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和諧,出身極好的溫景梵從來都是個善良溫柔的人。
他慢慢抿了一口香草拿鐵,呼了口氣,朝着顧念眉眼含笑:“本來獎金也想幫你保留下來,四年也不少利息了,但是很可惜,沒有辦到。”
“沒事,沒事,景梵,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顧念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用了力,骨節處開始泛白。
溫景梵心中有千言萬語,這個女人的境遇總是讓他感到同情和難受,明明是才華橫溢的設計新星,卻天降橫禍,上天似乎對她格外殘忍了點。
兩人皆是沉默,最後顧念扯了扯唇角問:“你呢?”
“剛從叙利亞回來。”溫景梵指了指自己:“不覺得我曬黑了變滄桑了點了嗎?”
顧念誠實搖搖頭。
“好吧。”溫景梵也失笑:“一個人工作,吃飯,旅遊,到處走走停停,基本就這樣了。”
一個人?
顧念擡起臉看向他。
之前不是說已經訂婚了嗎?
“原本想結婚的,但是後來發現還是不太合适,就分手了。”溫景梵聲音淡淡,但是細細聽,還是留有一絲遺憾在裏面。
他和隋心訂婚之後,雙方父母也都挺滿意的,原本計劃再等等一段時間結婚的,甚至于隋心都已經跟他住到了一起。
可是那天他淩晨出差回來,卻在客廳裏看到隋心和一個男人糾纏在一起。
溫景梵當時好像也沒有特憤怒,隻是覺得有點惡心。
隋心後來穿了衣服跑出來抓着他的衣服求他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她哭着說自己錯了,求他原諒,保證自己再也不會犯這種錯誤。
那是十二月京都的深夜,寒風吹在他的臉上,跟刀子割着似的。
溫景梵淡漠地看着眼前哭得毫無形象的女人問:“隋心,婚禮取消吧,我會對伯父伯母說是我的問題,以後别讓我見到你。”
隋心臉上的眼淚在零下的溫度裏面凝結成冰,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愣了會兒忽然笑了,那笑容透着涼薄的嘲諷:“溫景梵,其實你根本不想和我結婚對嗎?訂婚三年來,你和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你連和我上床都不願意,我是個正常的女人也有生理需求的好嗎,你不肯滿足我,我不能找别人嗎?“
這一刻,隋心将原本端莊溫婉的外表全部撕裂,她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猙獰:“我知道你心裏有人,我說我不介意,願意等,但是等了三年,我等到了什麽嗎,你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卻爲了她京都A市兩邊跑,甚至于爲了幫她保住獎項,去求那些你都不屑打交道的人,低聲下氣讨好那幫人。”
溫景梵一向是出塵矜貴,仿佛不沾染塵世的煙火,像是昆侖終年不化的積雪,那樣的潔白清高,可是這樣一個人卻肯突破自己的底線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最開始的時候,溫景梵就已經明明白白告訴過隋心他心裏面有人,隋心說自己願意等,她原本以爲自己無所謂,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嫉妒了起來。
其實溫景梵對她很好,她想要什麽就給她買什麽,也從來不怎麽過問她的私事,她朋友要是什麽事他也會盡全力去幫忙,她的父母那邊他也當做自己父母一樣孝順。
可是,隋心卻依舊心裏不滿意。
後來,她受了幾個小姐妹慫恿之後,耐不住寂寞,開始習慣性出軌。
這一次終于東窗事發,被抓了個正着。
同時,和她預想的差不多,溫景梵并沒有很生氣,依舊是那樣脾氣溫和的模樣。
溫景梵靜靜聽完了她的話,從大衣口袋裏面拿出原本想送給她的結婚戒指,交到她手裏說:“本來想回來給你個驚喜的,結果……”他扯了扯唇角苦笑了一聲:“隋心,也許作爲你的未婚夫我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我和你道歉,但是背叛我無法容忍,戒指給你,房子留給你,就這樣吧!”
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身後,隋心捂着臉痛哭出聲。
溫景梵是個好人,即便被結結實實帶了一頂綠帽,他尚且能夠平和的控制住自己的心緒,維持了一貫有的風度,将事情處理的完美無缺,在隋家伯父伯母面前承擔了所有的責任,然後孤身一個人去了中東。
那天他躺在沙漠裏面看星星的時候,忽然想到了遙遠距離之外的她。
溫景梵自認爲自己不是一個執着癡情的人,他到過許多地方,看過許多地方的風景,也有過許多女朋友,大約是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從此有一抹白月光長落在他心口。
“往事就讓它随風去吧!”溫景梵依舊是溫柔優雅的笑着:“我們都得向前看。”
其實他想喝酒來着,但是眼前隻有咖啡,沒有酒。
顧念也說:“是啊,就讓一切都重新開始。”
溫景梵望着她淡然沉靜的容顔,說:“你要是還是繼續待在這個行業,我們會有很多合作的機會,我很期待。”
顧念禮貌一笑:“我也是。”
“顧念?”
“嗯?”
“那條路你走得并不順利,爲何還要回頭?”
她進江城集團,江亦琛不可能不清楚。
“因爲,沒有其他更好的路可以走了。”
她半垂着臉長發披散在一邊,幾乎是沒有思考,給出了這個答案。
“我以前,太自以爲是,總想着拉你出泥潭,後來卻發現,我的介入反而讓你陷入了更大的漩渦,抱歉。”
“不是,和你沒關系,景梵。”顧念擡起臉來輕輕道:“是我自己将一手好牌打爛,泥潭是我自己執意要走進去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溫景梵覺得她愈發通透明白。
但是眉梢眼角卻透出無法堪破的悲哀。
最後,顧念将自己的地址留給他,跟他告别,轉身出了展覽館。
溫景梵看着那張薄薄的紙片上隽永清秀的字迹,他想,重來一次,他還是輸在了後面。
宿命就是宿命。
不管是什麽時候。
他一直都處于一種落後的被動的地位。
沒有早十年遇到她。
也沒有在她重新開始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
這一次錯過,仿佛就是一生。