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送走一幹人,嘴上還叮囑着大家該做哪一路公交車,莫要坐過站了雲雲。
李建民等人連連點頭,表示知道了。
等秦母回到家裏,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
說實話,這半年來,秦母來到這裏以後,比以前真的長進很多。
她看着醉的不知人事的丈夫,回想着剛才從李建民那邊知道的丈夫的醉話,心裏七上八下的有些不安心。
拿起電話又不知打給誰,猶豫了一陣,還是撥通了堂哥家的電話。
電話的忙音沒響兩聲就被接通,話筒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媽?”秦曉看着電話上的來電顯示,有些不确定的問道。
“曉曉啊?是我。”秦母心裏有些詫異女兒沒有詢問就知道自己,但回想起前陣子兒女來這邊新家的時候,特意詢問過這邊的固定電話号碼,不由有些驕傲女兒的記性真好。
“媽,你吃飯了嗎?”秦曉習慣性的問了一句。然後用紙擦了擦自己的油嘴。
“啊,媽吃了,你爸他們去喝酒吃飯去了,我就在這邊小區門旁邊吃了一碗牛肉面,挺好吃的,回頭你也嘗嘗!”秦母不自覺的高聲回道,因爲這時候的電話通話質量不太好,話筒裏有些雜音。
秦曉哦了一聲,說道:“那我回頭也和秦源去那嘗嘗。媽,那你在收拾房間嗎?對了,我和秦源的東西您放我們屋裏,讓我們回去自己收拾就行了、”
“哦,好,那我不弄亂你們的東西了,對了,你爸爸回來了,喝醉了,等下午你們上完課,用不用我接你們倆啊,記得路嗎?”秦母雖然已經習慣了兒女的成熟,但還是忍不住叮囑。
秦曉拒絕道:“不用了,我和秦源都知道路,公交車都不用換,到海灣花園站下車是吧!”
秦母聽了忙道:“對,就是這一站,可别下錯了地方,你們倆上完課早點回來,别讓媽擔心,知道嗎?”
秦曉手指撥弄着電話線,有些漫不經心道:“媽,我們你還不放心,媽你還有事沒,我等會兒要去興趣班了,一會兒跆拳道課快要遲到了。”
秦母連聲應道:“哦,好,你們快去上課吧,别遲到了。對了,你舅舅還在家嗎?”
秦曉回道:“舅舅在書房,用我找舅舅接電話嗎?”
秦母忙道:“好,我找你舅舅說點事,你找他接一下電話。”
秦曉挑了挑眉,有些好奇自家母親有什麽事情找舅舅,但好奇心稍縱即逝,隻道:“嗯,好,舅舅書房裏邊有分機,我給舅舅說一聲,媽你等會兒!”
說着話,秦曉就把話筒擱在桌子上,對着緊閉的書房門敲了一下,裏邊舅舅的聲音傳來,“進來。”
秦曉這才打開房門,扒着門說道:“舅舅,我媽打電話了,說有事和您說,您這邊接一下。對了,舅舅,我和秦源就要上課去了,給您說一聲。”
于建林摘下平常不怎麽佩戴的眼睛,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後又道:“曉曉,你和源源今天搬到新家那邊了,以後可要常來看望舅舅啊,你表哥表姐都上大學了,家裏就剩下我和你舅媽,家裏空蕩蕩的。”
秦曉聽到這話,笑得腼腆,道:“那我們來,舅舅要給我們做好吃的。”
說着話,秦曉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顯然于建林的廚藝真的讓她垂涎欲滴。
于建林聞言爽朗大笑,道:“好,你喜歡吃就好,以後舅舅給你做,說起來,你舅媽就愛我做的菜。”
秦曉登時了然,隻覺得迎面一碗狗糧向她扔過來,頓時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于建林是不懂小女孩心思的,見外甥女表情有趣,雖然有意想再和外甥女說說話,但這邊堂妹的電話還等着。
所以于建林就道:“那你和源源就先去上課吧,我接一下你媽的電話。”
秦曉禮貌的點頭,然後轉身離開,關上書房的門。
且不說秦曉這邊帶着早就準備好的跆拳道專門穿的衣服,一邊提醒還在衛生間忘了時間隻顧着看系統提供的電影的秦源。
“秦源快點,你掉馬桶裏了嗎?我們去上課快要遲到了!”秦曉敲着衛生間的房門。
秦源也回過神來,依依不舍的把系統裏電影暫停,回道:“來了來了,别催了!”
