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江家的門口,連門都沒有進,在門口和安千惠說了幾句話,然後告别。
安千惠不知道其中内情,問他爲何不進去。
江亦琛也沒有多作解釋。
他的一生之中經曆了無數的挫折與磨難,别人出賣過很多次,也曾全心全意相信過人轉手就被人給賣了,十八歲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受過白眼,冷嘲熱諷更是家常便飯,他從來都不覺得這些能夠對他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影響,但是被至親之人放棄的感覺還是給了他心口緻命的一擊。
江慕謙的偏心在此刻一覽無餘。
即便沒有顧念。
在面對危機的時候,總要有一個人會被推出去擋刀,上一個是他父親,這一次就是他了。
生在江家,有榮光,也有那些随之而來甚至可以說是莫名其妙但是必須承擔的責任。
現在有了一個借口,江慕謙在做選擇題的時候似乎更加理直氣壯,沒有心理負擔。
江亦琛走的時候,江慕謙站在二樓,目光眺望着遠方。
就像當初江清源也是站在那裏,但是卻被拒絕進門。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沒有人敢提當年的事情,也沒有人敢說江慕謙當年是如何絕情,連親兒子都不肯救,在事情真相沒有出來之前,前任首相可是親口說他大義滅親。
江亦琛回到A市之後,開始出現在大衆的事業之中,之前的謠言不攻自破,但是與此同時,江城集團的高層開始發生變化,空降了一些原本都不熟悉的人,還身居要職。
這就是妥協。這就是放權。
沒有人知道内閣秘書長和他做了什麽樣的利益交換。
但是顯然,這位野心勃勃的秘書長有自己的企圖和謀劃。
…………
顧念是回到A市是淩晨,她去了星河雅苑的家。
家裏的密碼沒有換,她打開玄關處的燈,換了鞋子,朝裏走的時候,發現客廳沙發前的立燈還亮着,隔着并不明亮的燈光,她看清了坐在那裏的人影。
她起初吓了一跳。
冷靜下來的時候輕手輕腳走過去,看到江亦琛低垂着眉目,面前煙灰缸裏有很多根煙。
他之前有煙瘾,後來顧念回來之後,就差不多戒了,基本沒碰過。
一隻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手腕,另外一隻手從他手裏面拿過香煙摁滅在煙灰缸裏面。
江亦琛這才擡起頭來,見到是顧念,他開口:“你怎麽在這?”
他的聲音已經是沙啞無比。
說完他看了看她手裏面的箱子又問:“你去哪了?”
“京都!”
他這才擡起眼看她。
他很憔悴,眼底有淡淡的淤青,青色胡茬讓他看起來有些落寞。
“去處理了移民的事情。”她頓了頓:“已經解決了。”
他倒是沒有太多的意外,點點頭:“那就好。”
顧念瞧出來了他有心事,很重很重,無法排遣。
隻是江亦琛自己不願意說出來,他朝着顧念伸出了手,然後攬過她的腰,将她抱在了腿上,緊緊摟着她說:“去了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好,我會的。”
“有什麽問題你可以随時找我,如果你願意。”
“好!”
顧念聲音已經哽咽了,眼裏面星光璀璨,所以她不敢說更多的話。
離别前總是感傷的。
尤其這可能是他們這一生最後一次見面。
他沒有給她一個幸福安定的生活,自然不可能在讓她陪着自己再去經曆風雨。
既然她選擇了前程,那他不如放手祝福。
他希望她變成更好的她。
獨立,堅強,自由。
這是他對她最好的祝福。
江亦琛對于感情是克制的,理智的,甚至于有時候過于絕情。
他也曾經利用過顧念的感情,甚至于去不停地試探她的底線,他想試一試她有多愛他,所以他對陸湛不惜下了狠手,然後一步一步推開了她。
沒有人教過他如何去愛一個人,沒有人告訴他愛情更多的是付出而不是索取。
所以他在悟出這些道理之後,已經是很多年後,那時候早已經滄海桑田,孑然一身。
最後還是江亦琛放開了她,他站起身來,像是很多年前那樣,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我走了!”
她閉上眼睛,眼淚忽然洶湧而出。
…………
慕天喬在考慮不到幾十分鍾,就答應了慕昕薇,說會把顧念帶去見她。
他自然不可能告訴顧念自己孩子在慕昕薇手上,但是他自然有自己的辦法。
商場沉浮的老狐狸,騙取别人的信任這一方面,慕天喬還是有點本事的,他知道顧念已經确定要移民了,說想跟她一起去探望她媽媽!
顧念愣了會。
慕天喬說的很是誠懇,最後言語已經哽咽了。
時隔至今,他終于承認當年自己有錯,是他辜負了顧心菀。
顧念閉了閉眼睛,最後還是同意了。
先不說真情或者是假意,但是慕天喬真的在顧心菀的墓前跪了下來。
逝者已逝,說再多挽留的話也沒有多少用處了。
有春天的風吹來,顧念閉着眼睛,雖然她知道慕天喬對于顧心菀的愧疚是這一生無法彌補的,但是現在再去計較這些似乎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了。
媽媽她已經回不來了。
不管之後慕天喬表現得有多麽愧疚,有多麽懊悔,可是她内心卻已經毫無波動,肯答應他,不過也是因爲其中涉及到了一些利益交換,僅此而已。
父女之情淡薄的不值得一提。
回去的時候,慕天喬說那個孩子已經回國,問她要不要去見一面。
顧念沉默了會,說:“不急于這一時。”
“他媽媽身體不太好,也不适應那邊的生活,沒辦法照顧好這個孩子,所以得多多拜托你了,我想的是,你和孩子母親或許提前進行一些溝通,會比較好一些。”
顧念嘲弄地說:“其實你完全可以和林慧離婚,在結婚,那麽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慕天喬低頭,似乎有些尴尬:“有些事情,不是那麽簡單。”
顧念唇角一撇,輕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