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他就推着顧念的輪椅在小鎮上行走,因爲他平時早上會送送牛奶報紙之類的,鎮上的人大多數都認識他,這位來自華國的年輕男人談吐不凡,預言地道,再加上熱心腸,還挺受鎮上人的歡迎,當然除了鄰居家的小孩,因爲謝容桓叫這些孩子小鬼頭,還經常因爲他們來自己家打擾顧念而對他們不客氣。
謝容桓也沒忘了本職工作,很快這幫人的身份職業年收入都被他打探的一清二楚。
夕陽落在他身上,男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他有種安度晚年的感覺,以至于生出一種錯覺,仿佛已經是幾十年之後,兩個人七老八十了,他推着她,在夕陽下的小鎮裏面散步。
“醫生說你再堅持用藥膏幾天,就差不多可以走路了,我看了看,是不腫了。還疼嗎?”
“不疼了,就是下地走路有點疼。”
“那你堅持幾天。”
“好。”
“明兒我送你去醫院,讓菲娜也跟着你,不然到時候人手不夠。”
顧念沒有什麽太多的意見。
或者說她的意見也不見得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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籬笆院裏花已經開了一輪,這個小院是謝容桓親自開辟的,他在種花的時候和顧念說着以前在外服役還不忘在輪船上種菜,等過些日子,也把這開個小菜園,不能浪費民族的基因。
他想得大約是太美好,顧念隻好微笑着。
她的日記裏終于有了謝容桓的名字,記了很多他的好他是個有趣的人,雖然有時候很像一個小孩,怎麽說呢,男人心裏多半藏着一個小男孩。
他的好,顧念還是能感應到的,但是卻無法回應。
而且,和謝容桓相處并不會很舒适。
兩個人氣場其實并不怎麽合适。
她有太多未知的深埋的過往,有太多不可觸碰的點,兩人之間又隔着謝錦書這一道鴻溝,始終無法做到和平交流。
去體檢的那天,謝容桓把她從樓上抱下來嘀咕了句:“你怎麽感覺又輕了點?”
顧念自己這體重也沒怎麽漲,但是輕倒是不至于的。
“回來得多吃點,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弄。”
“我也不太能吃什麽,不過最近想起了番茄雞蛋面,就這個好了?”
“就這個?”
“嗯,怎麽了?”
“要求這麽低?”
“不低啦,能做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行,等咱回來,晚上給你弄。”
謝容桓将她抱上汽車,另外女傭将輪椅擱置在汽車後備箱,顧念雖然肚子鼓地不是很明顯,但是也明顯感受到了行動的不方便。
車子停到醫院的時候,顧念被他從車上抱下來,推到醫院去化驗,
醫院裏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婦産科,有充足的床位。
醫生告訴顧念嬰兒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是體重較輕,相比于一般的嬰兒發育沒那麽完全,這是先天條件不足,囑咐媽媽要做好準備,以及嬰兒未來出生的時候,媽媽也要接受這個事實。
顧念雙手合十,表示嬰兒平安就已經萬幸了。
謝容桓以前絕對不會幹這些事兒,去醫院是最麻煩的,挂号取号排隊化驗還得拿化驗單,有這時間他還不如在家躺會兒,但是有些時候,他破了很多以往都沒有的規矩。
比如說林淮問他,四哥,你要考蘇黎世什麽專業啊?
謝容桓說建築設計。
林淮一臉驚詫,四哥你沒有基礎,英文再好再有錢恐怕也難進去。
謝容桓挑眉,誰說我要去了。
顧念化驗完還得拿化驗單,謝容桓吩咐傭人照顧她,自己過去拿,臨走前他又想到什麽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我去拿化驗單,等會兒我們去超市買吃的,你先等會兒哈!”
他難得如此溫柔。
也如此不掩飾自己的感情。
随即他俯身,趁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輕輕吻了她的臉頰,很快離去。
顧念渾身都有些僵硬,以至于冷汗從後背滴落。
但是現在這不是她該思考的問題,她對着在她身邊看着的傭人說:“我順便想挂一下骨科,你幫我挂個号,然後取号。”
“我并不知道該怎麽做?”
“菲娜,聰明點,你可以去問前台,你的語言不差。”顧念攤手,“我就在這裏等你。”她雙手撐着輪椅向牆邊靠過去:“我的腿一直都沒好我很擔心。”
“那好吧,您在這裏等着。”
“嗯,你去吧。”
菲娜聽了顧念的話去了前台問詢,醫院裏人來人往,有手術車推過,随即将擋住了顧念和傭人之間的視線。
顧念二話不說,随即起身朝着醫院出口走過去。
她的腿很早就好了,隻不過一直裝沒有辦法行動而已。
而大約是她裝得太像了又或者希望她能這麽一直依靠自己,所以很長時間都沒有察覺到。
現在終于有機會逃了出來,上次來的時候她就觀察過地形,身上現金也都準備充足了,這回真的不可以再耽誤了。
顧念以最快的速度沖下樓,随後攔了一輛計程車上去就用英文說:“去華國駐瑞典大使館,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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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娜在前台問到了信息之後,被長長的手術隊伍擋住了視線等她視線不再那麽擁擠的時候回過頭看來發現顧念人已經不見了,她心中一緊急忙跑過來,輪椅上已經是空空的。
“顧念小姐,顧念小姐,你去哪裏了?”
她在醫院大廳茫然四顧,不死心的喊着,然而怎麽也找不到顧念的影子。
另一邊謝容桓拿了化驗單從一樓往上走,開了電梯門就聽到了菲娜站在大廳那裏一邊哭泣一邊大喊着顧念的名字。
等她看到謝容桓的時候,已經支撐不住了,雙腿一軟跌倒在地上,用着家鄉話說着完蛋了,我完蛋了呀!
謝容桓走近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她從地上爬着過來抱着謝容桓的大腿說:“先生,先生,顧念小姐不見了,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