等秦源出來,秦曉故意笑他,“你是不是便秘了?”
秦源是處于信息不對稱的狀态,并不知道秦曉知道他在幹什麽。
故而隻能憋紅了一張臉,不好反駁,氣沖沖的收拾好自己帶的東西,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
秦曉一點也不擔心秦源的态度,隻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後,頗爲氣定神閑。
果然很快秦源就憋不住話了,他一坐上公交,找到空位置坐下,一臉興奮地對着坐在他身邊的秦曉說道:“曉曉,08年北京奧運咱們到時候一起去看吧!”
秦曉當即了然,她知道最近秦源在‘回顧’記憶裏的看過的電影,聽到這話,很明顯剛才看的電影是那部《我和我的祖國》。
前幾天秦源大概是‘回顧’了一下《流浪地球》,可惜原着小說其實是在08年才被大劉寫出來的,所以看完電影的激動之情一直沒法抒發,隻能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秦曉也故意裝作不懂,她也怕自己的蝴蝶,影響了原作者的着作權,而且秦源也很有分寸。
所以秦曉最近很樂意看秦源有話沒處說的憋屈樂子。
“行啊,到時候說不定咱們都去北京上學了,那得存好零用錢買門票才行,咱爸咱媽不一定舍得。你以後再拆東牆補西牆的,我可不給你出錢。”
秦源聽到這話有些自閉,嘟嘟囔囔道:“奧運會這麽大的事,爸媽一定要去見證一下吧!”
兩兄妹後邊有個年輕男人插話道:“兩個小弟弟小妹妹,你們如果真的去奧運會,可一定别錯過劉翔,上個月他在雅典奧運會得了金牌!金牌!
08年的時候,肯定能在家門口争光。”
看着這個青年滿面紅光一副小迷弟的模樣,顯然劉翔是他的偶像。
可秦曉和秦源面面相觑,不知道怎麽回答他。
他兩人都知道劉翔在北京奧運會上的遺憾,但也不能和别人預言說劉翔将來會受傷沒能成功在家門口奪冠吧?
隻怕這話一出來,就要人人喊打了。
這個青年顯然誤解這兩個學生模樣的孩子不了解劉翔,忙給他們科普劉翔的戰績和厲害。
等秦曉和秦源到了站點,幾乎是落荒而逃,對剛才那位賣偶像安利的青年心有餘悸。
秦父這一輩的人,人情味更濃一些。
比如如果說是秦曉和秦源搬家吧,他們會上網找靠譜評分好的搬家公司,按照流程來,然後錢貨兩清。
但秦父則不同,深圳這種大地方,即使這時候,也有不少搬家公司的。
當然,也許是時代的影響,和後世情況不同。
但秦父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都對陌生的東西包括互聯網報以不信任的态度。一說就懷疑是不是騙人的東西。
連搬家也願意找熟人,也沒說要給錢,大概這樣顯得生分,而是說搬完家以後,請大家吃一頓飯,聯絡一下感情。
當然那個叫老劉的司機,還得多給人家送一條煙。
這兩種不同的處事風格,大概也代表着兩代人不同的觀念。
其實秦父這種做法未必會比秦曉花費的更少,可能反而更多,但裏邊也摻雜了許多東西。
秦父這邊把東西搬到新家以後,沒有說回家收拾東西,而是先找了一家飯店請大家吃飯。
秦父叫了茅台酒,價格并不便宜。酒席上幾個大男人聊着天。
酒席上秦父很是熱情,衆人也都捧場,别的不說,秦父是老闆,光這一點就夠了。
“連生哥,我聽說曉曉和源源都上初二了,成績怎麽樣,跟得上嗎?”李建民席間問道。
在座的幾個大男人這個年齡都有孩子了,一說起這個話題,大家都把耳朵支棱起來。
說起兒女,秦父臉上眉梢都帶着笑意,嘴上卻道:“嗯,剛開學,成績還可以。”
李建民笑着回道:“連生哥家裏這倆孩子,将來就是上清華北大的料吧!”
