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低頭看了眼,問:“她和你什麽關系?”
“沒什麽,普通朋友!”
薄書硯沒有撒謊,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也是正視着沒有一點躲閃。
薄驚瀾暫且信了他。
“還有事嗎?”
薄書硯欲言又止。
還有一件事,但是因爲不夠确定。
所以暫時還不能說出口。
“沒了!”
薄驚瀾沉思了會兒,站起身說:“上次辛姨跟我說你肩膀的毛病犯了,她托人給你配了些藥膏,你帶回去吧!”
作爲父親,他一向不懂得怎麽去表達自己的感情,對于薄書硯的母親還有他很是愧疚,早年不在身邊,父子彼此又有很深的隔閡,幾乎一年見不了幾次面,見了面也是沒有話說,不在同一個領域,薄書硯似乎提早完成了上一輩交給他的人物,兒子也有了,所以,薄驚瀾不應該在對他有所要求。
薄書硯聽到這話愣了會兒,随即說好。
他随即跟着辛姨去取藥膏了。
顧念在樓下花園的秋千椅上坐着,面前擺着一排的蘭花,她想拿出手機拍照,忽然想起來手機在進門安檢的時候被沒收了。
好嚴格,她進來的時候被檢查了一遍,薄書硯也不例外。
她對蘭花不是特别了解,在西山會所也見過天價的蘭花品種,據說都是六位數起步的價格,但是面前的似乎也不是天價蘭花,她盯着看了眼,直到聽到有人說:“這是蕙蘭!”
這聲音?
顧念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來。
薄驚瀾此刻已經換了家常的衣服,威嚴的氣息少了很多,看起來像是個慈愛的長輩,顧念退了一步,拘謹地說了句:“您好。”
容顔有七分相似,但是卻不如她那個時候靈動可愛。
“你好!”薄驚瀾也回,繼續跟她介紹:“這一排都是蕙蘭,那邊還有春蘭。”
他好像并沒有什麽架子,看起來也蠻和藹的,像是個鄰家伯伯那樣,即便心裏這樣想,顧念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她斟酌着開口:“這院子裏面都是您養的花草嗎?”
“是,有空會打理打理,想着退休就在院子裏養養花草,帶帶小孫子們。”
他面帶着微笑說話,很顯然是想降低自己的距離感。
但是顧念依舊很是拘謹,她也笑,可是那笑容就連自己都覺得牽強,她覺得自己不管說什麽都有種阿谀奉承的尴尬感覺,或者說說什麽都不合時宜,即便對面的長輩竭力想降低自己的距離感,但是因爲身份的原因,顧念還是無法做到不忌憚,更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錯話了。
畢竟根本就是不熟悉的長輩。
好在薄驚瀾也沒有多問,雖然他有很多話想要問她,但終究還是顧忌了一些沒有說出口。
他沒再多問轉身朝着屋内走了過去。
天色此時已經完全黑了下去,薄書硯從辛姨那裏去了藥膏,又被絮叨了一些事,他表情始終冷漠,但是最後走的時候,還跟辛姨揮了揮手,小聲說:“辛姨,我走了。”
辛姨點點頭:“書硯,有空多會來啊,你爸爸也挺想你的。”
“好!”
他朝外走去,正好遇見朝内走進來的父親,室内暖燈下,他發現自己父親兩鬓已經生出了白發,應該是多年操勞的結果。
薄書硯想說什麽,最後隻說了句:“我走了。”
兩個人之間沒有更多的話語,薄書硯轉身的時候,薄驚瀾也是望着他的背影,恍惚還是二十多年前那個牽着他的手叫他爸爸的小孩。
回去酒店的車上,顧念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首相大人他還挺平易近人的,很親和,沒什麽架子!”
薄書硯輕笑:“他找你說什麽了嗎?”
“沒有,隻是向我介紹了他種的花,可惜我不是很懂蘭花,不然也許可以聊一會。”
薄書硯沒想到薄驚瀾還會主動找顧念搭話,他默默抿了唇。
送顧念回酒店的時候,他讓她等着他消息,顧念站在酒店門口,在轉身的時候又想起來什麽,轉過身想問什麽,欲言又止。
薄書硯知道她想說什麽,寬慰道:“不用擔心,他會沒事的。”
顧念慢慢垂下眼眸。
即便是分開了,可是還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即便他曾經給他帶來過那麽多的傷痛,那麽多的眼淚,甚至于她整個的人生都因爲他而改變,她坐在酒店樓下噴泉前的長椅上,理了理自己的思緒,現在她面臨的事情說起來也不是很複雜,但是做出決定之後,就是将自己的人生交了出去。
慕天喬要她撫養孩子是爲了不讓他這個兒子被人指指點點,有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甚至是無憂無慮的童年,更是覺得自己能拿捏得住顧念,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裏,一個女人,有了牽挂之後的确很容易被操控。
同樣的,這個孩子也是慕天喬的軟肋所在。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一點都沒有變,似乎從來沒有人站在她的立場考慮過問題,從來她隻有被利用的份。
她也許得到了一個男人的真心。
可是她失去的卻遠遠比這些多。
她的親人,她的孩子,還有她原本不會大富大貴但是會光彩動人的人生。
也許,十六年前,那一段緣分的開始,就是整個人生的轉折點。
…………
周秘書很快就将顧念的資料調了出來,父親那一欄是空白。
薄驚瀾停了手中的工作,戴上眼鏡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認無誤之後,重重歎了一口氣,問起顧心菀現況的,得到已經病逝的消息之後,又是長長久久的沉默。
那種沉默,落在周秘書的耳裏,頗有些凄涼。
薄驚瀾默默将電話挂了。
她比自己小兩屆,那時候還叫他師兄來着,辯論社的師妹,伶牙俐齒,生動活潑,笑起來眼睛像是彎彎的月牙一樣。
一晃,三十年過去了。
他以爲自己忘記了她。
卻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