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琛要對整個公司的人負責。
他慢慢收回手,轉過身,拍了怕孫副總的肩膀說:“明天過後,我會接受董事會對我的批評。”
看樣子是執意要走了。
“江總!”孫副總急了,聲音都沙啞了:“到底是什麽事能比得上這次合作案?您這樣放棄,不怕下屬們對您失望嗎?”
失望。
其實是一個很可怕很可怕的詞。
很多人這一生奮鬥的原因,就是害怕讓别人失望,所以才逼着自己奮鬥上進。
就像是小時候爲了不讓父母失望,就努力讀書考個好成績。
長大之後努力工作拿一份不錯的薪水。
江亦琛承載了太多人的期望,可是他始終會讓人失望。
他低着頭,歎息地說:“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他說:“情況緊急,我沒辦法向你解釋太多,但是如果我不去,我怕我一生後悔。”
那握在車門上的手漸漸松開了。
人的一生都在取舍之中度過。
你所選擇的是你覺得重要的存在,你所舍棄必然是不夠重要的。
他讓她失望了太多次,讓她流了很多眼淚。
他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猶豫了沒有将她當做第一選擇。
他推開了她很多年。
以至于後來再度擁抱的時候,感受到的也隻是冷透了的心。
慕天喬在清醒之後接受了幾件事。
第一是孩子平安無事,沒有什麽大礙,但是需要留院觀察幾天。
第二是孩子的母親很遺憾沒有搶救過來。
第三是慕昕薇胸口中了一槍,但是時間耽誤太久,腦部缺氧,目前還沒有清醒,就算以後清醒了,也要做好一切的可能的準備,比如智力上的障礙。
第四是林慧開槍誤傷自己的女兒,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精神上已經徹底崩潰,不停跟警察說慕天喬先殺了她的人,所以她才想要報複的。
第五就是有人起訴慕天喬蓄意謀殺,是個十八線的名叫素兒的小明星,警方對此已經展開了調查。
他在聽到陳婉的離去的消息之後,忽然悲從中來,用手掩面。
在聽到後幾個消息之後,他終于是忍不住忽放聲痛哭了起來。
年過半百的時光,他也曾站在頂端,也曾無限風光過,有着世上男人所羨慕的一切,蒸蒸日上的事業,完好的家庭,是他貪欲太重,缺乏對自己對家人的約束,以至于一步錯,錯到今天。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父女反目的下場。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夜間他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首曲子。
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時候聽過的昆曲名段。
俺曾見,金陵玉樹莺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過風流覺,把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栖枭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丢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他這一生,就要結束了。
顧念昏迷了一天一夜。
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面,嗓子因爲吸入了濃煙已經是沙啞無比。
她動了動身子,疼痛無比。
還活着啊!
真好。
她已經記不清最後是誰将自己救出去的,那時候她已經神志不清了,模模糊糊之中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的,一直喊,一直喊,那聲音很熟悉,像是江亦琛。
可是怎麽會是他呢?
一定是自己的幻覺。
護士見她醒來了給她涼了體溫,喂了她吃了藥,顧念想要問話,卻發現自己的嗓子臉說句話都做不到。
過了會兒,病房門再次被推開,她以爲還是護士,就閉着眼睛繼續休息。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她床邊停下,然後一隻手撫上她的額頭。
顧念睜開眼,才發現是江亦琛。
他在她的床邊坐下,握着她的手說:“醫生說你醒了。”
顧念忽然有些怕怕的。
他既然來了,必然是知道那些事情了,會不會罵自己?
雖然說現在已經沒什麽關系了,但是大概是以前經常被罵,所以還是會害怕被他訓斥。
然而好在江亦琛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在她床邊靜靜坐着。
顧念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意思就是現在不能說話,但是她又有問題要說,一開口,聽到幾個模糊的音節,還是選擇了閉嘴。
江亦琛急忙拿來紙和筆給她,要她寫下來。
别看他現在鎮靜淡定的模樣,當時在現場,那真可以用失态來形容。
江亦琛到的時候,大樓的火差不多已經被撲滅了,但是人還沒有救出來,要不是現場特警攔着,恐怕又有個不顧一切沖進去的男人了。
最後是謝容桓将顧念抱出來的,但是他自己也被木料砸中了背,一直忍着沒說而已。
顧念當時已經昏迷了過去,渾身都是血迹,看起來很是可怕。
上救護車的時候,江亦琛一直握着她的手,不停叫着她的名字。
一滴水珠順着貼着他的臉頰手背落下。
他在這種困境之中,最不想放棄的還是她。
顧念用沒受傷的右手寫字問:“孩子怎麽樣了?”
“他沒大礙。”
孩子被救了過來。
但是孩子母親就——
聽到陳婉遭遇不幸的消息,顧念将頭後仰,靠在枕頭上,心情異常地低落。
江亦琛低聲哄道:“不舒服的話就先休息不要多想。”
顧念又問了慕昕薇,在得知她被林慧開槍誤傷現在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之後,徹底愣住了。
真的是造孽啊!
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句話正好可以形容林慧她們,作惡多端,大概也就是這樣的下場吧!
最後她在本子上寫道:“救我出來的那位恩人我想去謝謝他!”
她以爲是特警将她救出來的。
這句話寫出來之後,江亦琛的表情變得有些凝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