席上衆人紛紛附和,這也引得秦連生愈發高興,尤其是又又被敬了些酒,秦連生推卻不過喝了,就更是繃不住了。
“我家曉曉和源源都争氣,比我這個當爸爸的強,他們倆之前在老家跳級不說,來到這,跟人家城裏孩子比也一點也不差。
上學期期末考試好幾個學校聯考,就是好幾所初中考同一套卷子然後一起排名,曉曉和源源都考了前幾名。
還有這邊時興什麽興趣班補習班,咱以前都沒聽說過,但人家這孩子都要學。
那我尋思着,咱家孩子也不能差啊!說實話,學費比去學校花的錢也不低,好幾千塊呢,但咱不能讓孩子低人家一頭啊!”
聽到這話,這些學曆并不高隻能幹苦力活的男人們都覺得有點天方夜譚,倒不是以爲秦連生在吹牛,而是他說的話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
而且他們平常累死累活的,想給孩子們積攢學費,就指望孩子将來考上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
可秦家兩個孩子的聰明他們學不來,更别說那些什麽學費高昂的興趣班了!
做父母的,看到這巨大的差距,心裏怎麽不難受呢?
但又能怎麽樣呢?他們隻能怨怪自己,沒給孩子好的條件。
秦連生正因爲酒精的刺激,有點失了分寸,根本沒注意大家的臉色。
“還,還有我家曉曉,你們不知道,她啊,是個好孩子,之前,在老家的時候,運氣好,中了彩票。
我開公司用的錢,還有在這買的那套房子,全都是用的那裏邊的錢。
我啊,要不我怎麽非要搬到這呢?
我爹娘不心疼孩子,我心疼。我連房子的房産證上寫的都是倆孩子的名字。
以後,心軟也不行了,錢不是我的,我自己賺的錢孝敬我老子老娘,我閨女的錢都給她留着。”
說到這,秦連生涕泗橫流,抓着李建民的胳膊痛哭。
在場的除了司機老劉,其他人都聽說過秦家曾經發生的事,尤其是奶奶推到孫女,讓其受傷的事情。
這種事在鄉村的封閉環境裏,天然具備八卦的性質,大家有好奇心的都不會錯過。
尤其是李建民,但這種事情說到底都是家事,在場的衆人都沒有故意挑事的,就七嘴八舌地安慰秦連生。
“連生哥,事情都過去了。”
“就是,連生哥,咱們都往前看。”
“連生哥,以後日子越過越好啊!”
“對,連生哥,你家曉曉和源源都聰明,以後有後福了!”
秦連生有沒有聽進去大家都不知道,但他這個情況也不能繼續在外邊待着。
于是李建民打電話給了秦母,說了這邊的情況。
秦連生似乎是醉得更厲害了,秦母隐約從話筒這邊聽到他在嘟囔着什麽。
“我,我這個家,差點,就散了!就當我不孝,他們罵我也沒法子,我老婆孩子被折騰的都不能提老家。
一提...就變臉,兒女倆,确實聰明。可他倆都差點,不願認識我這個爸爸!
我沒辦法啊!我不能讓家就這麽散了啊!
還有那些錢,要不是孩子他舅舅,讓我把錢買房子,沒剩什麽存款,我二哥他們,都找我借錢!我沒錢借給他們,他們就翻臉。
說我狼心狗肺,說我不顧爹娘,找爹娘打電話來罵我。
可我那房子是給孩子買的啊,總不能讓我賣房子吧,還,還讓我抵押給銀行貸款,說我不管他死活了。
怪不得孩子他舅舅在房産證上讓我寫孩子的名字,等孩子成年前,這房子都不能動。防着我二哥他們呢!”
秦連生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接着又嚎啕大哭。
秦母聽到這話,心裏緊張起來。
她第一反應想到的是,自己丈夫喝多了酒,究竟說了多少亂七八糟的事情給外人。
當即和李建民詢問好,拿起鑰匙錢包,就往飯店來。
等秦母來到衆人吃飯的地方時,她發現丈夫已經靠在椅背上歪着腦袋睡着了,其他幾個人坐在席上小聲聊着天。
秦母進來的時候,就把這桌飯菜的帳給結了,然後拜托李建民幫忙,扶着丈夫打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