後來新買的小豬崽,給兩孩子做飯。,老人家正在廂房裏擇南瓜苗,聽到傳來清脆悅耳的“周奶奶周奶奶,你在家不。”的喊聲,忙丢開瓜苗,一邊應了一邊出廂房。
周哥也聽到聲音,知道是樂樂過來了,拿着西瓜邊啃邊站起來走出下座樓房。
正在玩手機的周春梅,臉一下子繃緊,整張臉陰沉沉的,氣呼呼的站起來,也跟在爸爸後面。
“樂樂啊,你總算回家了,我差點以爲你準備在山裏當神仙去了。”周奶奶走出廂房,看到樂家姑娘提着一隻紅色食品袋子笑嘻嘻的進了家,老臉漾出笑紋。
“我倒想在山裏當神仙,可又舍不得家裏,舍不得周奶奶和大家,自己又灰溜溜的回來當老小百姓了。”
樂韻踏進周家,看到周奶奶從廂房探出頭,一溜兒的往前跑:“周奶奶,好些日子不見,你老紅光滿面,身輕如燕似的,看着又年青了好幾歲啦。”
“就你會哄人,我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黑不溜秋的,還年青得到哪去,看你提着東西,是不是你太久不回來,你爹罵了你,你拿東西想收買我找我幫你解圍?”
“沒有噢,爸爸舍不得罵我,再說,俺老爹想罵我,有鳳嬸子這個新媽媽救我啊,要是爸爸真要打我,找周奶奶你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等你跑過去,我早被打得屁股開了花。”
“……”周哥剛從下座樓房走過天井,一腳踏到上屋,聽到小樂樂的話,頓時定了定腳,小樂樂是很開心的吧?
“樂樂,你鳳嬸沒等你回來就跟你爸扯了證,你,不怪罪他們吧?”周奶奶有點不放心,兒子回來說樂樂回來了,她心裏是又喜又憂,不知樂樂見到小鳳會咋想,這當兒也有點忐忑。
“不怪啊,我早就想要新媽媽,鳳嬸子成了我新媽媽,我高興還不來及,就是有那麽一丢丢的遺撼,老爸和新媽媽結婚我竟然沒在場,沒一起照張全家福做紀念,虧大了,周奶奶啊,樂樂我挺委屈的,你有沒什麽吃的哄哄我?周伯好,春梅姐,你放假回來啦。”
樂韻跑到周奶奶面前,聽到腳步聲,望過去,看到周夏龍和周春梅,露出大大的一個笑容。
“樂樂回來啦,在山上玩得開心不。”周哥看到樂樂望向自己,露出親和的笑容。
周春梅“哼”的扭過頭,不願理樂韻,眼角卻看着奶奶和樂韻,看到樂韻的t恤被胸撐得鼓起來了,臉色更陰沉,樂家不說一貧如洗,那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沒有什麽營養補充,按道理樂韻應該面黃肌瘦才對,可事實偏偏相反,那家夥除了很小的時候長得瘦瘦巴巴,到五六歲就長正了,皮膚白嫩,幹幹淨淨的叫人嫉妒。
“玩得很開心。”樂韻如實回答。
“别站着說話,坐。”周奶奶二話不說,一把扯着人去上屋坐。
周哥立即快步去上屋開冰箱,拿出冰鎮的西瓜切下兩瓣,捧去給老母親和小樂樂。
樂韻也沒推辭,跟着周奶奶去上屋坐在竹椅上,把提來的東西放桌子上,特意放在老人家面前:“周奶奶,我回來的路上撿來些菌子,給朵給你們嘗嘗。”
周哥心中明白是什麽菌子,自己坐下,把西瓜給兩人。
周春梅陰着臉,也自己坐了,看到爸爸和奶奶對樂韻好,心裏氣郁,又不敢噴火,憋屈得很。
周奶奶也知道樂樂送的必定不是一般的菌子,打開袋子,看到一朵嫩嫩的火雞鳳尾菌,立即責怪起來:“上次撿到火鳳尾巴菌煮給我和你鳳嬸吃了,這次好不容易撿得點怎麽又送過來了,你拿回去明天上街賣,攢點錢上大學用。”
