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卉淚眼迷蒙,神經緊繃到極點随時要斷裂,她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同擂鼓,“咚咚咚”地敲擊在這安靜的空間裏,她看不清謝容桓的神情,也看不清顧念的神情,但是她清楚感覺得顧念的呼吸是凝滞狀态,很快變得急促而又壓抑。
沈卉撲倒顧念的腳下說:“留着我,我知道很多事,對你有用,如果我現在死了,你什麽也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清淡的女聲響起:“她說的,是真的嗎?”
那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也正是因爲如此,才會讓人覺得格外毛骨悚然。
沈卉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有證據,是他親口說的,江總昏迷不醒,是因爲他開槍打在了江總的心口。”
顧念望着謝容桓。
一生經曆過無數次風波,浮浮沉沉多載口齒伶俐的謝四少爺,此刻面對着顧念的質問,突然語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年江亦琛的手下開槍緻使陸湛墜海,面對顧念的質問,江亦琛尚且不知道怎麽去回答,即便不是他做的。小心翼翼解釋了一番最後換來了顧念的一句做都做了,爲什麽不敢承認。那時候顧念愛江亦琛愛得深沉,她沒法對他做什麽,隻能通過傷害怨恨自己的方法去纾解疼痛,她太年輕,性格又帶着刺,過剛易折,将一切的原因歸結于她愛他,于是硬生生毀了自己。
而如今——
槍是謝容桓他親手開的,那枚子彈出自他的槍口,型号完全對得上。
更何況,他在顧念心中又有什麽分量呢?
沈卉這會兒看清了謝容桓的表情,他唇角動了動卻吐不出一個字,雙目甚至空洞無神,臉上毫無生機,面如死灰已經不足以形容,在今日之前,沈卉還從未見過謝容桓這樣的表情。
她突然興奮起來,那隐藏在内心深處名字叫嫉妒憤懑不甘心的毒舌吐着芯子昂揚起頭來。
痛快!可真痛快!
好久沒有這麽痛快了。
謝容桓,顧念,我被毀了,那們你也别想好過,于是她竟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想說,看看你,謝容桓,小心翼翼隐藏那麽久,還當好好先生保護這個懷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可是結果如何,你看到了吧!你現在無論怎麽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因爲槍就是你開的。
沈卉越想越興奮,于是真的大聲笑了起來:“顧念,我沒騙你,這是真的,哈哈哈哈你以爲他很愛你嗎,不不不,他隻是得不到你罷了,他毀了江亦琛,還當好人照顧你,你說是爲什麽?不是愛你,是害怕。”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扇在沈卉的臉上。
“别說了!”謝容桓失控怒吼道。
那一巴掌力道極大,沈卉頓時感覺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響,有什麽溫熱的液體順着鼻腔流下來。
沈卉被打了一巴掌,卻依舊笑着,她擡手抹去了臉上的血漬,和謝容桓對視,眼裏是冷意和嘲笑,她在嘲笑他,最後什麽也得不到,盡心盡力付出那麽多,然後被心愛之人記恨上。
還有什麽比這更凄慘的?
報應!
報應不爽!
哈哈哈哈哈哈!
沈卉還想說話卻被進來的保镖捂着嘴拖了出去。
她不掙紮,隻是笑,緊張興奮報複後的快感這些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她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肌肉走向了,她隻覺得很開心,笑得眼淚出來,笑得臉部肌肉抽搐,笑得宛若瘋子。
————
室内安靜下來。
就隻剩下顧念和謝容桓兩人。
房間裏開了空調,但是謝容桓頭上還是一滴一滴冷汗流下來,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我在執行公務,他阻攔,所以我開槍了。”
“啪——”他迎來一個無情的耳光。
顧念的手震得發麻,她說:“你質問沈卉爲什麽不在事後說,那你也可以說的,你把我當傻子一樣蒙在鼓裏,我若不是懷了孩子,你還想洗去我的記憶,讓我忘掉他,你怎麽能這麽狠心,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他嗎?”
她後退一步說:“你告訴我他妨礙公務将被起訴,你說要我忘掉他和他切斷聯系,後來要不是我懷孕了,你恐怕已經帶我上手術台,催眠掉我的記憶了,憑什麽,你憑什麽要這麽對我?”
眼淚“刷”得一下從眼眶裏落出,她不是沒有懷疑過的,誰敢對江亦琛開槍呢,但是她又抱着一絲的希望,不是謝容桓,可是現在希望破滅,愈發難堪。
“我當時,不知道是他!”
“但是你開的槍?”
謝容桓沉默。
沉默代表默認。
“顧念你要做什麽,不要亂來。”
謝容桓慌了,是真的徹底慌了。他看到顧念突然從腰間掏出一柄黑色的手槍,槍口對着他!
“你把槍放下,有什麽話慢慢說,不要沖動,快把槍放下。”
“沒什麽好說的,謝容桓,槍是你開的,人昏迷不醒也是因爲你。你還瞞了我這麽久,你和沈卉沒什麽區别,你讓我覺得惡心,是的,你救了我一命,這點我承認,所以,我們今天做個了結。”
她一直想和謝容桓之間做個徹底了結。這些年的羁絆恩怨,他對她的感情一度瘋長到失控的地步,但是中間又隔了諸多的不信任和怨恨。最後演變成了一種畸形的愛,又愛又恨。
顧念的話和動作讓他難堪又絕望。
很久之前顧念對他說被喜歡的人讨人是多麽悲慘的事情,那時候他尚且未有感覺,如今他算是深刻體會到了。
顧念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匕首扔到謝容桓手裏說:“你救過我一條命,是的,我很感激,再者,你因爲你妹妹的事情一直恨着我,現在刀在你的手上,我的命随時可以還給你。但是你也要記住,我不會讓你完好走出這裏的。”
“顧念你冷靜下來,你恨我,想殺了我理解,但是你得考慮清楚”他的語氣很沉痛:“我沒有爲自己開脫的意思,而是,我不值得你這樣,槍開下去,我是死是活都無關緊要了,你想過你自己嗎,想過你的女兒嗎,她願意自己母親手上沾染鮮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