“這次撿到好幾朵,不準備賣,我回來就洗了幾朵曬在樓上,曬幹帶去首都,餘下的吃掉,吃得開心明天才有力氣割禾。周奶奶收着吃了就是,過幾天有空我再進山,反正7、8月是菌子最多的季節,跑一圈就會有收獲。”
“你呀,總是這麽大方,真拿你沒辦法。”周奶奶聽孩子那麽說,也不推讓,把袋子拿近再細看,除了火雞尾巴菌,還有南瓜菌和雞腳骨菌,滿滿的一大包。
樂韻笑咪咪的啃西瓜,原本以爲周春梅會嗆自己的,誰知,直到她說要回家,周春梅隻瞪了她一眼,并沒有說什麽。
周春梅其實很想找樂韻不痛快,可是她不敢,在家她不怕别人,就怕她老子,她要是敢在她老子面前發脾氣必定要挨一頓罵,有可能以後減她的生活費,爲了在學校生活寬裕,所以她再氣憤也忍氣吞聲的沒敢對樂韻冷嘲熱諷。
“小鳳生活有盼頭了,就算叫我立刻就死了,我也能閉眼。”送小樂樂出了家門檻,周奶奶忍不住淚眼婆娑。
“媽,說什麽死不死的,多不喜利,小樂樂是個好的,小鳳在樂家也不會遭嫌棄,小鳳好不容易有個好歸宿,你該高興。”周哥怕老娘哭,忙勸慰。
奶奶偏心姑媽和樂韻,周春梅非常不滿,小小聲的咕嘀:“姑都嫁樂家了,樂韻難道不該改口叫奶奶外婆麽?還叫奶奶叫周奶奶,叫爸爸叫周伯,我怎麽覺得樂家根本就沒把我們當家人。”
“你懂個屁!”周哥很想一巴掌把自己姑娘拍飛出去,一張臉陰沉沉的:“樂樂叫你姑叫鳳嬸多年,是發自内心的尊敬,你叫你姑叫姑姑、姑媽多年,沒一點誠意,哪次你除了問家裏要錢會親熱的叫姑姑,其他時間什麽時候真心的關心過你姑姑?再教我聽見你們胡說八道,你也不用上學了,自己養活你自己去,或者叫你媽自己想辦法掙錢供你揮霍。”
“我……”周春梅想爲自己辯解,看到爸爸的黑臉,委屈的低頭。
“才去城裏讀了一年書,就忘了本,回家還塗指甲,穿高跟鞋,你當你是家纏萬貫的千金大小姐?每個月要一千五的生活費全用去吃穿打扮了,從下個學期起,一個月一千生活費,誰敢多給你,以後不要再問我要學費要生活費,誰有錢供你吃喝玩樂由誰供去,我養不起。”
周哥看到自家姑娘眼睫貼着睫毛,腳上是八公分以上的高跟鞋,腳、手指甲塗得通紅,嘴唇也塗出紅豔豔的,妖裏妖氣,像縣裏發廊的姐妹似的,氣不打一處來,氣沖沖的丢下一段話,轉身就去下屋。
“我……嗚……”周春梅被罵得連嘴都不敢還,更不敢爲自己的生活費鬥争,委屈得眼眶裏淚珠子直打轉。
周奶奶沒有勸,她是勸不得的,勸了,以後要她負責孫女生活費和學費,她哪有錢供養,因此,老人家抱一包菌子下廚房去做吃的。
周春梅想哭又不敢哭,站了會,自己抹眼角,去打水洗臉,回到下座的樓房客廳,看到媽媽沖好涼出來了,也不敢告狀,隻是委委屈屈的看着媽媽,希望媽媽能護着自己。
周嫂子聽到周哥的怒吼,她看到女兒眼睛紅紅的也不敢吱半句,她現在根本不敢跟老公叫闆,周夏友表明态度,她要是還鬧這鬧哪,周夏龍跟她離婚,她後半輩子就沒指望了。
娘家,走親來往多住幾天可以,要是她離婚回娘家,也絕對不能長住的,她弟媳婦也不是省油的燈,平日對她好是因爲她不用依靠娘家,一旦要依靠娘家長久過生活,那就不好說了。
周嫂子怕自己也成爲離婚人士,自然不敢去跟老公鬧翻,學着看老公臉色行事,她就當沒看見女兒可憐巴巴的相,自己提衣服去洗。
樂同學回到家,周秋鳳也洗好澡,把衣服丢一邊,調了鹽水,抓一隻雞出來正在宰殺,她利落的殺了雞,丢盆子放着,提開水到壓水機邊蕩好毛,讓樂爸坐着拔毛,她忙着去喂豬、喂雞鴨。
樂爸在拔雞毛,看到小棉襖湊過來,他壓低聲問:“樂樂,春梅有沒給你氣受?”
“沒有。雖然看起來春梅姐看我非常不順眼,不過,她大概怕周伯,沒敢朝我噴火,所以我沒跟她吵吵。”
“沒吵吵就好,以後你看在你鳳嬸的面上盡量讓她一點點,可以吵吵,盡量别動手,免得周奶奶和你鳳嬸爲難。”
“爸,你家小棉襖又不是打人機器,不會亂動手的,隻要她不過分,我才懶得浪費力氣揮拳頭。”
“這就對了,樂樂小棉襖最通情達理。”
“那是當然的,你也不看你家小棉襖是誰的孩子……”
父子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正歡,柳嫂子開車來收谷子,看到樂家父女,打了聲招呼去搬谷子上車,不用問,她也知道是小樂樂幫她收谷裝進袋的,小樂樂在家,誰曬東西在她家,下雨她會幫收,傍晚會幫收,小小年紀手腳勤快,是個貼心的好姑娘。
周秋鳳把玉米拿去喂了雞鴨,端豬食喂豬,出來洗手,看到柳嫂子,笑着打招呼。
“秋鳳,你在幫樂樂家喂豬?”看到周秋鳳一隻手還沾着豬食的殘漬,柳嫂子一臉懵,樂家父女在家,周秋鳳咋還在樂家幫忙?
“呃……”樂爸聽到那句差點被口水嗆到。
“柳嬸,鳳嬸不是幫我家喂豬,鳳嬸是在給她自家做家務。”樂韻忍俊不住,笑得嘴角都快咧耳朵根去了。
“自家?”柳嫂子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周秋鳳的家不是周家?
“柳嫂子,我……前段時間跟樂清打了結婚證,我跟樂清搭夥過日子,我現在是樂家媳婦,樂家自然就是我自己的家。”
“你……跟樂清結婚了?”周秋鳳跟樂清結婚,這個……嗯,可能嗎?柳嫂子感覺自己腦袋有點短路,完全跟不上節奏。
柳嬸子的反應也讓樂韻笑到肚子抽筋,這反應太正!
講真,如果不是因爲她早想要鳳嬸當新媽媽,有心理準備,若在不家的情況上知道老爸和鳳嬸結婚,她肯定也吓到一臉呆。
吓人什麽的,簡直太好玩。
樂韻覺得不用幾天,村裏人就會知道老爸和鳳嬸結婚的事兒,肯定吓得很多人眼珠子掉地。
“對的,就是月初的時候,六月六前兩天領的證。嫂子有空過來坐坐,邀我做點什麽也來樂家找我就行。”周秋鳳爽朗的承認自己再嫁的事實,前些天有人看見她在樂家,都當她是幫樂家做事兒,沒人問她,她也就懶得解釋。
“哎!”柳嫂子應了一聲,爬到車上,想走,又重問一遍:“秋鳳樂清,你們真結婚了啊?”
“對,你不信看門上,還貼着喜字呢。”
柳嫂子真的看向樂家的大門,門上端端正正的貼着大紅喜字,她來曬谷時還以爲是因樂樂考上青大所以貼喜字,沒想到竟是秋鳳和樂清的喜事,她開着車突突回家,甚至忘記了催周秋鳳過去吃飯,回到家也還有點小暈乎。
周秋鳳和樂爸并沒有受影響,處理好雞毛,剖腹,處理内髒,弄幹淨,周秋鳳拿回家剁成塊,下鍋煮着,又去冰箱裏翻出豬肉,切了備用。
樂家還在做菜,程家開飯。
張科夫妻和周哥夫妻很自發的去程有德家吃晚飯,坐了滿滿一桌,吃着吃着,又說到周秋鳳咋沒到,柳嫂子瞅眼周夏龍,表情極爲怪異:“秋鳳她要陪她老公和姑娘吃晚飯,所以沒過來。”
周嫂子低頭,周哥笑而不答。
“周秋鳳老公?她不是離婚了,哪來的老公和姑娘?”吳嫂子驚訝的瞪圓眼,周秋鳳前夫李小東有一個兒子,但是,那孩子是别的女人生的,柳嫂子說周秋鳳的老公是誰?姑娘又是誰?
莫說吳嫂子奇怪,就連程老爹也一頭霧水。
“離婚了可以再嫁啊。”柳嫂子意味深長的望望吳嫂子。
“小柳,你沒開玩笑吧?”程老爹古怪的望望兒媳婦,又望向周家小夫妻,周夏龍沒反對,看起來像是真的了。
“我哪敢拿這種事開玩笑。”
“那,秋鳳現在的男人是誰呀?”
“你們認識的,就是周家斜對面的那家。”
“周家斜對面……樂清?”程有德反應最快,将人物對号入座:“你說秋鳳跟樂清結婚了?”
吳嫂子一張臉忽的變黑,又變白,變來變去,特别的精彩。
“你猜對了,可不就是樂清,我也是剛才去收谷才知道的,秋鳳六月初四跟樂清去領了結婚證,不信,你們問問周夏龍。”
“是真的,我妹子跟樂清搭夥過日子去了。”
“哦哦,原來這樣,難怪我有幾次看見秋鳳在樂家,我還以爲樂清不在家,叫秋鳳幫喂小豬崽,原來是結婚了啊。”
“誰保的媒呀……”
場面瞬間的熱鬧起來。
吳嫂子臉色變幻了無數次,眼神有些暗沉,也沒有加入論論。
周秋鳳可不知自己成了程家桌上的話題,忙着炒菜,炒兩個肉菜,雞肉是火鍋打底料,蘑菇,南瓜苗和花,蔥和小白菜當配菜。
當晚是一家三口第一次團圓,菜上桌,兩大人一小孩開飯,兩大人把孩子夾在中間,還沒吃呢,周秋鳳先夾一隻大雞腿給孩子,這是她白撿的貼心小棉襖啊,必須要給孩子增加營養,養得白白胖胖,讓别人嫉妒好了。
婦唱夫随,樂爸也夾一隻雞腿給貼身小棉襖,還一本正經的囑咐:“樂樂,你太瘦了,要多吃點。”
面前的碗裏堆着兩隻大大的雞腿,把整個碗占滿,樂韻一臉呆相:“爸爸,新媽媽,我十四歲了啊,不是四歲,十四歲是小大人了不用再吃雞腿的。”
“才十四歲,還小着呢,趕快吃,還有你愛吃的雞胗,還有雞湯也要多喝點,湯有營養。”周秋鳳挑出雞胗給小樂樂,幫她裝一碗湯。
“嗯。”一邊坐着爸爸,一邊是新媽媽,完完整整的家,樂韻被幸福感包圍,如期所望,啃自己碗裏的雞腿。
一對新夫妻看到孩子吃得歡,心裏的幸福幾乎要溢出來,他們就這麽一塊寶貝疙瘩,孩子好,比什麽都好。
樂韻也切身體驗了有個完整家的幸福感,那種家的味道,充斥在空氣裏,在心裏,是那麽的濃郁,濃得像夏季山嶺的翠色,幾乎要流出來,那種味道,萦繞在身旁,感覺呼息都是香的,那種珍貴的幸福感,也隻有經曆過或失去的人才能體驗得到,泡在幸福中的人習慣了,隻當成是理所當然的生活。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長輩健全,有一個愛自己的另一半,有個當天使的孩子,還有幾個知心的朋友,樂家如今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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